呂師囊搖頭道:「聖姑雖然有些偏執,但是說的也不無道理。若是能打下湖州,這江南也就再無敵手了。不過童貫在湖州建立新朝,恐怕城池也加固了不少,而我們又缺乏攻城器械,想要攻下湖州實在是有些難。」
沈剛點頭道:「將軍說的是,依我看,還是南下攻取福建路穩妥一些。福建路也有不少教眾,有他們接應,相信很快就能打下幾座州府,再興我教事業。而且宋朝新滅,各州府正是互不統屬的時候,若是等到他們效忠了新朝,那時再想南下,只怕也很難了。即使我們打下湖州,殺了童貫。說不定哪裡就又冒出一個趙宋皇族餘孽,接手新朝基業,到時我們損兵折將,還要面對新朝的剿殺,只怕很難生存。」
呂師囊點頭道:「你說的也是,趙宋皇室南下的很多,童貫能捧一人出來,他死後,別人也能再捧一個出來。宋朝雖然腐朽,但是願意忠於宋朝的州府還是不少。」
「正是,我們滅了湖州新朝,也不過是催生另一個新朝出來,而我們的兵力卻要因此受很大的損失,很可能一蹶不振。得不償失啊。」
呂師囊聞言,也不由沉思起來。
沈剛眼珠轉了轉,又道:「末將還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呂師囊笑道:「但講無妨。」
沈剛看了看四周,道:「若是打下湖州,重開基業,有聖姑在,豈不是又要建永樂國。聖公當初建永樂國,立太子不看教中地位,也學宋朝一樣要弄那家天下。若是重建了永樂國。那皇位豈不是還要交給方家之人。」
呂師囊聞言也不由皺眉起來,他投摩尼教,不過是想借摩尼教之勢,做一番大事業。如今方臘已死,兵馬又都在他手中,他如何能甘心自己辛苦打下天下,再交給方家。
沈剛看呂師囊有些意動,又道:「我教重興基業,都賴將軍之力。若是讓他人做了新皇,怎能讓眾人心服,那時說不定我大軍要分崩離析。」
呂師囊點頭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沈剛又看了看四周,咬牙道:「若是沒了聖姑和方傑,將軍便是教中地位最高的人。將軍也就是新皇的不二人選。」
呂師囊聞言,不由兩眼一凝,盯著沈剛一動不動。
沈剛觸到呂師囊充滿殺意的眼神,慌忙道:「末將都是為將軍著想,並無他意。」
呂師囊盯著沈剛看了一陣,才道:「聖姑和方傑都在軍中,若是突然沒了。豈不是惹人懷疑。」
沈剛看呂師囊徹底動心,也鬆了口氣,道:「教中眾人都知道聖姑與梁山小霸王有染,就說她北上去找小霸王了。」
四王會盟時。晁勇力托水閘門,重傷昏迷。方百花當眾失態,目睹的摩尼教眾人很多,慢慢的摩尼教上下也就都知道了。
呂師囊皺眉道:「這樣的話。就得讓他們出城才好。」
沈剛笑道:「此事容易,小人帶一些心腹在城外設伏。然後賺他們二人出城,用強弓硬弩射殺了他們,找個荒郊野嶺埋了屍體,教中之人一定不會發現。」
呂師囊點頭道:「也罷,此事就交給你了,你麾下也收攏了不少百姓吧。」
沈剛自然曉得呂師囊之意,道:「將軍放心,我不會用教中人的。」
呂師囊點頭道:「好,十萬人的性命盡托於你了。」
……
這日,方百花正和方傑在院中練武之時,突然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到的門口戛然而止。
兩人停下手來,只見來人卻是擎天神沈剛。
方傑還記恨沈剛當日出言反對方百花之事,看到是沈剛便冷哼一聲,扭開頭。
方家只剩你們兩人了,還不知收斂,今日我便讓你們方家絕後。
沈剛心中惡狠狠的想著,面上卻是一副著急的樣子,道:「剛剛我在城外巡哨,看到一個漢子倒在路邊,便讓人去查看了一下。那人聽得我們是摩尼教義軍,才說他是大梁太子派來的信使,說有口信傳給聖姑。路過台州時,被官兵盤查,起了爭鬥,受了兩處箭傷,有一處貫穿了胸膛。掙扎到這裡已經奄奄一息,我也不敢移動他,只好回來稟告聖姑。」
方百花疑道:「他帶的什麼口信?」
沈剛搖頭道:「那人不說,他說只能說給聖姑。」
方百花聞言,不由更加疑惑起來。
前番穆弘和李俊南下,是帶了晁勇書信來的,這次怎麼改成口信了。算起來,她突圍後送的書信應該剛剛到達東京。這樣說來,這個人定是晁勇知道睦州形勢不妙,又派人來尋她。因為不知道她生死,所以也沒有書信。
方百花自己腦補了這件事情,馬上道:「那就有勞沈將軍帶我走一遭。」
方傑聞言,忙道:「我給姑姑牽馬去。」
方傑卻是把自己的戰馬也牽了來,用意不說自明。
方百花怕去遲了,也沒囉嗦,當即翻身上馬,跟著沈剛往城外而來。
三人出城走了十餘里,方傑看沈剛還在往前跑,呼喊道:「還有多遠?」
「不遠了,就在前面。」
又跑了一里多,看看到的一個小山谷中,便見前面路邊有兩人站著,地下還有一人躺著,一動不動。
沈剛放慢馬速,指著前面三人道:「就是那人了,我讓兩人看著,也不知那人還活著不。」
方百花聞言,也不及多想,打馬便衝了過去。
方傑也緊隨其後。
到的跟前,方百花便翻身下馬,對地上的人道:「我就是方百花……」
方傑跳下馬,看那人胸前正插著一支箭,傷口附近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紅。
「不對」
這箭傷應該是剛剛弄得,衣服上的血跡雖然干了,但明顯時間不長。顏色不對。
方傑拔出腰刀,護住方百花,道:「姑姑小心。」
沈剛看兩人過去,便勒住馬,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方傑看破了,為了逼真,守護屍體的兩人都是他後來調來的,並不知情。
「放箭。」
不過兩人也都已經下馬,兩邊的弓箭手一同動手。他們也很難逃出生天。
一聲令下,兩邊山丘上藏著的弓箭手便都站起身,向著下面放起箭來。
方傑看到兩邊都有弓箭手,知道很難用刀擋下所有箭只,一把拎住愣著的一個士兵。塞給方百花,道:「姑姑,擋在前面。」。
剛要抓另一人,那廝已經嚇得往外跑去。
方傑只好背靠方百花,撥打正面射來的箭矢。
「啊」
被方百花擋在前面的士兵,眨眼間便被射成刺蝟。
兩匹戰馬也被射了幾十箭,往前跑了幾丈。便轟然摔倒。
戰馬為二人分擔了不少箭,這也是沈剛要求的,第一輪箭便射倒戰馬,省得方百花二人騎馬逃脫。只要沒了戰馬。無非是多射幾輪的問題,武藝再好,落入弓箭手埋伏中,也難逃一死。
方傑險險擋下第一波箭。也是亡魂直冒,沒有了戰馬分擔。第二輪恐怕他就逃不過去。
「往這邊退。」
正在此時,方傑這邊山丘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弓箭手後面跳起來一條大漢,虎入羊群一般殺入弓箭手當中,霎時間便殺的弓箭手七零八落,爭相逃亡,沒人再顧得上放箭。
方傑看這邊沒了箭矢落下,慌忙轉身幫著方百花撥打另一邊射來的箭矢,護著方百花往後退。
沈剛看有人壞他好事,不由大怒,打馬便往山坡上衝去,想要斬殺這突然跳出來的程咬金。
「賊子,居然敢暗算聖姑。」
那人斬殺了十幾個弓箭手,把其餘弓箭手都攆的四散逃命,看到沈剛衝來,不但沒怕,反而提刀迎向沈剛。
「石寶?」
兩人相距十餘丈,沈剛看清來人,難以置信的大叫一聲,便撥馬而逃。
石寶看追之不及,也只能停下腳步,下山接應方百花二人。
三人退到對面弓箭手射程之外,方傑驚喜的道:「石將軍沒死啊?」
石寶笑道:「死了還能來救你啊。」
「噗」
兩人說話間,方百花突然吐出一口血來。
「姑姑」
方傑慌忙扯開方百花擋在前面的屍體,便見一支箭從那士兵後背透出,正插入方百花心窩,被方傑扯開,一股鮮血便從方百花心窩噴湧而出。
方傑慌忙抱住方百花,道:「姑姑,你撐住,我帶你去找大夫。」
方百花一手按住自己傷口,搖頭道:「傷在心臟,我不行了。你和石將軍去找晁勇,和他說我來想為哥哥報了仇,就去找他的。你不要回……溫……州……」
說完,粉頸一歪,香消玉殞。
「姑姑」
方傑看最後一個親人去世,不由淚如雨下,悲痛萬分。
石寶任方傑哭了一陣,才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找一個地方把聖姑葬了吧。」
「啊……」
方傑仰頭大叫一聲,抱起方百花道:「我們回溫州,我要讓教內兄弟為聖姑報仇。」
石寶皺眉道:「你忘了聖姑不准你回溫州了。」
方傑瞪著石寶道:「為什麼?」
石寶想了想,道:「若沒呂師囊吩咐,沈剛應該不敢暗算你們。呂師囊既然敢走這一步,恐怕已有其他準備,我們只怕回不了溫州,就被他沿途殺了。況且我們也沒捉到沈剛,回去也說不清,恐怕還會再給呂師囊機會下手。」
方傑猶豫了一陣,咬牙道:「好,我們就按姑姑說的辦,去找姑夫,遲早有一天南下為姑姑報仇。」
石寶還真有些擔心說不通方傑,他與方臘是多年至交,如今方家只剩方傑一人,他也不想方家香火斷絕。
「走,我們離開這裡再葬聖姑,免得他們侵擾聖姑英靈。」
方傑也覺石寶的擔憂不無道理,當下抱著方百花往遠處而去。
走了數里,兩人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方百花。
方傑又哭了一陣,才起身和石寶往北而來。
一路無話,又走了數里,方傑才回過神來,道:「當日石將軍為我和姑姑擋住一股追兵,我們不見將軍殺出來,還以為將軍遇難了,不想將軍今日又救我一命。」
石寶道:「你們逃出去後,我便被追兵圍起來,我只能挑薄弱處殺出去。又找地方養了幾日傷,傷好後,便打聽我教消息,聽得呂師囊大軍還在便趕了過來。今天到的這裡,看到這伙弓箭手鬼鬼祟祟的,心中疑惑,便想看個究竟。沒想到居然是沈剛那賊子暗算你們,早知如此,我就先殺散了這伙狗賊了。」
方傑搖頭道:「誰又能知道呂師囊狼子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