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流螢一道來的丫鬟婆子見到左御風抱著方瑤出來的時候,驚地忙上前去,直慌道:「瑤兒小姐是怎麼了?」
「快把車簾子打開,裡頭的暖爐子開了沒?」流螢問道。舒鴀璨璩
嬤嬤點頭,幫著左御風把人給送進去,這才道:「我看這下是接不了旨了。這都鬧什麼事啊。那竇氏竟然要鬧到皇后那去,真真是苦了我們小姐。」
流螢握緊了手,她悄然瞄了下左御風的神色,見他疑惑,她便解釋了起來。
「左公子,竇氏在外稱瑤兒小姐與婁正德青梅竹馬,瑤兒小姐與固倫公主明明白白拒絕了,竇氏竟然跑到皇后那要了旨意。」流螢頓了下,她咬緊牙,如今小姐入了皇宮,恐怕又要有一場硬戰要打了。
左御風聞言臉色一變,他低下頭看著那昏迷不醒的人兒,眸子也有些深了去。
等到人好生送到將軍府,梅公公一見這臉色異常蒼白的方瑤也傻了眼,固倫公主正要尋御醫,正好下人傳說花太醫來了。
「公主,將軍。五皇子命了我來看一看方瑤小姐。」
方宏面上不露,心中早已經焦急。忙讓太醫就診,此番,太醫臉色也變了變,道:「她方才喝了退燒藥,現在情況好些了。可那潭水畢竟冰冷,方瑤小姐身子也弱,倒是激出了毛病了。」他歎了口氣,方宏和固倫公主心底俱是一涼,花太醫只說開了藥先吃吃看,便提了藥箱子就走了。
梅公公愣了下,這接旨的人生了重病,按著道理,這旨必須要本人來接。看這情況,怕也要多生事端了。
左御風掃了眼梅公公手上的黃緞,轉身對固倫公主與方宏行了禮,道:「御風有事暫且入宮一趟。」
固倫公主本被方瑤這病著一事慌了神,此刻聽左御風要入宮,暗忖了下,便也要入宮。兩人便拉著梅公公帶路,連帶著那一張黃緞一起出了將軍府。
子午街正中對著的正是那紫禁城,高高的城牆,紅裝綠瓦鉤心內拱的城樓真俯視著這個城市,冷風垂起上方飄縱的旗幟,也吹地城牆下的人一冷。
婁錦仰著頭,遠遠睨著這個權利的核心地點,唇角微微一扯。便下了馬,逕直入了宮門。
侍衛門一見是她,倒也只是簡單地盤查了下,便也不攔著了。
因著那閃電在宮門口囂張地噴了個響鼻,侍衛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終究都低下頭去。婁錦掃了眼閃電,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人仗馬勢。
一路而來,朝左門兒去,便到了養心殿。小路子見到婁錦的一瞬愣了下,便換上笑臉,道:「蕭家二小姐來了。皇上剛小憩了醒來,這會兒來正好。」
「多謝公公。」婁錦點了下頭,等著路公公通報,心中壓著一把邪火,她好不容易從婁府裡逃出來,說什麼也不會再讓方瑤再入那牛鬼蛇神之地,更是惱恨那竇氏這一卑劣行跡。
裡頭傳來了女子的聲音,聽著年紀不小,只是說話慢條斯理,顯得很是穩妥。
「皇上,臣妾已經下了旨。婁府這兩年來是被萬氏給敗壞的,可婁家敗落的消息那是別人胡言亂語,也不見得虧待了大將軍。」
婁錦低眉斂目,眼觀鼻鼻觀心地聽著,路公公走了出來,他觀察著婁錦的神色,暗地裡點了下頭,道:「皇上讓您進去,皇后也在裡頭。」
婁錦點了下頭,便朝裡走去。
威儀的門一開,皇后的話便停住了。
冬陽把個偌大的屋子照耀地亮堂堂的,更是將那兩件明黃的衣服照耀地何其耀眼。婁錦行了個大禮,皇上笑了笑,語氣很是柔和。
「錦兒有空來見朕了,快起來。」
婁錦緩緩起身,她那水盈盈的眸子望著前方那華貴之人,鳳冠上用金絲勾勒出鳳凰銜珠來,鳳凰兩側嵌著各色寶石珍珠,一塊上等的紅寶石在那鳳凰的眼中閃出奪目的光彩,映照地皇后更是面白若雪,光華四溢。
皇后打量了下婁錦,這個名字她已經不是頭一次聽了。往常都離得遠,如今離近了些,倒是看了個清楚。這女子有著一頭光可鑒人的長髮,潑墨一般的青絲被綰成了一個飛仙髻,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水眸含著山嵐的霧氣一般,只那般望著,彷彿就能看到裡頭悠然不盡的泉水一般。
婁錦唇角一彎,道:「皇后娘娘真真是好看,在宮中我只見過萬貴人,恍以為這宮裡以萬貴人之顏色定是冠絕後宮的,今日一見皇后,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皇后聞言,笑了起來。好話她雖然聽的不少,可也沒誰敢在她面前拿萬貴人與她對比。她偷偷睨了眼皇上的神色,皇上也朝皇后看來,見皇后這段日子神色也越發好了,也點了下頭。
皇后心裡雖高興,卻沒有把這份高興表現出多少。
婁錦抿著紅唇,粉嫩白膩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她從一進門並沒有說什麼打緊的話,皇上也疑惑了。按說婁錦這丫頭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來必然是有什麼事才是。
「皇后,你且先下去吧。」
皇上下了令,可皇后娘娘只挑了下眉,便道:「皇上午後起來還沒喝點什麼。我已經讓宮女熬了點銀耳蓮子羹,這會兒就別攆著我走了。」
皇后此番擺明了態度,想來她是對婁錦產生了興趣,自然也想留下來聽聽。
婁錦微微抬起頭,面色如常地望著皇上。方才皇上的話她聽地也算清楚,皇上定是知道了外頭的風言風語,本來方逑就莫名其妙病了,若此時再把方瑤許配給臭了整條街的婁府,定會被他人異議。皇上瞇起了眼,他本不怕這些異議。可人心叵測,他雖解釋了方逑並非在皇宮中毒,可偏偏將軍府是檢查不出什麼貓膩了,方宏心裡不說,這刺可是紮在那呢。
「不知道你找朕什麼事?」
「不知道皇上可記得不久之前答應過臣女,許了臣女一個要求。望皇上把這千金一諾許給臣女。臣女感激不盡。」婁錦說著跪拜了下來,她伏地的動作就好比那虔誠的信徒,和相國寺裡頭的善男信女並無兩樣。
微微一愣,皇上笑了起來,原來是為了討一個要求。
皇上心裡頓時舒了一口氣,方才見婁錦入門的那一剎那,他便知道,這丫頭找他定沒什麼好事。他呵呵一笑,站起來便走到婁錦身側。
「有什麼話儘管說。」
婁錦低下頭去,眼角瞥了眼皇后,繼續恭聲道:「請皇上為左丞相之子左御風與方瑤我賜婚。」
她的姿態何其恭順,那委婉動人的靡軟聲音更是讓人若置身於清尊酒肆之中,只是她的話讓皇上與皇后兩色一變。
「大膽!」只聽得砰地一聲,桌子上的杯子應聲而碎。滾燙的開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婁錦的手背上,婁錦眉頭一蹙,就連皇上都以為她會尖叫出聲,可眼看著那手背都紅腫了起來。婁錦卻還是俯首跪拜著,那姿勢竟然是一分未動。
皇后怒道:「本宮已經下了旨,方瑤許配給婁正德為妻,哪容得下你再在皇上這壓本宮一馬!」
婁錦挑了下眉頭,笑著揚起臉,那唇角的梨渦正在證明著她此刻的牲畜無害。她歪著頭,一臉疑惑道:「皇后娘娘,我從不知道您下了旨意。只皇上答應了我一個要求。我又不求封官加爵,只為著皇上所想才提出了這麼一個『無禮』的要求,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為了皇上?」竇皇后嗤之以鼻。
皇上瞇起了眼,道:「錦兒儘管說。」
「皇上,這宮裡宮外可都傳遍了婁府是受過詛咒的。我舅舅躺在床上是不頂事了。可他畢竟為國家在邊關戍守了些日子。若是嬸嬸自己去我們將軍府求親,得了瑤兒姐姐同意也就罷了。可皇后娘娘下了旨意,別人知道的都說皇后促成一段姻緣,可皇后畢竟代表皇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上次那次宮晏別有蹊蹺呢。」
此番話哪裡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子所說的話,這七分真三分虛的話真真是說出了皇上的擔憂。他定定地望著婁錦,狹長的鳳目瞇了起來。那森然的氣息陡然撲面而來,直壓抑著婁錦的呼吸。
儘管這也並非她頭一次與皇上如此對話,可身為帝王,集天下權利於一身,那高高在上的威嚴與不容置喙的掌握生死的能力,讓她曾以為生死不過在那一線之間。
她知道,腳後跟已經微微發涼,可此刻,她逃避不得。
她淺淺一笑,只望著皇上,她已經把情況說了出來,選擇權在皇上。
這是第二次了。方芸兒那樣怯弱的女子竟然會生下婁錦這樣的女兒,當真是讓人怪異不已。
「荒唐,那樣的話也能信?」
顯然,皇后勢必是要為太子謀一份未來。將軍府的孫女必然要成為他們竇家的人。
「這麼說,我們大齊的相士就沒有必要存在了。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廢了那些蠹蟲?」
蠹蟲?
皇上神色一凝,這些相士深受百姓敬重,若無緣由,隨意撤掉,必然會引起騷動。他看向皇后,皇后咬緊下唇,久久地盯著婁錦那張小臉。
「稟皇上,固倫公主與左丞相公子左御風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