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此刻怎麼笑得出來，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肯定完蛋了，那股懼意讓他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張開著——害怕死亡。舒殢殩獍
「司瑞，也過來讓爸爸抱抱。」牧晟宸朝牧司瑞伸手。
牧司瑞環住牧晟宸的左手，緊緊貼在臉上。
這小傢伙也笑死了。
尹瑟突然站起身來，「我先給奶奶打個電話，她也快急死了。」
「我來打吧。」牧晟宸拿過尹瑟的手機。
牧老夫人坐在客廳裡，腿都在發著抖。
座機響了，她猛地拿起來。
「喂。」
「奶奶。」牧晟宸好聽的聲音傳來。
牧老夫人的老淚嘩啦就落了下來，「晟宸，沒事吧孩子。」
「沒事，受了點小傷。」牧晟宸說的輕巧。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奶奶放心吧，過兩天就回來。」
「要住院？」
「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牧晟宸解釋道。
老夫人這才放下心。
掛掉電話，牧晟宸將手機放回尹瑟手上。他抬頭看著她：「我不是沒事嗎？怎麼神色這麼凝重？」
「雖然現在是沒事，不代表以後沒事，怎麼會出車禍……」
「出了就出了唄，我不是好好的嗎？」
「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麼輕巧，你知道因為這場車禍死了多少人嗎？」
牧晟宸閉上了嘴，他還能想的起來當時車禍的場面，尹萱兒在他身後緊追不捨的場面，他竟然會被那個女人逼到生死盡頭。
他知道尹瑟有多害怕，他不能死，他不能讓他的奶奶再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能讓他的孩子失去父親，不能讓他的愛人失去丈夫。
那個時候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是醒來之後，後怕的感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傳過來，如果他真的死了，他又能做些什麼？
只能生死由天而已，如果他真的死了，他能留給尹瑟，留給這些人的是什麼？絕望嗎？悲傷嗎？
牧晟宸拉過尹瑟的手：「你老公也是鋼鐵俠。」
「撲哧」一聲，尹瑟和牧司瑞都笑了出來。
尹瑟一張臉又是皺眉又是哭又是笑，糾結的不行，最後還是服了眼前的男人，沒事就好，那麼多人死了，他也活了下來，不是鋼鐵俠是什麼。
「司瑞，看到沒有，鋼鐵俠有多厲害。」尹瑟揉著牧司瑞的頭髮。
牧司瑞雙眼冒著金星看著牧晟宸，「爸爸一直很厲害！」
牧晟宸淺笑。
晚上，司機將牧司瑞先送了回去，尹瑟買了晚飯回來，見牧晟宸看著窗外，不由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牧晟宸轉過頭，那張俊臉此刻掛著彩，顴骨處貼了個膠帶，臉色比平時蒼白許多。
將晚飯放在小桌子上，看著牧晟宸骨折的右手，尹瑟二話不說就端起碗，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稀粥遞到牧晟宸嘴邊。
牧晟宸微訝。
「幹嘛？你以為你骨折了的手能吃得了飯。」
牧晟宸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選擇了笑笑而過，乖乖張嘴，吃飯。
「前段日子本來就瘦了，現在還出車禍受傷，你可真是會折騰。」尹瑟嘴裡念著。
牧晟宸笑了笑，「我受傷的事情不能傳出去。」
「我知道，所以病房都這麼隱秘。」尹瑟又嘀咕了兩聲，「公司裡的事情，我來處理。」
「你還要看孩子，明天我會讓助理過來一趟。」牧晟宸說道，「不用你忙。」
尹瑟抿了抿唇，而後鄙視了他一眼：「說是說會讓助理處理，但肯定最後還是要落在你頭上的對吧！」
「……」
「反正這兩天我會跟在你身邊，事情先讓我處理，我不懂的再問你。」尹瑟夾了根青菜放到牧晟宸嘴裡。
「你幹嘛？笑的這麼狡詐。」
「我真是娶了個好老婆。」
「不是廢話麼。」尹瑟一勺一勺餵著他，動作嫻熟不已。15401194
吃完飯，尹瑟將東西收拾掉，又給牧晟宸擦身子。
「老婆，你累不累？」牧晟宸趴在床上，露著裸背，尹瑟拿著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擦著他的身體，肩頭的淤青，背上的擦傷都讓她心疼不已。
「累。」尹瑟恨恨的說道。
牧晟宸轉過身：「那我自己來吧。」
尹瑟白了他一眼：「你手能用？裝可憐！」
「……」
尹瑟繼續擦著他的身子，擦完後，她剛把毛巾放到盆子裡，腰就被牧晟宸攬過，坐到了床上。
「喂！」
「老婆。」
「幹嘛？」
「其實……我左手和右手一樣，能用……」
「……」尹瑟僵住，她猛然轉頭，正好碰上他湊過來的唇，被偷去一個香吻，尹瑟想說什麼都忘了。
牧晟宸看著她白希的臉頰，明媚的大眼。
尹瑟吞了吞口水，明明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還總是被他的一點點小心思，一點點小舉動逗的忘乎所以。
「臉紅什麼？」牧晟宸還故意提出來。
尹瑟回過神來，臉更紅了，她脫掉鞋子，爬到床上來，牧晟宸往旁邊移了移，掀開薄被，尹瑟靠在他胸口，伸手環住他的腰。
「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帶我一起。」尹瑟靜靜說道。
「去地獄，你也去？」
「去。」她閉著眼睛，沒有半點猶豫，說的很隨意就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牧晟宸知道她會一直跟著他，之前她也說過類似的話，如果他死了，說不定她會帶著牧司瑞一起自殺之類的，也是說的很淡然，很隨意，很沒什麼大不了。
卻讓他心驚不已。
「為什麼呢？」他問。
「我很愛你。」
「這是什麼理由，我也愛你，但是你死了，我肯定不會殉情。」牧晟宸打趣道。
「那就是我愛你更多一點。」尹瑟一點也不介意他可能再次拿來打趣，老老實實說道。
「所以我要是死了，你就會義無反顧的跟著，說不定還把咱們的孩子也一起帶走？」
「我不一定會帶著孩子一起。」
「……」
「我對你的感情是世界上任何東西也比不了的，雖然有司瑞，有丫丫，有奶奶，但我最愛的人是你，只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即便讓我放棄所有，我都沒有怨言，只有你，我死都不能放。」
牧晟宸靜靜的聽著她的話。
「真是花言巧語啊。」
「即便是花言巧語，你也要記住，無論是什麼樣的險境，你都得活下來，不然就是一屍兩命，你自己看著辦吧！」尹瑟就像個任性的孩子，胡亂的把問題丟給別人。
牧晟宸吻了吻她的頭髮。
良久，他才靜靜開口：「尹萱兒死了。」
「……」尹瑟睜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自殺。」
「什麼時候的事？」
「下午六點，車禍發生的時候。」
尹萱兒正起身子，看著他：「什麼意思？」
「她要拖我一起死。」
尹瑟嚥了嚥口水，原來不是普通的車禍，原來不是事故。
「你怎麼現在才說？」
「你現在心情不是瓶平靜點了嗎？」牧晟宸將她重新攔回身上，「她開著車子在後面跟著我，目的就是為了將我撞下高架。」
尹瑟渾身打了個顫，腦海裡全是醫院裡的人悉悉索索說的話。
「兩輛直接掉進江裡。」
「高架上慘不忍睹，車毀人亡的不在少數。」
……
尹瑟緊緊箍住他的身體，手心都在出汗。
「我沒有得逞。」牧晟宸靜靜說道，「她想讓你留在世上悲傷，痛苦，我沒有讓她得逞。」
「……」
「你恨過得人都已經遭到了該有的報應，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生活下去，讓那些人死都不能瞑目。」
尹瑟從牧晟宸的話裡聽出了惡毒的味道，如果尹萱兒沒死，估計他也會想辦法讓她去見閻王。
但是尹瑟怎麼也沒有想到，尹萱兒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她這一輩子碰上的瘋子可真多。
原來，她在家裡和奶奶做著飯菜，他卻被捲入一場驚險的生死之鬥中，光是想著，她就覺得後怕。
或許這件事情終究會過去，但是這份恐懼會永遠留在他們心底，要當做教訓。
「死了就死了吧，她不死，我也不能安心。」尹瑟閉了閉眼，淡淡說道。也不張的定。
牧晟宸撫著她的背。
「等你出院，我們去看一下尹天江和張慧娟吧。」
「嗯？」
「這種消息他們怎麼能不知道？」
「……」
「尹萱兒想讓你死，我至少得表示一下對她這種惡劣想法的態度吧！」尹瑟咬著牙，「既然她死了，她母親好歹也得知道一下。」
牧晟宸揉著她的肩膀，尹家的親人，她都已經失去了。
「我還要去告訴媽媽這個消息，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牧晟宸知道她一點也不高興，這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結果，惡有惡報，實在是太過於俗套了。
既然她開了個俗套的頭，她就把俗套繼續走下去好了，她想讓晟宸給她陪葬，她就去讓她媽給她陪葬。
第二天，牧晟宸的助理帶著筆記本和一些必要的資料文件來到醫院。
「總裁，夫人。」
尹瑟點了點頭。
「全交給夫人吧。」牧晟宸對助理說道。
助理應了聲就將所有的東西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尹瑟走了過去，打開電腦。
「一些比較瑣碎的事情，牧總安排給我就可以了，關於今天的行程和會議我也已經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遲的推遲，取消的取消。」
牧晟宸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有什麼事情你再給我打電話。」
「好的。」助理應了聲，想了想還是說道，「牧總，夫人真是全能。」
「……」尹瑟本來背對著他們翻著資料，聽到這句話後轉過身來，對上助理。
「你是現在才知道？」
「夫人，我早就知道了，現在才說出來而已。」
尹瑟抿了抿嘴：「為什麼我覺得你說這句話不懷好意？」
助理和牧晟宸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好了，你回去吧。」
「是！夫人，不要多想，是佩服您的意思。」
「……」
看著助理走出房間，又看了牧晟宸，他若無其事的翻著書。尹瑟皺了皺眉，對著文件資料。
「牧晟宸……」良久，尹瑟開口。
「嗯？」
「為什麼我覺得這些工作那麼眼熟？」
「為什麼？」
「我問你啊！」尹瑟無語的轉過頭，「這根本就是秘書處的工作啊！」
「是嗎？你不就應該做秘書處的工作嗎？」
「……」尹瑟傻了眼，「不是說做你的工作麼？」
「我的工作做完了呀。」牧晟宸攤攤手，「助理都幫我解決了呀。」
「……」尹瑟看著他：「那送這些過來給我幹嘛？」
「你不是說你要工作麼……」
尹瑟簡直無語，「我很忙好不好！」12cym。
「潘明遞交了一份升職推薦書。」
「……」
「提升你做總秘書。」牧晟宸說道。
「我？」
「因為她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總秘書這個位置下個月就會空出來。」
尹瑟的眸子微亮：「真的麼？」
「所以這些是潘明讓助理交給你的。下個月的競職大會上，你不能丟了她的臉。」
尹瑟撇了撇嘴：「什麼嘛，又讓我欠了她一份人情，誒……」
但是，總秘書的位子，她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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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晟宸恢復的差不多後，尹瑟便和牧晟宸來了監獄。
從尹天江和張慧娟被關進來，尹瑟一次也沒有來過，一個是並不想見到他們，第二個是因為沒有必要。
尹瑟和尹天江坐在玻璃牆的兩側，尹瑟隨意的將腿搭在一起，雙手環胸。
「爸。」
尹天江抬起頭看著她，那雙眼睛空洞的就像個死人，毫無生氣，他的身體瘦弱的狠，穿著犯人的服裝。
「好久不見。」尹瑟靜靜的說道。
「你來幹嘛。」尹天江隨口問道，像是說完了這句話，他就應該回牢房然後什麼都不管。
「來看看你啊。」尹瑟淡淡道。
「不用，你可以走了。」
「你說我流著和你一樣的血，為什麼你會在監獄，而我過著瀟灑快樂的日子呢？」
尹天江的眼睛越來越沉：「你是過來嘲笑我的！」
「嘲笑？我只是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然後我得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成了你這樣，那實在是太嚇人了。」
「尹瑟，我是殺人犯，你就是殺人犯的女兒，這點不會改變。」
「是啊，沒有辦法改變，每每別人問我，你父親呢，我都會很直接的告訴他們，監獄蹲著呢。不然我能怎麼回答呢，總不能說死了吧，多不吉利。」
「呵呵！」尹天江笑了笑，「你果然狠毒。」
「狠毒……」尹瑟默默念著這兩個字，「或許是吧，我從十歲開始就知道要對你狠毒，不然現在蹲在裡面的可能就是我了。」
「尹瑟，我就不懂，你恨我到底恨什麼？我對不起的是你媽媽，你吃喝你穿衣服這些都是誰給你的？我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嗎？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你覺得高興嗎？」
「當然不高興。因為即便你被逼到這種地步，我還是得隔著這塊玻璃叫你一聲爸，按道理說，我叫你尹天江也習慣了，但我想現在叫你爸爸，應該更加諷刺點吧。」
「白眼狼。」尹天江吐出這三個字，他的眼睛現在炯炯有神，恨不得要將她吞下去的那種神情。
「我以為你一早就知道我是白眼狼，所以恨不得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可事實上呢，我比你厲害那麼一點點。」
「你以為我就此出不去了嗎？」
「怎麼會？只是無期徒刑，又不是死刑。」尹瑟冷嗤。
尹天江狠狠瞪著她：「那你知道我出去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
「不會是殺了我吧？」尹瑟好笑的問道。
尹天江的目光對上坐在尹瑟身後沙發上的牧晟宸，「牧總近來可好。」
「本來挺好的，但是最近被你的大女兒嚇得不輕。」牧晟宸淡淡道。
「萱兒……」尹天江的眸子沉了沉。
就在這時——
「萱兒怎麼了！？」張慧娟也出來了，她猛地撲過來問道。
尹瑟面色不改，篤定的坐在那。
「她死了。」
淡淡的一句卻讓尹天江和張慧娟消化了許久……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這個踐人，你竟然敢咒我家萱兒！」
尹瑟的眸子冰冷至極，她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戲一樣。
「死了就是死了，帶著她那偷人偷來的兒子一起死了。」
「什麼？你說什麼！」張慧娟猙獰的趴著玻璃。
「你幹什麼！」旁邊的看守沖張慧娟呵斥一聲。
張慧娟這才紅著眼睛坐回凳子上，雙目沖血。
「張姨，不相信嗎？」尹瑟嘴角輕扯，「她想拉著我老公一起死呢，多偉大。」
張慧娟還是不肯相信。
「她怎麼會死，為什麼會死，這個可以去問問你那殘疾了的好女婿。」
「尹瑟，你不得好死。」
「無所謂啊。」尹瑟攤攤手，「但是張慧娟，你一定是在我前面，你從踏進尹家大門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就應該要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尹天江，不是我逼你的，而是你逼我，殺人是要償命的，如果媽媽沒死，我想你至少會過得比現在好。」
尹天江錯愕的看著尹瑟。
她的眼裡分明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