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至今,已經沒了多少文藝氣息,好好的一場書展會硬是被我們整成了追悼會似的沉默。舒榒駑襻
而因為我們在這麼光明的一個場合上演了一部青春的疼痛史,主辦方的那幾個領導的臉早就拉得老長,遠望而去,黑壓壓的一片陰雨連綿。
入場口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幾個負責人互相使了使眼神,紛紛轉身去清理道路,特意開闢一條康莊大道,作出慇勤迎接的姿態來。
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去,映入眼簾的一道修長的身影,意氣風發的男子帶著叫人難以直視的光芒,闊步走來,幾個中年男人圍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態度恭謹而謙卑,傅天辰卻只是淡淡地垂眸撇去一眼,驀然抬頭準確地迎上我的視線。
變了。
我在心裡輕聲說,傅天辰變了,變得更加耀眼,也變得……更加遙遠了。
曲禾走上來牽過我就準備走,我還沒回過神,傅天辰的聲音已經響在身後:
「見到我就想走是麼?」
「她即使想走也和你無關。」曲禾淡聲應道,手掌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卻分明洩露幾分異樣情緒。
曲禾這廝……是在生氣?
我詫異地抬頭看緊他,奇怪,雖然同性排斥,可之前也不見曲禾對著傅天辰有多大的敵意吧。
「但是我看見是你拉走她的,她或許沒想離開。」傅天辰似乎也大對勁,話也多了,語氣也豐富了,連表情都不再是單一的面癱。
一旁的幾個男人也是有眼力見的,一看傅天辰的臉色,趕緊湊上來對我們兩個斥責道:
「你們兩個是哪家店子的?怎麼和傅委員長說話的?!還不快點道歉賠不是!」
委員長?
突然想起上次機場見面時,陳曦和我說過的,傅天辰去碎葉市競選市長去了。
難道說是已經接任了柯藍她爹的職位?
可是,現在又是委員長了?
「你們先去忙吧,我等會自己找位子坐。」傅天辰冷漠地說著,又把眼神看向我,皺皺眉,「你什麼時候回益城,我送你回去。」
我驚了一悚,極度驚恐地看著他,這個人真的是傅天辰麼?!確定真的不是被盜號了?!
「不用,我們有車。」曲禾再一次拉過我,面帶淡淡的笑意,語聲卻寒了寒,「在那些事情之後,又來裝熟絡,傅委員長把她當什麼了?」
「那你這麼深藏不露的,一直纏著她,又把她當什麼了?」
這兩人明明都是語氣不算激烈,但就是能從話鋒中聽出火藥味來,雖然講話的內容和我有關,但那夾槍帶棒的對峙分明並不只是因為我的去留問題。
不得不說,不光是女人,其實男人們之間也總是會有些破事的……
「啊啊,偶像啊!您終於來了啊!」店長屁顛顛地跑過來,渾不在意這詭異的氣氛,硬是插進我們中間,興奮而激動地沖傅天辰傻笑,「嘿嘿,您還記得我麼?我高中畢業的事業,你才剛剛進來!想不到,居然還能見到您啊!我太高興了!」
她說著還一個勁兒地蹭上來想要傅天辰看她一眼,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對我說:
「誒,丫頭,我看你一直拿著本子記啊記的,來,本子借我一下,我要和偶像要個簽名!」一邊說著自顧自地伸手往我口袋裡掏,我甚至都還來不及說話,那本小冊子就已經被她虔誠地供奉給了傅天辰。
然後我抽搐著嘴角假裝遠目欣賞逐漸染上紅暈的天際,太陽已經開始西落了,一絲風從耳際吹過,帶著傅天辰隱隱含笑的聲線:
「升級版……追愛手冊?嗯?」
「唰——」地一聲從他手裡搶過本子,我揚著下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些,「這個東西……唔……就是無聊做做筆記……」
「我記得你說過,會繼續追我的,甄小竹,這話還算不算數了?」
到目前為止,我越來越篤定,傅天辰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被盜號了!
這人居然會說這種話了麼?
身體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摟住,曲禾有些薄怒的嗓音響在耳側:
「不是還說要幫那個孕婦懲罰負心漢?」
被他這麼一提醒,我才記起是怎麼來的這個書展會,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就對傅天辰點點頭:
「我們還有事情先走了,你們繼續。」
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下,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傅天辰啊,你現在身上有沒有錢?」畢竟還欠著人家店長五十塊錢,這次的事情也沒有好好做,明顯的那幾個評審對店長的店子並不滿意了,能還的錢就先還了吧。
「不用太多,五十塊就好。」傅天辰瞇起的雙眼裡有讓我貪戀的暖意,我一時有些結巴了,「咳咳……要是……要是沒有就……」
「拿去吧。」一隻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放著一個錢包,這個錢包的繡工真的很差勁,上面七七八八地繡著幾朵白雲,不仔細看,也還真看不出是白雲,之所以會認出來,是因為……這錢包還是我縫的……
當初看班裡的女生們都沉迷十字繡,那種東西相當考驗人的體力和耐力,我努力地看了無數遍教程後,才終於敢拿起針線進行實踐,在經歷了慘無人道的被針扎的過程之後,終於於兩個月後,含淚縫出了兩個賣相相當凶殘的錢包,上面的圖案,一個是竹子,一個便是白雲。
將白雲的那個送給傅天辰時,還是一個天氣不錯的日子,午間休息,他靠在沙發上假寐,我偷偷踮起腳尖走過去,蹲下身,悄悄地把錢包塞進他的懷裡,卻在收回手時,一抬眼就撞上他清明的雙眼。
「什麼事?」他看著我,面容沉靜,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將他半幅身體都襯出一層光華來。
我不自在地吞了幾口口水,沒什麼出息地舌頭打結:
「傅天……傅天辰……生、生日快樂……」
沒錯,這個錢包就是我送給傅天辰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第一次送的禮物,也是迄今為止的唯一一次……
因為那之後,十八歲的他,在我十五歲的生日宴上不辭而別,隨後便漂洋過海,去了m國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