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每個喜歡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的孩子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舒榒駑襻
於是現在一路被帶著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我,真有種仰望星空淚流滿面的衝動,為什麼明明該是掌握主動權的我們,現在倒成了這麼被動的狀態的了?!
傅天辰不發一語地跟在我們身後,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是無意間的跟隨,沒打算上前和我們一起商量也沒打算給出意見,甚至連解釋都沒有。
我垂了垂眸,無聲地低歎了口氣,心中有隱隱的猜測在成型,但是又湊不出完整的思路來,只好暫時放到一邊去,跟著曲禾的腳步亦步亦趨得跟隨者前面的幾道匆匆而行的身影。
「鄭明韓會出現嗎?」我拉過曲禾小聲問。
「可能會,可能不會。」他說了等於沒說。
翻著白眼,加大步伐快走兩步,腳下卻突然踩著什麼東西,差點發出聲響來,我定定地站著不敢動,曲禾皺皺眉,驀地伸手夾著我的腋下,順手給抱起來,避過了那塊小石子,然後眉眼不動地將我輕放到地上,又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我:……
傅天辰在身後發出輕輕的笑聲,意味不明,聽不出喜怒,我怔了怔,轉身看他,他卻默不作聲地把眼神投向別處。
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詭異!
倉庫,典型的綁架場所之一,我無語地望著前面一片望到邊的空蕩蕩,怨念地看了眼曲禾:
「大人,現在是怎麼個狀況?」
我們……居然把人跟丟了!!!
曲禾沒理我,抬腳走進去,修長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長,我使勁地搖搖頭,對於他這麼一副踏著光彩而來的畫面,總有種莫名而來的熟悉感,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想著就急忙跑過去想跟著他,突然想起傅天辰還一直跟著呢,再後面還有小林帶領的一小支隊伍不遠不近地綴著。小林他們看傅天辰並不順眼,所以剛才才會刻意將他擋在門外,可是……還是不能讓他跟我們一起冒險,哪怕,今晚的失誤,也有他的功勞。
微笑著轉身迎上傅天辰深邃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氣,輕聲說:
「傅天辰,你要不先回去吧?」千萬不要和我道歉,不然,我對你的喜歡會……減少……
「抱歉,甄小竹。」他斂眸低語,聲音依舊淡沉,但似乎還掩著更深的情緒,「我只奉勸一句,鄭明韓,你鬥不過的。」
心疼了一下,他道歉了,他承認了……
還給了這麼可笑的一個奉勸。
他動過念頭的……他動過想將我除掉的念頭的……
整個心口都堵得慌,我咬著下唇讓自己不至於發抖,只是倔強地揚著下巴看他,眼神帶上一絲冷意:
「傅天辰,你可以討厭我,但是請不要拿我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開玩笑。」
「我鬥不過鄭明韓,頂多就是給他那倒霉兒子當陪葬的,但是,你摻和進來,儘管只是跟他提供一個我的信息,對我而言,你就是一個劊子手。」
因為,我心目中的你,是一個夢啊……
曲禾如果是天神,你卻是……
一個夢啊。
天神是無助時的求托,夢是……我活下去的依存。
我只有懷揣著這個給過我溫暖的夢,才不至於一步一步地走偏走失。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哭,但是我就是那樣揚著頭,固執地,講得很慢,很認真,很乾脆。
我說:
「傅天辰,我從來不欠你什麼,我只是把一顆心扔給了你,你卻把它砸地上了,我這麼些年來,只是想找回那顆心而已。」
「你……把它還給我吧,或者告訴我,你把它扔哪裡了。」
不是死心,我只是,突然就……傷了心,哪怕我感覺不到它在哪兒,也想說一回霸氣的話,來為它喊冤。
他的身子突地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臉上的表情似悲似苦,但也只是會兒,便統統都被這愛戲弄人的月光一掩而過,只餘了一聲低問,那問句簡單而玩味,卻像是整個龐大的夜幕都一舉傾倒而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你不欠我?」
彼此間隔得太近,我清晰地看見他的雙眼裡有掙扎的痛楚一閃而逝,隨即化作根根尖針,刺扎而來:
「你不欠我……呵呵,是啊,你不欠我,和你無關。一直都是我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罷了!」
「崔潔逼死了我父親!甄成功逼得我們逃離益城!這些都和你無關!你不欠我!你真的不欠我!」
有那麼一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啪嗒一聲,發出極微的碎裂聲響,耳邊只有那兩個可怕的信息在盤旋——崔潔逼死了我父親!甄成功逼得我們逃離益城!
……
「傅天辰,你也是益城人麼?」我咬著筆桿問他,這人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藍色牛仔褲,坐在沙發上認真看書的模樣顯得乾淨又清俊,直把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虎視眈眈,於是一發現他抬眸看來,趕緊又是追問了一句:
「咳咳,你是本城人麼?我上次聽到你和阿才說了兩句益城方言,很標準啊。」
「嗯,」他點點頭,手指一抬,將書頁翻過,窸窣聲輕響,「我們家祖傳好幾代都是益城的人。」
「哇塞,你們還是祖傳的扎根戶啊,」我嘻嘻一笑,摸著臉回憶,「老爹說他是從很遠的一個地方撿回我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了。」
他似乎是剛知道我不是老爹親生的,愣了愣,旋即抿嘴不語。
我以為他是嫌我話多,正考慮要不要繼續沒話找話說,免了今天的測試,他卻突然自己先開口了。
「你老爹對你很好。」他露出極淡的向往來,「我父親……我很少見到的。」
……
夜風輕輕吹來,明明氣溫不低,但我仍是覺得渾身發冷,手腳冰涼的感覺並不好受,連心口的疼都一併麻木了,身體內的疼痛在叫囂,我卻習慣這樣清晰而猛烈的感覺。
這個人,終究還是將這個埋藏了那麼久的心結,系死了。
「傅天辰,」我小聲地詢問,「我們,是敵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