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咱們要不要去救他,他好像還活著。」邁克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向安強問道。
這個「他」,指的是場中心一個被綁在木柱上的人,年齡不大,安強看著有些眼熟,應是剛入三江林中遇到的那群自稱「驢友」的孩子之一。
救?他當然也想救,但是目前他還沒摸清楚狀況,不能還沒救人,就把自己搭進去。
「先生?你說句話啊?」邁克急道。
「噓!」安強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也正是這時,那個奇怪的聲音宣佈了最後一層考驗的開始。
最後一層考驗?安強隱隱記得在剛進入這裡前,這個聲音曾宣佈他們在通過三層考驗之後,可以見到他們長老,就可以完成他們此行的目的。如果說他和邁克正在面對的是最後一層考驗,那麼,前兩層的考驗理論上應該是通過了。
也不知他們有沒有事?安強回想起剛剛遠處猛烈的爆炸,心中惴惴不安。
「先生?又是那個聲音,你聽到沒?」
安強恨不能用膠帶將邁克的嘴封住,他皺眉低聲道:「聽到了,你先別說話,想辦法救人。」
邁克從安強的語氣中聽到了不悅的情緒,愣了愣,終於閉上了嘴巴。
「沙沙……」是樹葉被風吹得摩擦的聲音,「辟啪」是場中火焰燒裂木頭的聲音。那個孩子雙手被綁在木柱上,身子上被緊緊纏了一圈圈的麻繩,他微偏著頭,接著火光能清晰看到他緊閉的雙眼和慘白的臉。他身後的木柱頂端,插著一柄匕首,直沒至柄。這個畫面,讓安強聯想到了之前兩個血淋淋的場景,足以讓他銘記一生。
安強不敢輕舉妄動,他心下猜測:看這場中的佈置,應是舉行那血淋淋儀式的前夕,再觀望一陣,伺機而動。
「咕咚……咕咚……」聲音源於場中。安強從樹後探出頭,悄悄觀望,竟瞧見場中地上好像沸騰的鸀色濃湯,不斷有鸀色的氣泡冒出,並破裂。
看著那些已經溢滿地面的鸀色液體,安強聞到空氣中也逐漸瀰漫起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極了血腥味,讓他胃中不禁翻騰。
「先生,那是什……」
安強回頭狠瞪了一眼邁克,伸手摀住了他的嘴。
當安強再轉回頭,竟驚訝的發現地上的鸀色液體竟然不再沸騰冒泡,而是快速的以綁了男孩的木柱為中心開始匯聚,最終竟形成了一個半人高的果凍狀的東西。
是泥漿人?安強心中一動,隨後又是一緊。難道儀式要開始了嗎?這一次,他在場,他絕不會允許有那樣褻瀆生命,那樣血腥、殘忍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他心底已經想好,如果場中泥漿人有威脅到那個孩子生命的行為,他拼了暴露自己,也要衝上去。想到這裡,他潮濕的手心中更用力的攥著符紙和筆。
場中的泥漿人已經成了人形,如同鸀色橡皮泥捏就的醜陋的人形。
泥漿人一頓一頓的扭過頭,用那沒有五官的臉朝向安強隱藏的位置。安強心中一驚,想躲起來,但猶豫了一陣,他沒動分毫,決定繼續觀望。
臉,冷漠的臉。明明沒有五官,安強卻感覺到那臉上好像有一道陰冷目光射來,直透入自己心底。
安強驚訝的眨了眨眼,他以為自己是眼花。因為他分明看到了泥漿人的臉部開始扭曲,扭曲之後是凹凸成型,應是在逐步形成五官。首先完成的,就是泥漿人的眼睛。這雙眼睛與人類無異,卻更加明亮,從中射出的目光猶如從冰層中折射而出,飽含冷意,與之不相符的事微微上揚的眼角,有如含笑。接下來完成的,是泥漿人的嘴——果然,它在笑,冷笑,不帶絲毫溫度。
「你們好啊!」
這個聲音讓安強一驚,因為他剛剛還聽到過,這正是那孩子的聲音。
安強一失神間,泥漿人已經徹底完成了人形的轉化,變成了一個俊美的孩童。如果不是目睹整個過程,安強絕對不會相信如此可愛的小男孩竟然不是人類。
「你們怎麼不說話,以為我看不到你們嗎?」小男孩「咯咯」一笑,抬起了腿,不知他使了怎樣的手段,在腳落地的時候,竟然已經到安強面前。小男孩抬起手,拍了拍擋在安強前面的樹,笑著道:「你在害怕嗎?」
安強此時感覺自己像個小丑,自以為隱蔽極好,無論說話還是行動都那麼的小心翼翼,其實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就在別人的眼中。他尷尬的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衣褲上的枯葉,強笑道:「是的,對於未瞭解事物的恐懼。」
「你很特別,你們都很特別。」小男孩歪著頭上下打量一番安強,說道。
「哦?為什麼這麼說?」或許是因為對方目前在他眼中的形象只是一個小男孩,安強已不如最初時的緊張。
「你穿的衣服別之前來這裡的每個人類的都要好看。」
這話讓安強感覺到尷尬。他的家中只有一種款式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及鞋襪,由於出門匆忙,他忘記了讓邁克為他準備越野穿的裝備。料想小男孩之前見到的其他人穿的都是厚重的越野裝備,自然要比安強身上的修身西裝要丑,即使在西裝皺褶得不成樣子的情況下。
之前來的人?安強忽然反應過來小男孩這句話代表的意義。既然曾經有人來過這裡,外界卻絲毫不知這內部的情況,可想而知,那些人定是早已身死。想到這裡,安強忍不住怒火上躥,控制不住的握緊拳頭,符紙在掌心已經成了一團皺皺巴巴的廢紙。他瞪著怒目,感覺小男孩此時已經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可愛,他看到的只是一個殘忍嗜殺的異類。
小男孩似乎沒有注意到安強的變化,依然微笑著道:「你那些同伴看起來也都不錯,真想把你們留下來一直陪我玩。」
同伴?安強猛的一驚,忍不住脫口問道:「他們都怎麼樣了?」
小男孩斜昂起頭,想了片刻,查著手指道:「一個腳傷了,但是還能走路;老頭好像沒力氣,估計太累了;最結實的那個殺死了一個森林之王,差點被森林之王的自爆炸成灰,不過現在好像還活著;還有一個能玩冰塊的,就她什麼事都沒有。」
聽到所有人都沒有事,安強稍稍放下心,他此時最擔心的是陳敬聖。
「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要有事也是我有事。」陳敬聖的這句話,安強原本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也或許,他希望是一句玩笑話。對於不喜歡開玩笑,極具責任心的陳敬聖,這句話,就是一份承諾。他守護住了,拼了命去守護。
安強感覺眼圈發熱,幾乎有眼淚奪眶而出,他強忍住,他絕不能在敵人面前流淚,哪怕是因為感動。
「對了。」小男孩忽然又道:「還有兩個人,一會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因為他們正在面對的是最後一層的考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