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強失了魂一般走到樓頂,站在鐵門旁,顫抖著點燃一支香煙。他深吸一口,用力呼出,卻依然排解不掉內心的煩悶情緒。雖是白天,但是這裡還是稍顯陰暗,正如他此時的心情。
「d!又是d!」安強用力的踢在牆上。
月度的績效考核今天發出,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安強拿到的是本年度第三個d,對他最大的影響是,本月工資扣除20%,明年的薪酬可能也要下調。
安強自認為工作很努力,也未發生過什麼錯誤,他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待遇,難道只是因為他和管理自己的那個小領導不和嗎?
「小人!」安強再次用力的向牆上踢出一腳,腦中幻想著那面牆上有張令他極度厭惡的嘴臉。踢完,他蹲下,猛吸了兩口煙。
安強剛把煙屁在地上按滅,便聽到身後隱隱約約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也許是哪個人同他一樣,對於績效考核的結果不滿意,因此上樓抽煙解愁吧。
安強扭過頭,想確認來人是誰,卻不由愣住。他的身後,此時竟然空無一人。這時,那腳步聲竟又出現在他身前,他連忙轉回頭,卻依然未看到任何人,只有一面牆。牆上,竟然醒目的出現了一個手印。他腦中嗡嗡作響,後背有些發毛。
難道見鬼了?這手印哪來的?
安強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他一動不敢動,只靜靜的側耳去聽,可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和風聲,哪還有什麼腳步聲。
或許腳步聲只是幻聽,而那個手印以前就有,只是沒被自己注意到吧。
安強這樣在心裡安慰著自己,頓覺輕鬆了不少。他站起身,感覺內心中那莫名的恐懼剛稍稍減退,強烈的煩悶感卻再次襲來。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一直抽到嗓子干痛,喉中犯惡。
忽然,一件事物映入他的眼簾。那是一個老款的手機,黑色的外殼上斑駁不堪,邊角處也是凹凸變形。
安強撿起這個手機,隨便按了兩下,發現按鍵還十分靈敏。
手機的屏幕亮起,竟然是藍屏的,這讓安強不得不懷疑這手機存在的年代。
手機的聯繫人中,空蕩蕩的;信息箱中,一條短信也沒有。
這會是誰的手機呢?難道真的是被別人丟棄的?
安強好奇的抬起頭向四周望去,發現整個樓頂上只有他一個人。他又望了一眼牆上的那個手印,感覺頭皮發麻,渾身冰涼,忙又扭回頭。他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或許手機的主人發現手機不見了,自己會找回來吧。
安強這樣想著,正準備將手機放回之前所在的位置,忽然,手機先是一陣震動,屏幕爆發出一陣藍光,接著單調的鈴音響起。這鈴聲驚得安強一個哆嗦。
有來電?安強通過忽亮忽暗的手機屏幕,發現上面沒有來電顯示,只有「無號碼」三個字。
「喂?你好?」安強猜測是手機主人的來電,於是接通電話,客氣的說到。
「你,想要什麼?」這個聲音讓安強渾身起滿雞皮疙瘩。這聲音很乾,干到有絲沙啞;這聲音低沉且飄渺,彷彿來自冥界;這聲音很冷,冷到讓安強渾身顫抖。
安強想快點掛掉電話,於是忙解釋道:「這個手機是我揀到的,我想你搞錯了,要不你留個號碼……」
「你叫安強,你剛和家人通過電話,你想辭職……」手機內那人似乎對於安強非常熟悉,不斷的爆出安強的身份、遭遇及曾經的閱歷。
安強此時徹底呆住了,他將手機從耳邊拿開,看了看手機,又扭頭看向四周。四周依然空蕩無人,牆上的那個手印此時看來觸目驚心,驚得他忙收回目光。他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場惡夢之中,頭皮一陣發緊,四肢已經有些僵硬。手機內,依然隱隱約約傳出說話聲。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躲進了雲端,涼風吹乾了他身上的汗,他只呆愣在原地,一時間對於外界的一切全部屏蔽。他感覺似乎有一雙手忽然從地下伸出,抓住自己的大腿,他驚得跳起來,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他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因為驚恐而雙腿戰慄產生的錯覺。
「你是誰?」安強將手機放回耳邊,他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
電話那邊聽到安強的問話後,安靜了片刻,回答道:「我是命運,對你的一切瞭如指掌的神明,這個手機是我對你的饋贈。」
「命運?神明?饋贈?」安強忍不住驚呼道。
「對!現在,你可以對著手機許下一個願望,會得到實現,現在我問你,你想要什麼?」
安強此時徹底愣住了,只是捏著手機,站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彷彿就在耳邊,「噗通……噗通……」
正這時,安強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驚得他一時手忙腳亂,竟將撿到的手機從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他顧不得去揀地上的手機,忙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號碼顯示的是管理部那個小姑娘的來電。原來他的直屬領導正在找他,要和他談話。
此時,安強的心已經被撿到的手機攪亂,驚異已經完全取代了他內心的煩亂。他忙撿起地上的手機,塞進口袋,狂奔下樓梯,感覺背心發毛,似乎正被一雙詭異的目光凝視著。此時安強沒有看到,牆上的黑色手印,竟然漸漸消失了。
他渾渾噩噩的度過了這一天,甚至中午飯也沒有吃,只是面對著電腦發呆。
直到傍晚,日偏西山,安強快速的收拾好電腦,離開公司,恨不能快些回到租住的房子。他伸手捏了捏口袋,那個撿到的手機還在。
他跨上電瓶車,一路風馳電掣,他想甩掉的不僅僅是那個讓他心寒的公司,他更想甩掉糾纏了他整天的恐懼。
安強跑回到租住房內,關好房門,看著不大的空間,感到踏實。他飢腸轆轆,卻毫無胃口,於是他坐到床上,將口袋中的撿來的手機取出,拿在手中反覆查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他暫時將手機放下,翻箱倒櫃,找出一袋碎成了幾塊的泡麵,隨便燒了點水,泡在碗中,泡完,卻更加沒有胃口。
他又拿起手機,捏在手中,一遍遍的將屏幕按亮,又任由它逐漸暗淡下去。他腦海中滿是白天通過這個手機的一系列對話。
他想要什麼?他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不是因為無慾無求,是因為想得到的東西太多了。
金錢,女人,權力,無盡的榮耀,長命百歲,永葆青春……
忽然,安強感覺有點恐怖,他竟然此時有種錯覺,他的這些**就像一個無形的漩渦,正不斷拉扯著他的身體,讓他越陷越深,越來越無法自拔。
「叮叮叮……」手機的鈴聲再次響了起來,驚得安強失手將手機摔落。他瞪大雙眼,呼吸急促,緊緊瞪著腳下一邊散發藍光一邊震動著的手機,感覺狹小的租住屋內似有無數的目光要將他刺成碎片。他慌張的看向四周,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好像變得陌生起來。
「喂?」安強顫抖著撿起電話。
「你,想要什麼?」電話那頭依然是那個聲音,依舊那麼冰冷、那麼刻板,但卻讓安強聽得冷汗直冒,他眼前似乎出現一個無形的黑洞,一個看不清臉的女子在那黑洞中不斷對他招手,那聲音逐漸變得如同鬼魅一般,安強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完全被那聲音拖住,正在不斷往那黑洞中拉扯。
「噗通……噗通……」安強聽著自己的心跳,握著手機的雙手劇烈的顫抖,他的手心已滿是冷汗。他扇動著嘴唇,說不出話。
「你,想要什麼,可以不告訴我,因為我能猜到你的願望,你可以按下『1』號鍵後再按撥號鍵,你所有的願望將統統都會實現。你不要質疑,因為這個手機,是我對你的饋贈。」這些話說完後,電話裡傳出的只剩下了「嘟嘟」的掛機的聲音。
安強從耳邊拿下手機,顫抖著下了數字「1」鍵,拇指在撥號鍵上反覆摩挲,就是遲遲不敢按下去。
安強猶豫了良久,終於閉上雙眼,狠狠咬牙,拇指使出極大的力氣,按下了撥號鍵。
「嘟……您所撥打的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空號?安強不敢相信竟然會是這樣戲劇性的回應。他睜開眼,看了看手中的手機,眨巴著眼睛,茫然失措。
但是,幾秒後,電話裡竟然傳來了一個女子聲音,這聲音十分悅耳、清脆,猶如清晨的百靈喜悅高鳴,又如盛夏湧出的甘泉,清澈心田,完全不似之前電話中傳出的詭異的聲音。
「請不要放下手機,傳送程序現在啟動,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半分鐘,請耐心等待。」
傳送程序?安強傻傻的看著手中的電話,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忽然,手機的屏幕藍光暴漲,瞬間吞噬了安強,並充斥了整間屋子。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二十幾秒,直到這幽藍光芒全部消褪,安強和他手中的手機已經消失在了房間之中,只剩下一碗蒸騰著熱氣的泡麵,似是在不停的歎息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