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腹痛難忍,不便對陛下言明。舒殢殩獍」徐茂達當然不會那麼輕易就把這種大罪說出來,現在除了捲鋪蓋趕緊溜之外什麼都想不到。
潔嵐淺淺一笑將賬本放下,走到徐茂達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滿臉的人畜無害。「徐大人,既然都忍到現在也不差再多一會兒。我想向大人求證一件事,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總管事此話嚴重了,請講。」徐茂達硬著頭皮說著,額上的汗越冒越多,一張老臉已經達到慘白的地步。既然已經跪在我面前,我未讓他起身當然不能起來。
「各州郡這一年之內多次為在下運送藥材到老君山,官府的最後一站就是徐大人,有些藥材跨越幾十個大小州郡來到松江府,遇到什麼天氣因素,人為因素損失一些是正常的。所以難免有些損耗,這事兒怪不了人,只能怨天。」潔嵐翹了翹嘴唇,然後抬手將徐茂達扶起來。
徐茂達在心裡長長出了一口氣,聽潔嵐話的意思是完全沒看出來什麼。也是他太過於相信傳言了,潔嵐就這麼短短翻了兩頁,怎麼會看出他們精心設計的圈套呢?當即點頭,附和著潔嵐的話。「是啊!拿這次運輸來說,就沒趕上好天氣,藥材進到廣陵府的時候突遇暴雨,損耗不小。送到松江府,已經有了大量不能用的藥材。為保證質量,我已派人摘除,送上山的皆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好藥。甾」
「徐大人辛苦了,雖然藥材受雨不能使用,但是仍舊可以用在其他途徑,一年運輸一共在松江府損耗多少,請徐大人給我個準確數字,然後還請按照數字把損耗藥材給我送上老君山來。」此批藥材皆是難尋的稀藥,價格自然不必說。潔嵐是生意人,他不會去想怎麼處置貪官污吏,追回自己的損失才是他最惦念的。
「可……」見潔嵐沒發現什麼,徐茂達的膽子也就大起來,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肥肉,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吐出來?
不待徐茂達說下去,潔嵐就笑呵呵的打斷徐茂達的話。「各州府對於運送轉手之物都是有準確規定的,即便是損耗廢棄之物,若沒有上頭簽字蓋章也是不得擅自處理的。徐大人不是想告訴我,您把這些藥材私下『處理』了吧?外」
「不敢不敢!我這就去安排,現在就將廢棄損耗藥材送上山來。」今日,徐茂達算是栽個徹底。不僅下線是女皇師傅,他無法栽贓,如今連上線潔嵐都在這裡。他還能怎麼辦?潔嵐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他是想也得還,不想也得還。
潔嵐和我一樣清楚的知道徐茂達送這批藥物有鬼,但是他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放過徐茂達?見徐茂達告退,我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
「影,麻煩你跟著徐茂達,恐怕他是不會這麼輕易的將藥物還回來的,要防止他捲鋪蓋跑路。」目送徐茂達離開,潔嵐來到後門對影說。
然後轉過頭對我說。「絮絮。把你的聖令拿出來用用,否則徐茂達還給我的藥材也定是不能用的。」
影接過聖令追了出去,老君山很安全,完全沒有時刻跟著我的必要。
「嵐嵐,你也察覺到徐茂達不對?」直到他做到我旁邊,我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潔嵐將賬本攤開,一層一層的官府添加數字,就這麼一車藥材,卻有超厚的一大本賬目。因為當年故意調換姓氏,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茹府和現今女皇是同一個人,知道潔嵐是茹府當家小姐或者說是女皇的夫侍更是少之又少。火焰只負責幕後做賬從不出現在人前,所以包括徐茂達,外人都以為這些功勞皆是潔嵐的。
徐茂達聽說茹府賬目一直很嚴明,傳言只需要一眼,潔嵐就可以看出賬面問題。所以他才會怕,才會在今日露出不應該露的馬腳。可惜,他錯了。
「絮絮,賬本有什麼問題一時我是查不出來的,這個是火焰的工作不是我的。我是總管事,我只負責調度和檢查。而處理徐茂達的事也不歸我管,那是你的事。」潔嵐拿起茶杯笑了,人人都要遵守自己的崗位責任,他的責任就是茹府的東西不能隨便便宜別人。
「沒查到賬本的問題,你憑什麼說徐茂達有問題呢?」這是個邏輯錯誤,我糾結。
「我沒說他有問題啊!我只是說廢棄的東西不能丟,叫他如數給我交回來。」潔嵐說的極其無辜,但是我怎麼聽都像是故意給我找麻煩。明明他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幹嘛非要那麼麻煩三個來辦呢?
「天氣和人為因素真的會損失這麼多嗎?只有徐茂達一個貪污了?」想想有點不太可能,這批稀世藥材價值連城,如此大一塊肥肉恐怕想吃的人不會在少數。
「徐茂達是最後一站,我們能追回藥材的可能性才能大一些。其他人,現在恐怕已經變成銀子,既然是銀子就不急了,什麼時候拿回來還不是我們女皇陛下一句話的事?況且這賬本層層記錄確實麻煩,送回林海郡需要時日,火焰處理也需要時日。」難怪要分的這麼清楚,三個人都不能一次性搞定。
師傅除了誇獎潔嵐那句到現在都沒出聲,不是他不想說話,只是這種事他不懂也插不上。欣賞的目光看著潔嵐,沒想到潔嵐說完話卻也看向師傅。「徐茂達能不能如數交還,還要請師傅幫個忙。」
我和師傅都很不解潔嵐的話,剛才不是已經派影去追了嗎?還需要師傅做什麼呢?
「徐茂達應是不清楚師傅與女皇的關係,官府之人辦事有個習性,上下家將責任互退。而師傅做為運輸藥材的最後一站,賬面上的責任定是推卸不了的。這就是為什麼我進門時徐茂達會看師傅的原因。」原來那一眼,潔嵐也注意到了。這些年管理茹府與官家打交道,他們的出事作風潔嵐當然非常瞭解。
「當初這批藥物是以茹府與官家合作為名,由我出面托管給各府衙,然後運輸抵達老君山,付給各官府運輸兼管費用。所以徐茂達並不知道這批藥物其實是女皇之物,他貪了也不會有太大的事,恐怕其他人也會這樣想。」如果知道是女皇之物,他們恐怕也不會動這批藥材的歪腦筋。
「如今下家責任推卸不了,又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他定是要想盡辦法將責任推卸到上家,就如他剛才說藥物在廣陵府就已經受潮損失。他們互相推卸事小,怕是會互通信息消滅證據。所以還請師傅通知同門,麻煩諸位暗中監視徐茂達,絕對不能讓他把消息送出去打草驚蛇。」
潔嵐心裡很清楚,此次禍端由他離開而起,若不是他離開的消息走漏,這幫有壞心思的人認為有機可乘,這批藥材也不會有事。只是現在,他一人能做的只有這些,其他的還需要別人幫忙。
「沒問題。」師傅是江湖隱士對賬本和官場並不瞭解,可是以武功出力的事還是難不倒晴天宗的人。本來聽到有人連這種救人命的藥材都貪污就非常氣憤,如今能幫上忙解決當然會不遺餘力。當即站起身找五師兄安排,幾步人就離開大廳。
師傅走了,大廳內就剩下我和潔嵐。潔嵐端起茶杯潤潤喉,說了半天口都干了,但是話仍舊沒說完。「絮絮,這幾次送藥徐茂達見師傅不甚在意這些事,恐怕越貪越多。如果徐茂達的藥物追不回來,我們這次解毒所需的藥材就是不夠的。」
原來事情這麼嚴重?難怪潔嵐什麼都不說先將徐茂達穩住。「你認為他不會老實的還回來?」
「說起來,我和徐茂達也是老熟人。滿盈初年我來北方擴展生意,也曾與徐茂達有過幾次接觸,對他印象最深的並非他本人,而是他的夫人。徐夫人長徐茂達一歲,容貌平平卻天資聰穎,徐茂達能有今日可謂全靠徐夫人以及娘家的提攜幫助。說徐茂達妻管嚴還不夠貼切,應該說他就是個妻奴。現在松江府併入仙島國女子為尊,恐怕現在整個松江府真正當家作主的就是徐夫人。」
「徐夫人?還有娘家支持?」本來以為解毒之事很好解決,只要將藥按照比例和先後順序導入水中即可,沒想到如此麻煩,不僅因為這些貪官污吏有可能解不了,現在連貪官污吏的老婆和娘家都包括在內了,真不是一般的鬧心。
「是啊!徐夫人與你還算是邊親呢!」潔嵐笑著賣關子,這傢伙居然不急了。可惜徐夫人本人並不知道,否則追回藥材之事將會更難處理。
「邊親?我沒有兄弟姐妹,唯一的大伯早在二十年多前就死了,哪裡來的邊親?」我很糾結,怎麼也想不起來松江府還會有我哪個親戚。別說小小的松江府,就算是仙島國恐怕也沒有我的親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