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晉國的馬車上。舒虺璩酉
帶著黑色斗篷的慕晴,靜靜的坐在其中,一路上沉默不語,安靜的彷彿不存在,唯獨指尖緊握那出宮的金牌,一下又一下的用這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還是活著的。
青葉坐在她的對面似是望了她很久,也不由的哼動了一聲。
一般女子,定會將心中苦楚告訴身邊的男人,哪怕讓男人為她拚殺的你死我活,也不會顧及分毫。
但是這個女人,卻寧可將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做的如此決絕,如此乾脆嫘。
「那傢伙要吃苦頭了……」青葉低聲而問,不由的再度冷哼一聲。
這時,馬車忽然晃動了一下,似是停住了,青葉微微蹙眉,撩.開簾子向外看去,當看到一些讓他覺得很有趣的畫面時,他便放了簾子回頭對慕晴道,「到了。」
聽了青葉的話,慕晴的指尖輕輕的頓了一下,然後才抬起了眸,但那波瀾不驚的眸卻好似在告訴他,當她踏出南嶽的一步,無論去哪裡,都已經無所謂了軛。
慕晴淡淡的笑了下,然後便輕輕站起,想要彎身出去,可就在指尖要碰到簾子的一霎,那簾子卻猛的自己掀開,使得慕晴的指尖停留在原處。
「終於等到你了。」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外而出,輕輕飄入慕晴的耳中。
慕晴抬眸,慢慢對上了那琥珀色的眼眸。
今日的他,不似鳳陽宮時的樣子,更不是在陣前看到的模樣。
今日的他,身著一身紅黑尊袍,頭戴九簾頂冠,連眼神都不再像過去那般隨意,而是更加的不可一世。
見慕晴沉默不語,東方楚晏便探出手抓.住了她的柔荑,而後稍一用力便將她從車中拉出,並順勢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終於得到你了。」楚晏低語,唇角劃開一縷笑,可當他抬頭看見慕晴身後的青葉譏諷的搖搖頭,便蹙動了眉頭。
這時,東方楚晏感覺到慕晴探出手,緩緩抵在了他的胸口,同時也輕輕用了力道將他推開,撐起了一些距離。
東方楚晏不解,垂眸看了眼慕晴,見她似是在看他身上的衣裝,便道,「今日孤王登基,專門挑選了你來的日子。」
說罷,楚晏便揮動手上的長袖,當撩起一種沉重之感的那一霎,身後出來一同迎接的眾臣一同大喊道,「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晴看看他們,又看看楚晏,然後扯動了唇角,安靜的行了禮。
「王上萬歲萬……」
可還沒等慕晴一句話說完,東方楚晏卻用指尖點在了慕晴的唇上,然後道,「孤王特許你不喊。」
慕晴緩緩垂眸,不驚不喜,依舊是無波無瀾,然後淡淡說道,「多謝王上恩惠。」
說罷,她便靜靜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彷彿是無視了東方楚晏方纔的話,重重的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同時低聲說道,「民女蘇慕晴,叩見王上。」
東方楚晏一聽,不由的有些愣住,「怎麼會是民女……」
「這個女人,在離開的前一天,用激將法,被北堂風廢後了。看來,這個女人是不能當人質了。」青葉侃侃而談,並從馬車上下來,道,「你或許沒見,為了不讓你抓到南嶽的把柄,她對自己,狠到家了。」
青葉說罷,便走過去,直接扶住慕晴,然後輕輕將她扶起,並在她耳畔道,「你的身體,還是別老跪了,不然,死的更快。」
慕晴垂眸,輕輕的淡笑了一聲,彷彿生與死對她來說,只是一線之差。
然,在聽了青葉的話後,東方楚晏的神情卻一下子沉寂了下來,並沉重的看向蘇慕晴。
就在青葉想將她扶走的時候,東方楚晏忽然抓.住她的手,一下子拉回,然後凝視著她道,「你以為,孤王要你,只是為了牽制北堂風嗎?」
東方楚晏說著,便狠狠的將拳擊打在了慕晴身後的馬車上,並將她壓在了上面。
而後,他壓低身子,拉近了他與她的距離,然後冷冷說,「蘇慕晴,如果你是那麼想,那麼就太小看孤王了,雖然孤王並不樂意救北堂風,但是也從來不認為,救了他孤王就會一敗塗地。孤王要你,也與北堂風沒有半分關係,只是為了要你,所以要你。」
說完之後,東方楚晏便將收回,然後負手轉身向著皇宮走去,群臣慌忙讓開了一條道。
而直到楚晏消失在了城外這片空曠之地,他都沒有回一下頭,似乎是慕晴被廢後的舉動,當真是將他激怒。
當那些大臣,也匆匆跟去的時候,慕晴忽然笑了,然後回頭看向一臉悠哉如同坐山觀虎鬥的青葉。
「看來,你很想讓東方楚晏與我動怒。」
青葉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抹笑。
「是啊,如果他放棄你了,你不就歸我了?而且,你也沒辯解不是嗎?」
「或許吧。」慕晴淡語,然後便從青葉身邊走了,彷彿只是想安靜的,度過這最後的日子。
望著她的背影,青葉也緩緩的扯了唇,於是加快了步子跟上。
他在扶這個女人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她那幾乎乾枯的生命力。
如果不看緊一點的話,或許何時油盡燈枯,自己都發現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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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嶽,明陽殿。
上官羽聽到宮裡的異變,於是匆匆從宮外趕回,當看到門口的李德喜正搖頭歎息的時候,便緊忙上前問道,「李公公,皇上這是……」
李德喜回頭,然後又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昨日娘娘與皇上吵了一架,皇上一氣之下下詔廢後,本想今日再與皇后娘娘多聊一聊,卻不料……娘娘已經出宮了。」
「也可能是去別的地方,宮裡那麼大,還有可能是出宮外,娘娘怎麼可能走呢?」上官羽蹙眉,似也是極度的不解。
「已經問過了門口的侍衛。」李德喜道,半響,他才低聲而道,「娘娘是跟著青葉回去的……」
「青葉?」上官羽一聽,眼眸頓時一縮,「是晉國的御醫青葉?」「正是……」李德喜無奈作答。
當這個答案被李德喜說出之後,上官羽頓時倒吸一口氣,似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若是娘娘跟著青葉去了晉國……那不就等於……」上官羽輕喃,甚至不敢再往下說。
李德喜點點頭,「通敵叛國。」
一句話落,上官羽冷不丁的往後退了一步。
任何人通敵叛國他都可能相信,唯有皇后娘娘,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若是事實如此……那麼……
「那皇上……」
就在話語落定,明陽殿的正房大門忽然被人從裡打開,然後一身明黃龍袍的北堂風靜靜走出,手裡拿著一疊奏折。
他看到臉色略顯蒼白的上官羽與李德喜,便蹙動了眉頭道,「沒事聚在朕的寢宮做什麼,還不去辦事。」
說罷,他便將批好的奏折放到了李德喜手上,然後道,「這些都批好了。」
語落,北堂風便將門關上,又回了屋子,留下了一臉茫然的上官羽。
而後他轉頭看向李德喜手上的奏折,問道,「皇上他為何……像無事發生一般?」
李德喜蹙眉,搖搖頭說,「你又不是不瞭解皇上,皇上又將心封起來了……這次,皇上比一年前要傷的更重更重……哎……」
上官羽沉默,轉過頭看向被緊關的大門,臉上逐漸多出了擔憂之色。
是啊,這一次,皇上傷的,比一年前,要更重,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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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殿,正房內。
在將奏折都遞給了李德喜後,北堂風靜靜的靠在門口,臉上卻沒有明顯的悲傷之色。
他彷彿是在深思,思考著自己與蘇慕晴的說過的每一句話。
難道是他北堂風,當真看錯人了嗎?
難道他北堂風,當真被一個女人,狠狠的背叛了兩次嗎?
北堂風垂下眸,輕輕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感受著每一下的心跳。
若是蘇慕晴背叛了自己,又豈會貌似為他抵禦敵軍。
若是蘇慕晴當真不愛自己了,如此堅強的她,尤其會在他醒來的一刻,流下眼淚。
「蘇慕晴,你要朕怎麼辦?」北堂風緊緊摀住胸口的手,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而在他的眼神裡,卻多了一分更加冷靜的思考。
然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那般,驀然抬起了眼眸,然後轉身一把來開了身後的大門。
當李德喜與上官羽再度看到北堂風後,便紛紛行了禮。
「去鳳陽宮。」北堂風忽然說道,然後便先一步甩開袖袍走去,留下了一臉茫然的李德喜。
而當北堂風出了明陽殿的那一刻,他緊緊.咬住了牙,彷彿是在做著什麼決定。
「蘇慕晴,朕一定會知道你為什麼去晉國……一定會知道的!」說罷,他便又加快了些許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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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偏殿。
東方楚晏剛一進去,就坐進了座椅中一言不發,一旁的慕楓看著著實懵了一下,然後匆匆上前道,「王上,您不是去接蘇慕晴了,怎麼自己回來了。」
東方楚晏一聽到蘇慕晴的名字,俊臉上又多了一份煩悶,然後驀然抬眸道,「誰知道。」
「誰知道?」慕楓蹙眉,「怎麼沒把蘇慕晴接回來,肯定只有王上知道……還是說,王上您在生誰的氣?」
看到東方楚晏又緩緩的將眼眸閉上,彷彿是默認了他的話,慕楓的眼眸倏然一縮,整張臉都顯出了一分訝異。
自家主子,從來都是氣人的份,怎麼這蘇慕晴剛來,自家主子就被氣到了?
這難道是上天的旨意,一物降一物?
「先把孤王這身累贅的衣服換了,然後孤王再去看看她。」東方楚晏雖然依舊有些煩悶,卻還是起了身將頭上的東西毫不猶豫的摘了放在桌上,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然後他走到鏡前,看著裡面那器宇軒昂,甚至帶了些蠱惑的絕美容顏,東方楚晏挑起了眉。
「孤王究竟哪一點不如北堂風?」說著,他便冷哼了一聲,將身上的衣服扯下,狠狠的扔在了一邊。
慕楓一愣,終是明白了主子為何煩悶。
敢情是……沒有得到心裡想的那股熱絡,所以……有些失落和嫉妒了?
天……原來嫉妒這兩個字,也存在這個男人身上?
慕楓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然後前去幫東方楚晏寬衣,只是心裡同時也為蘇慕晴暗暗低喃。
向來自家主子看上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放過,如果得不到,寧可毀掉。
如此蘇慕晴被看中,不知是福還是禍……
「怎麼說呢,王上,您這應當算是橫刀奪愛……阿不,算是強取豪奪了……像蘇慕晴那麼心高氣傲之人,就算屈服您來了晉國,也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對您。王上您啊……就是被女人寵慣了,沒被女人冷眼對待過,所以才才以為天下女子……」
說到這裡,慕楓忽然頓了一下,不知為何打從心底產生了一股寒氣,於是驀然抬了頭,果然對上了東方楚晏那凜冽而低沉的視線,使得慕楓再度打了個激靈,徹底將嘴閉上不敢多言。
而後,東方楚晏才緩緩將視線轉回,重新落在了鏡前。
就算是他止住了慕楓的話語,但其實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
方纔的蘇慕晴,已經不像是在南嶽時認識的蘇慕晴了,就彷彿是快要沒有生氣的人。
安靜的讓他莫名的感到一股,淡淡的悲傷。
不過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錯覺吧,只要他有些耐心,或許蘇慕晴會有所改變。
「暖陽殿。」
在換了衣服後,東方楚晏淡淡而道,同時亦對著鏡子最後整理了下衣裝。
然後,他便出了殿,逐漸向著蘇慕晴鎖在的暖陽殿而去。
蘇慕晴就算再倔強,再心高,也是女人,女人就一定會有被男人打動的一天。
一定,會有這一天。
望著東方楚晏的背影,慕楓緩緩的搖了頭。
「如此執著,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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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嶽,鳳陽宮。
當北堂風一步踏入的時候,先是將正房中的陳設靜靜的看了一遍,放在門框上的指尖亦緩緩攥起。
第一次好好的看一看這個女人住的地方,第一次正面接受了她是另一個蘇慕晴,也是第一次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她。
北堂風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走入,看過他們曾相互依偎的床畔,看過她曾信誓旦旦為他衝破難關時所站的地方,看過他們一起用過膳的桌面。
最殘忍的,不是一個人傷害一個人,而是當一個人離去後,另一個人卻逃脫不開回憶的枷鎖,被狠狠禁錮。
「到最後,你還是背叛朕了嗎?」北堂風低喃,忽然又咬住牙搖搖頭,「一定不會的。」
北堂風深吸一口氣,在看過了每一個地方後,終於將視線落在了書架上。
他曾記得,蘇慕晴是一個喜歡在書中夾著自己所記筆記的人。
北堂風眸子一顫,便伸出手將那些書盡數抱起,然後輕輕放在了桌上。
一本,兩本……北堂風坐在慕晴所坐的地方,一頁一頁的翻動著書中的紙張。
就在看到最後一本時,北堂風終於有些洩氣的將那本書狠狠的壓在了桌上,然後深深喘息著看著這個房間的其他地方。
忽然間,北堂風像是看到什麼東西一樣,俊逸的眼眸頓時縮動了一下。
而後他緩緩起了身,緩緩的走過,當他看到一個檯子上放著的一個木盒後,便輕輕將指尖搭放其上。
在這空曠的房間中,這裡,或許是最後的希望了。
北堂風抿住唇.瓣,半響後,終是將那盒子打開。
而在看到裡面的東西後,北堂風的眼眸,便驀然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