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奔,回到狼頭嶺的窯洞裡,獵小彪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點亮油燈,他覺得口乾舌燥,拿起瓢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大口,這才覺得心氣順了不少。舒骺豞曶
四處看了看,「二指禪」還沒有回來,獵小彪打開口袋,看著自己初次出手時的收穫,好大一堆錢哪!怪不得「二指禪」曾說,有的賊半年不做『活』,做『活』歇半年。
正在這時,「二指禪」回來了,背上同樣背著沉甸甸的口袋,一進窯洞,他把肩上的口袋往地上一扔,很沉的金屬碰撞聲。
「你怎麼才回來?」獵小彪問,順手遞過一瓢水。
「二指禪」推開他的手說:「大半夜的喝啥水呢?」說完後坐在炕沿上。
點燃一隻煙後,他問獵小彪:「你覺得這次做『活』感覺咋樣?」
「很順利啊!」獵小彪說。
「二指禪」搖了搖頭說:「雖然得手了,但破綻太多,而且表現很差!」
聽了「二指禪」的評語,獵小彪有些不服氣地說:「反正得手了就行了,有哪些不順利的地方?」
「其實咱們分開後,我又回來跟著你,而且是全程跟著你,直到你離開紅苗磚廠,你不知道吧?」「二指禪」說。
「不知道。」獵小彪這下算是服了,自己動手時根本沒有覺察有人跟蹤。
「二指禪」此時像個教書先生一樣地開始說了起來:「做賊其實並不需要先練技術,而是要先練膽,再練眼。」
獵小彪低頭仔細地聽著,確實,自己從一個學生到犯人再到賊,經歷非常少,而「二指禪」這個老賊能讓自己以後少走許多彎路,少犯許多錯誤。
「一般來說,凡是初次做賊的人大多心虛,正所謂做賊心虛。所以要想做一個合格的賊,一個有理想有成就的賊,必須得從內心裡改變,翻天覆地的改變,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是合情合理的,這樣以來膽氣才能正,膽正了做『活』時才會心平氣和,腳沉手穩,乾淨利索!」「二指禪」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聽著他的話,獵小彪回想自己在財務室裡的行動,還真是的,自己當時心裡確實發慌,就是心理在作怪,認為自己是一個為人所不恥的賊!
「怎麼才能算過了心理關,達到膽正的標準,很簡單,就是你在偷別人錢物時,認為是拿自己的,認為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地就成了。這次是做『坐活』,如果做『走活』你肯定要露餡的!」「二指禪」說。
「啥叫『坐活』啥叫『走活』?」獵小彪頭一回聽到賊道上的專業術語,他當然不懂。
「所謂『坐活』,就是放著不動的錢財,如同你今晚所做的『活』就叫『坐活』,『走活』就是從人身上拿錢,比如最常見的公交車上,人多的地方,利用擁擠等有利條件做的『活』叫『走活』。」「二指禪」解釋道。
獵小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想想,從一個和你無冤無仇、素不相識的人身上掏走錢,那個丟錢的人或是破口大罵,或是哭天號地,那錢也可能是正要拿到醫院裡,給親人交醫療費的救命錢,這時你的心裡就很重要了,如果能做到熟視無睹、坦然自若,那麼你就算過關了。」「二指禪」說。
獵小彪說:「你說的意思是不是要我變得冷血無情?」
「對了!」「二指禪」豎起那只倖存的大拇指讚賞道。
獵小彪低下頭不由得思索起來,自己在學校所接受的教育和「二指禪」的意思絕對是背道而馳,孝悌忠信禮儀廉恥在他心裡已經紮下了根,要想一下子扭轉過來談何容易!
「你上學時也學過歷史,不過課本上所講的都是正史,被史學家粉飾過的,其歷史人物也是簡單地一筆帶過,大談其千秋偉業,陰暗面很少涉及。」「二指禪」說。
獵小彪點了點頭。
「咱們老先人有句話說:睜硬眼,當富漢!意思就是一個人想過得好,就得無情,能拉下臉面!你想想,古今中外的帝王將相,絕大多數是無情的,尤其是開國皇帝和開國功臣,一個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楚漢之爭。」「二指禪」說得有些口乾,喝了口水繼續說。
「劉邦其人別看在當皇帝時是九五之尊,其實以前就是個二流子,而項羽卻是貴族,身份的差異並不能決定最後的成就。項羽講情,被後人視為婦人之仁,而劉邦只注重利益,有功便賞,毫不吝嗇,連項羽把他父親劉老太公要放進鍋裡煮時,劉邦依舊談笑風生:煮完了給我一碗湯!想想,親爹呀,他都不管不顧,半點親情也沒有。」「二指禪」定定地看著獵小彪。
獵小彪看著「二指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二指禪」說:「明白是明白了,但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古往今來多少人為情所困,親情、愛情、人情讓他們失去了許多功成名就的機會,足見人這種動物,所謂的高級動物,只要一沾上情字,立即就變得軟弱無力。可惜呀可惜!」
聽到這兒,獵小彪不由得對「二指禪」刮目相看,原來老師以前給自己所講的都錯了?看起來社會這所大學校是最好的高等府。
「至於這次你出手時的破綻,自己慢慢總結吧,但有一點我告訴你,心虛導致的破綻佔到百分這九十!像出財務室不關門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二指禪」說完後坐到炕沿上往被子上一靠準備歇息。
獵小彪看著地上的口袋說:「你咋也出手了?口袋裡是啥東西?」
「二指禪」眼都不睜地說:「賊不走空!口袋裡是紅苗磚廠新生產設備上的一些零件,也不知道重不重要。再怎麼說我也得幫你呀!」
獵小彪一拍自己的後腦勺:「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既然是最新的生產設備,那麼零件肯定只有原廠家有,缺少零件就無法調試,再去廠家購買,這一來一回他們損失得有多大呀?」
這下他算是對「二指禪」徹底服了,於是走到炕邊跟前說:「我心裡有個疑問,這麼長時間了,你教我這麼多東西,咋不讓我拜你為師呢?」
「二指禪」騰地一聲坐了起來:「賊道裡不講拜師,誰也不敢稱自己為別人的師父。」
「為啥?」獵小彪不明白。
「一般行當拜師學藝,為的是以後在社會上有立足之地,有一技之長混口飯吃,那是教人向善。咱們這行,當師父就是誤人子弟,害人子弟,誰敢當師父?」「二指禪」說。
「那以後我怎麼稱呼你?」獵小彪說。
「叫我飄哥就行。」「二指禪」說完後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