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某場技術產業研討會上一舉中標成立的電信部,終於在七月份最後一天拿出了他們的第一款「產品」。
連挖帶掘坑蒙拐騙各種招數用盡,加上從報廢船舶上拆下保存在社區保密倉庫裡的散貨,電信部大範圍的收羅獲得了豐碩的成果。
大災難後帶到17世紀的各類電子電器大都處於損壞狀態,尤其是幾艘報廢海船上那些個新舊不一的各類電台,但電信部的**絲們依然盡一切可能挖掘著其中可用的部分。
一個多月的甄別篩選維修改造後,第一套單邊帶短波電台隆重出爐。在專業人士的眼裡,似乎眼前這個醜陋的東西完全和想像中的短波電台相去甚遠,而且使用的電力也是一個衣櫃大小的實驗級鉛酸電池組。但當大災難時唯一沒有損壞電台設備的516號巡邏艦上發來清晰的電波語音信號時,圍觀的老少都發出了歡呼。
理論上,17世紀純淨的電磁環境中,單邊帶短波電台可用於收發數百乃至上萬公里的信號,但就當前的設備狀態,要實現這個理論值還需要不少時間。
這不同於社區廣場那座用船用播音設備改裝的廣播器,這將首次實現曼哈頓社區以外遠距離的信息溝通。雖然由於功率等諸多問題,以及零部件的受限,導致這樣的電台設備無法實現量產,但至少布魯克林工業區、西點鎮這三個地方終於可實現非人力信息傳遞了。
至於利用報廢海船上的電話與線圈搭建社區內部有線電話網,則因為技術細節和工程量問題被暫時擱置。
一直憂心西點鎮日常防務的何語當即火急火燎地在幾個電信部技術人員的陪伴下,運送了一整套電台設備到了西點鎮。
如今,在西點鎮的小廣場上,樹立著一桿長長木架,木架上掛著一個從某艘破船上弄來的播音喇叭。
在軍事崗樓頂部修建的電台站中,幾個技術員忙碌幾番調試後,終於獲得了正確的頻道。幾十號圍觀的西點鎮居民的好奇注視下,喇叭裡發出了一陣輕柔的音樂,那是社區電台播放的一首舞曲。
歐裔居民漸漸從好奇變成了震驚,甚至幾個虔誠婦女還在胸前畫著十字。牧師布萊斯特則微張著嘴,緊緊拽著胸前的木刻十字架,喃喃自語。
「這裡是社區廣播電台第一次試播音……」
遠在曼哈頓社區的某座建築裡,新成立的曼哈頓社區廣播電台播音室中,曾經某南方城市某電台主持人,35歲的女播音元素那特有的穩重又不失女性柔情的聲音開始如流水般傳遞到布魯克林工業區和西點鎮。
兩個地方的無數技工或居民都昂著頭,傾聽著喇叭裡娓娓道來的關於教大家夏季防雷措施的知識,個個都充滿了激動的神情。
「爸爸,這聲音是怎麼來的?!」
未來歷史上的荷蘭海軍上將,如今一身水兵服的14歲的魯伊特爾,緊緊拉著父親蒙提的衣角問著。
「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上帝的聲音吧?」
已經獲得綠卡並晉陞為海軍軍士長的蒙提,站在企業號的甲板上,呆呆地望著碼頭附近那木架上高高掛起的喇叭,嘴裡不斷重複著亂七八糟的祈禱。
……
……
上午那場激動人心的廣播後沒多久,正在西點鎮裡休假的陸上警備隊中士斯科特跑到了小鎮商店裡,掏出了這個月剛發下的薪水,連同著以前的積蓄,出人意料地開始了一場大手筆的採購。
「哦,斯科特,是不是你剛打死了一個摩和克人的貴族?這些東西不便宜啊,是不是愛上某個姑娘了?」
小店的老闆,已經50多歲的蘇格蘭老人羅伯特叼著香煙,和藹地看著眼前的健壯青年。
購買了幾瓶瓷瓶裝的藍莓果酒,一小瓶香水,一面小鏡子,幾大節香腸,一卷漂亮的歐洲呢絨,一磅精煉過後雪白的冰糖,以及幾瓶據說是可以幾個月不變味的玻璃裝北美野櫻桃罐頭——通常這樣的食品都是配給海軍的,但隨著產量逐漸提升,就連西點鎮都開始少量進貨。斯科特中士足足花費了15西班牙銀元,這相當於一個中士大半個月的薪水。
「呵呵,是送給珍妮的,祝福我吧,羅伯特先生!」斯科特開心地將一大堆東西依次塞進自己的軍用背囊,然後費力地扛在肩頭,臉色紅潤。
這些貨物如果放在歐洲,幾乎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享用,雖然放在西點鎮依然是價格不菲的商品,但對於斯科特如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收入狀況來說,也是能夠奢侈一把的存在,何況軍營裡的免費伙食根本就是尋常歐洲平民家庭不可想像的豐盛。
17歲的珍妮是幾個月前美人魚號捕鯨船從海上救回的英格蘭難民之一,獵犬號當初糟糕的運氣導致她的父母全部罹難,多虧「好心的美國人」拯救,她如今才能繼續過上平靜的生活,在小鎮唯一一家小酒館裡幫忙打掃廚房。
不過,她性格自閉,根本不願意和他人主動交流,也少數幾個來到西點鎮兩個多月還不會一句華語的移民。按照那位美國警長的話,她現在還只是臨時居民身份,要想獲得正式定居權、永久居住權乃至最後的國家公民,還要遙遙無期的一件事。
發生在上個月初的摩和克戰爭,近在咫尺的戰火似乎讓孤單的少女再次絕望,幾乎一個人縮在小教堂裡祈禱著,直到第二天那一大隊威風凜凜的美國大兵帶著勝利的歡呼開進西點鎮,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堂參加歡呼的人群。
隨後,她遇見了那位據稱是美**隊中最勇敢的中士,那位據說曾在西點鎮建立之初就和當地土著血戰過幾天幾夜的年輕人一下就進入了她的視線,那位被部下簇擁著要求請客喝酒的大兵似乎很受愛戴,
一個月的時間,帶著自己的排駐守西北軍事要塞的斯科特只接觸過這個靦腆的英格蘭鄉下姑娘兩次。今天的休假,斯科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表白一下,不然隨著下周的換防,他不知道自己還要過多少時間才能再次回到西點鎮。
小小的酒吧裡幾乎座無虛席,幾個也處於休假狀態的大兵看到斯科特背著一大包東西進來,都吹起了口哨。而其他酒客則故意大驚小怪地喊著他的名字,似乎在幫著他傳遞消息。
珍妮從吧檯一側的小門紅著臉走了出來,在酒吧老闆的鼓勵下,似乎很不情願地端著盤子走到了斯科特身邊,放下了餐布和刀叉。
「珍妮……」在戰場上敢對著幾步遠的摩和克人鎮定開槍的中士,此時也紅著一張猴屁股般的老臉,不知道說啥才好。
「斯科特先生,今天您也休假吧?您要點什麼……」珍妮低著頭,聲音極為好聽,周圍的起哄聲更大了。少女窘迫中不知道是該繼續站著還是溜之大吉。
「好了,你們這些齷齪的蒼蠅!我不想再看見你們!」看見有兩個自己排的士兵也在其中,斯科特忍不住罵了句,起哄的人們頓時做鳥獸散。
「不好意思,就來一杯玉米酒吧,另外再來一份烤魚。」斯科特轟走燈泡後,趕緊回復了認真的表情。
只是點點頭,少女就趕緊離開了斯科特,讓還打算再說上一句的中士頓感失落。
「喂,這裡誰是珍妮?」
忽然,酒吧門外走進一個華族青年,看起來有點傲氣。
「哦,先生,就是她,請問……」酒吧老闆趕緊迎了過去,滿臉堆笑,但眼裡似乎有點慌亂。
「呵呵,別緊張。我是社區廣播電台的,現在打算培訓電台操作員和播音員,珍妮的移民資料被選中了,看她是否願意去。」青年見一酒吧的歐洲佬都盯著自己,趕緊換了種語氣,一邊還把手裡的信箋遞給了少女。
「我不識字……」少女有點惶恐地看著手裡的信,又低下了頭。
「我來幫你吧。」
斯科特中士趕緊走了過來,拆開信箋,才看了兩行,就有點不自然地對著陌生的華族青年問道:「先生,是不是以後珍妮就不住西點鎮了?」
「誰說的?她以後完成培訓,就在西點鎮電台站工作。」華族青年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陸上警備隊外籍大兵,看了半響,終於露出明白的笑容,然後壓低了聲音,「怎麼,你女朋友?不錯啊,以後你可以天天聽見她的聲音了。」
斯科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然後把信塞回了珍妮的手裡,換上了英格蘭語:「不是壞事,你可以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了!但可能你要學習好幾個月,恭喜你,珍妮!」
迷惑地看看四周的老少,珍妮只能輕輕點頭。
「斯科特中士!馬上返回要塞,有狼煙警報!」
突然,門外又衝進一名休假的士兵,而且已經全身穿戴完畢。
「珍妮!我下次再來看你!」
中士幾乎連跑帶喊地跟著同僚衝出了酒吧,弄得一屋子的西點鎮老少都訝然失笑。
「哎呀!斯科特先生,您的包忘記啦!」
酒吧裡的人漸漸散去,結果某個空蕩蕩的桌邊,一個鼓漲漲地軍用背囊還孤單地靠在椅子上。
捏著一封從此改變自己命運的信箋,英格蘭少女不由得捂著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