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揚緊緊攥住她的手腕,不敢鬆手,他貼到她的身邊,試圖將她僵硬的身體納入懷中,低聲安撫她:「辰年,你還有我,你還有阿策。[無上神通]我們不能叫他們得逞,我們不要上了他們的當。沒有什麼可以分開我們,你陪在我身邊,看著我給你報仇,我把他們欠你的,都一一替你討回來。」
辰年推開他的手臂,低聲道:「不會的,你不會,因為葉小七不是你的底線。你知道,他們也都知道。」她手中劍尖指向芸生,又緩緩轉向賀澤,從院中眾人一一身上掠過,「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披著人皮的惡鬼。他們各懷鬼胎,或冷眼旁觀,或推波助瀾,終於殺了葉小七。」
「辰年,你冷靜一些!」封君揚低喝,上前去奪辰年手中的長劍。辰年身形往旁側一讓,劍尖一轉,已是點到了封君揚心口,「還有你,封君揚,」她望著他,笑容裡帶著淡淡的淒楚,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冷酷無情,「你和他們一樣。你的心中沒有仇恨,只有利益,只要有利益,便是殺父仇人也可以合作的。」
封君揚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聲音乾澀難言,「辰年,他們為的就是要離間我們,你要他們稱心如意嗎?」他望入她的眼底,向她緩緩伸出手去,道:「辰年,你忘了我們說過的話了嗎?你忘了自己要做的正經事了嗎?那些事我們都還沒做,怎能就因著這件事著了他們的算計?辰年,你冷靜下來,和我攜手同行,好不好?」
辰年沒忘,她說過她要滅掉賀家,她要賀家血債血償。為了這個目的,她向賀澤示弱,她對封君揚曲意逢迎,她以丈夫做餌誘哄侍女為己所用,她開始籠絡邱三,以後還會聯繫崔習,要挾薛盛顯??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終究會一步步地走到地獄,變成與他們一般的惡鬼,滿腹算計,陰狠毒辣,心中再無那個「義」字。
可是,葉小七說:辰年,你別和他們一樣。
他說:我寧肯你與我一同仗劍殺入賀家,死在一起,也不想你變成他們那般。
他在臨死前,還提醒她不要忘記自己最初叫小四爺,他們曾一心想著行俠仗義。
她怎能叫他死不瞑目?
辰年的劍緩緩放下,卻並未去握封君揚的手。「封君揚,我等不到你給我報仇,我現在若忍下了葉小七的仇,日後只能一點點變成與你們一樣的人。可葉小七說過,他不想我變得與你們一樣。我已經走錯了路,我不能再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得回頭,我得做回我的小四爺。」
「辰年!」封君揚有些慌張地喚她。
辰年向著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是他久違的明亮,猶如那年初夏的陽光,穿過廊下的海棠枝葉,直直地落入他的眼中。到了此刻,他才忽地驚覺,她的瞳仁深處並非純黑,而是幽幽的暗藍,就如那最深處的湖泊。
「阿策,你讓開。」她說道,「我要用小四爺的方式替葉小七報仇。」
封君揚瞳孔緊縮了一下,心中很快便做出了取捨,他退開一步,道:「好,那就殺光了這些人,給葉小七陪葬。」
他雙掌輕擊,不過眨眼功夫,圍牆上便出現了數十名暗衛的身影,俱都手持弩箭,對準了院中賀澤等人。賀府的護衛見此情形,也忙都亮出了兵器,護住賀澤與芸生兩人。
賀澤之前只關注著這院中的事,竟不知何時來了這許多的暗衛,不覺又驚又怒,他將芸生扯到自己身後護住,憤然道:「封君揚,你也跟著謝辰年一起瘋了?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葉小七,你竟要殺了我與芸生?」
封君揚沉聲答道:「是。」
賀澤怒極而笑,恨聲道:「好,好,好,好個大將軍雲西王!你這是要衝冠一怒為紅顏了?你可有想過,若是我與芸生死在此處,你我兩家便成死敵,我叔父便是投了鮮氏,也不會再與你結盟。」
封君揚薄唇微抿,沉默地看賀澤片刻,道:「隨他去。」
芸生萬萬想不到事態會發展成這般情形,為著那人,她好意去幫辰年,不想卻遭人陷害,落到這般境地。她並不蠢笨,到了此時,已是猜到是封太后故意與她說出那些話,誘她來尋葉小七,再暗中害了葉小七,嫁禍給她,好離間封、賀兩家。可事到如今,便是她扯出封太后來也沒什麼用處,只會叫封君揚落入兩難之境。
與其叫封君揚殺了她與十二哥,殺了這滿府的人,還不如她自己一個死了。
芸生從賀澤身後繞過來,面上猶帶著三分倔強,與辰年說道:「謝姐姐,葉小七是我一人害死的,和十二哥,和其他人都沒關係。是我偷偷來看他,勸他自盡,又故意留了匕首給他,為的就是離間你與表哥。這王妃,本就該是我的,我只不過是想奪回我自己的東西。我」
芸生話未說完,賀澤已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個耳光,怒道:「你胡說什麼?」
芸生手捂著臉看向賀澤,怔怔叫道:「十二哥??」
賀澤打了又覺心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面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傻丫頭,你十二哥再無能,也不會叫你去為了十二哥擋劍。」
辰年立在那裡,一直冷眼瞧他兄妹二人的舉動,見他們這樣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樣,只淡淡道:「你們不用這般作態,我既然說了要用小四爺的方式為葉小七報仇,就不會仗封君揚的勢。」她向著賀澤抬起劍來,劍尖相向,冷聲道:「賀澤,拔劍。」
眾人一時愣住,封君揚卻是生怕辰年出事,攔在了辰年身前,低聲喝道:「辰年!你不要衝動,我來替你出手,我給你殺了賀澤。」
「封君揚,你讓開。」辰年抬眼看他,問道:「你知道他們這般有恃無恐嗎?因為他們知道你顧忌太多,你須得權衡利弊,才能做出最利於大勢的選擇。而我,我不用。我只是謝辰年,我要為葉小七報仇。」
封君揚卻是紋絲不動,她早已經不是之前的謝辰年,她沒了內力,便是劍招再精妙,也根本就不是賀澤的對手,這般與賀澤叫陣,只會是以卵擊石。「你想著隨著葉小七一起死,是麼?」
不過是一死,也總好過生不如死!
辰年淡淡一笑,身形忽動,向左猛地突去。雖沒了內力,她的身形卻依舊靈動,封君揚下意識地往左去攔她,不想她劍身往他肩頭一搭,人已經是迅疾右晃,閃過了他去。
「賀澤,拔劍!」辰年冷聲喝道。
賀澤推開芸生,提劍迎上前來,與辰年說道:「葉小七不是我所殺。」
「便不是你所殺,這其中也少不了你的配合。別廢話,動手吧。」辰年喝道。
賀澤瞧了封君揚一眼,又朗聲道:「好。你若非向我尋仇,我陪著便是。不過你雖不肯認我這個兄長,我卻不能不顧念你是我妹子。我不會傷你,由著你撒氣就是。」
他這話分明是說給封君揚聽,好叫他安心。不過也是欺辰年內力全無,傷他不得。辰年聞言冷笑,道:「你最好還是改了主意,莫要臨死再後悔!」
說話間,手上挽了一個劍花,便就向著賀澤攻去。賀澤側身疾閃,舉劍撥開她刺過來的長劍,化解了她這一招。未及喘息,辰年的下一劍便就又到了。賀澤只當她沒了內力便好對付,不想她招式卻是精妙無比,速度又快,不過幾招之間,他便躲閃的有些狼狽,再不敢有半點大意。
封君揚一直緊盯著辰年與賀澤兩人的打鬥,只等著辰年有半點危險,便就飛身上前營救,便是他身旁的那幾個高手,也都在手中扣了暗器,隨時準備著出手救人。自然,賀澤手下的護衛高手也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形勢,生怕賀澤有失。
賀澤很快就發現單論劍法,自己根本不是辰年對手。她招式太過狠辣,速度又快,雖無內力,少有劈砍等招,可只那刺過來的劍尖,威力就極為驚人。他本想著耗到她沒了力氣,不想才接了她十幾招,他便就有些吃力,幾次險些被她刺中。不知不覺中,賀澤劍上便帶上了內力。辰年又一劍刺過來,他長劍疾揮,灌滿了真氣,試圖斬落辰年手中長劍。
辰年已是忘卻生死,非但沒有回劍躲閃,反而是迎著他那劍招斜挑了上來。兩劍相擊,一股巨大的內力通過劍身直撞向辰年,同一時刻,場邊幾個身影也齊齊往他兩人處飛撲了過去。
就在這電閃火花間,辰年體內本已乾涸的各處經脈內,忽地憑空湧出了無盡的真氣來,那真氣暴漲,沿著她奇經八脈,一瞬間就灌滿了整個身體。賀澤長劍上傳過來的那點威壓,頓時化為虛無,辰年下意識地將真氣灌入劍身,手臂輕輕一揚,竟是將賀澤連人帶劍一同擊飛。
便是飛撲過去打算救人的封君揚等,也被那劍氣迫得停住身形,不得近前,胸口內更是氣血翻滾,險些受了內傷。眾人一時皆被驚呆,震愕地看向辰年,說不出話來。
辰年也有些意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長劍,那劍身被她灌注的真氣所激盪,猶自長鳴不止,可她的內力,剛才那浩瀚如海的真氣卻又已是蕩然無存,經脈內依舊是空空如也。
「有即是無,無既是有??」
原來,這就是五蘊神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