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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綸那裡也聽出不對.手中長劍緊貼在賀澤頸下.冷聲喝道:「閉嘴.休得胡言.」
辰年面沉如水.伸手鉗住鄭綸劍尖.「叫他把話說完.」
鄭綸劍眉緊皺.看她兩眼.道:「他的話你也要信.難道你看不出他這是有意挑撥.」
辰年自是明白賀澤說這話絕非出自善意.可他所說的話對她太過重要.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心.她都要把這事弄個清楚.「是真是假.聽了才會知道.」她手上用力.將鄭綸的劍從賀澤頸側移開.眼睛直直地看著賀澤.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賀澤說那些話雖是臨時起意.卻也是沒存什麼好心.現聽辰年這般說.便就說道:「我說封君揚是故意把你放在宜平.好叫叔父顧念著你.」
「不是這一句.」
賀澤想辰年既然不肯認祖歸宗.定不願自己身世洩露.他略一停頓.道:「我說他是故意將你的身世洩露給叔父.」
辰年問道:「有何證據.」
辰年的身世是從鮮氏洩露過來的.說起來.倒算是賀臻自己查訪出來的.賀澤哪裡有證據能給辰年.不過他也是狡詐之人.聞言只冷冷一笑.說道:「封君揚是什麼人.你還不知.他做事.怎會輕易給人留下把柄.」
辰年道:「既是沒有證據.就是口說無憑.封君揚是什麼人.我自是知曉.可你是什麼人.我也知道.別的且不說.只單論人品.你還遠不及他.」
賀澤聽得惱怒.譏道:「果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你的身世雖是從鮮氏洩露出來.可你不想想.為何早不洩露.晚不洩露.偏偏在他封君揚奪宜平的時候洩露出來.他分明是算計好了時機.才故意將你的身世露給叔父.」
辰年心跳已是加劇.面上卻還竭力保持著淡漠.問賀澤道:「你說這消息是從鮮氏洩露出來的.」
「不錯.」賀澤點頭.道:「叔父一直在派人查找你的下落.只是苦於得不到消息.直到前不久.才有消息從鮮氏慕容部傳出.說是一個叫丘穆陵越的人將王女遺孤帶回王庭的.叔父這才知曉??」
辰年只聽到了「慕容部」這個詞.後面的就已聽不甚清楚.慕容部.慕容部.陸驍才剛說過.他曾在慕容部看到過易容的樊景雲.然後慕容部開始反對立芸生為後.然後義父的身份從慕容部洩出??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可這世間哪裡來得這樣多的巧合.身世突然洩露.辰年不是沒有過懷疑.只是她選擇了信任.選擇相信封君揚所說的話.可封君揚卻再次重重地扇了她一個耳光.告訴她這份信任是多麼的愚蠢可笑.
辰年面容雖還平靜.唇瓣卻已是失了顏色.她手指還捏著劍尖.那長劍將她指尖的戰慄清晰地傳到鄭綸手上.叫鄭綸心頭也不覺微顫.有著絲絲隱痛.卻又有著點許卑劣的、難與人言的快意.他現在心中極為矛盾.理智告訴他此刻應出聲喝止賀澤.維護封君揚.可另一種心思卻又希望賀澤能夠把話俱都說出來.好叫辰年知曉實情.
賀澤又道:「不管你認不認賀家.封君揚娶你.都是與咱們賀家聯姻.甚至因著叔父對你存著愧疚之情.封君揚娶你比娶芸生更能獲益.他就是算準了這點.才會千方百計地將你攥於掌中.好以此牽制叔父.你還真當他是因為寵你愛你.才將你捧在掌心的.」
辰年默默立著.心中並不覺如何疼痛.只似有些發空.她忽地記起了封君揚曾說過不會再騙她.他說過以後會對她好.他還說叫她信他??現在想來.這些話他其實很早之前已說過一遍.那時她就信了.
時隔三年之後.他又這般說.她竟然還是信了他.
賀澤眼中有著毫不遮掩的輕視與嘲弄.辰年看入眼中.腦子卻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她已是被封君揚當做了傻瓜.不該再被賀澤看成一個笑話.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叫她彎唇向賀澤笑了一笑.說道:「我若全信了你的話.才是真的愚蠢.」
她捏著那劍尖.重新將長劍貼到賀澤的脖頸邊上.然後抬眼看向鄭綸.從容說道:「現在便是快馬回營報信也已是來不及.不如將計就計.用了他這些船回去燒他水寨.只是要抓緊.趁著天亮之前回去.否則怕是容易露餡.」
賀澤萬萬想不到辰年會是這個反應.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鄭綸神色複雜地看了辰年兩眼.正思量間.卻又有兵士匆匆過船稟報軍情.道:「將軍.上游又有幾艘泰興戰船駛來.」
辰年與鄭綸聞言俱都覺得古怪.賀澤那裡卻是變了面色.片刻之後.為首那船便就入了眾人視線.就見那船上燈火甚亮.船頭立了一員武將.待到近處才瞧清楚.竟是賀臻.
賀臻那船停在遠處.船上軍士高舉手中燈籠.打出一串燈語.立在鄭綸身後的水軍偏將看了片刻.與鄭綸稟報道:「鄭將軍.賀臻要過船來.」
鄭綸見賀臻敢獨自前來.心中隱隱明白過來.轉頭冷冷看賀澤一眼.問道:「賀十二.今夜之事.是你背著賀臻私下做的吧.」
賀澤緊緊抿唇.咬牙不答.
鄭綸吩咐那偏將道:「請他過來.」
那偏將便就從一旁兵士手中拿過一盞風燈.給對方船上傳信過去.不過一會兒.賀臻換乘了一艘輕便小船過來.登上了辰年等人所在的船隻.他先看了辰年與賀澤一眼.這才沉聲與鄭綸說道:「鄭將軍.你大營安穩無事.還請放了小侄.」
鄭綸雖猜著賀臻現在不想與封君揚鬧翻.可卻又怕他使詐.便就說道:「賀將軍.我須得等到大營消息才能放了十二公子.還請賀將軍見諒.」
賀臻不急不怒.淡淡應道:「好.」
自有鄭綸身邊親衛下船登陸.快馬加鞭回大營查看情況.鄭綸不好叫賀臻一直立於甲板上等著.便邀賀臻叔侄去江南水軍的樓船艙中稍候.賀臻並未拒絕.經過辰年身旁時卻又停了下來.立在那裡默默打量她.
辰年抬眼與他對視.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嘲諷.道:「賀將軍.你實不用這般惺惺作態.你我皆都心知肚明.你非慈父.我也絕不是什麼孝女.」
賀澤就在一旁.聽辰年說出這般的話來.忍不住立時就要出聲喝罵.可還不等他開口.辰年的長刀已是「刷」地一聲出鞘.逼到他的頸邊.她冷眼斜睨他.似笑非笑地說道:「賀十二.你敢罵.我就敢殺.咱們兩個比一比.到底是誰的膽子更大一些.」
賀臻皺了皺眉頭.冷聲道:「澤兒退下.」
賀澤雖百般惱恨.卻也只得往後退了一步.賀臻這才看向辰年.沉聲道:「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的兄長.」
「我沒得這般卑鄙無恥的兄長.同樣.我也沒有你這樣冷酷算計的父親.」辰年冷笑.又道:「賀將軍.我勸你一句.莫叫令侄再說什麼你賀家是為了我才會捨棄宜平.這樣的話說出來.非但不能糊弄了別人.反倒顯得他愚蠢無比.你為什麼不攻宜平.你自己心中最是清楚.不外是與封君揚暫時妥協.各圖好處罷了.別把利益權衡後的選擇.說成自己的犧牲.沒得叫人笑話.」
賀臻面色陰沉地看了一眼賀澤.冷聲問道:「你都與她說了什麼.」
賀澤心中有些發慌.卻不敢不答.便道:「我只是想勸她認祖歸宗.」
他這樣睜著眼說瞎話.惹得辰年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譏道:「好一個認祖歸宗.」
賀臻看向辰年.道:「你認祖歸宗.於封君揚.於賀家.於你自己.皆都大有好處.我還當你聰慧靈通.不知卻這般幼稚.你母親雖也性子倔強.可沒你這愚蠢.」
辰年盯著他.慢慢問道:「你有何臉來提我的母親.」
這話問得賀臻啞口無言.卻又惱怒異常.他揚手欲去打辰年.可待看到她那張與亡妻極為相似的倔強面龐.心中不覺一痛.那手便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了.他慢慢地放下了那手掌.閉了閉眼睛.再不看辰年一眼.轉身離去.
辰年全因不肯叫賀家人瞧了笑話.這才靠著一口氣撐到現在.眼見賀臻與賀澤等人進了船艙.她不願與他們共處.又想著上岸去尋陸驍問慕容部之事.便就暗中扯了一下鄭綸衣袖.與他說道:「你派條船送我上岸.我要回城.」
鄭綸瞥她一眼.卻是說道:「你先等一會兒.待等到大營消息.我送你回城.」
辰年聞言不覺皺眉.道:「我這麼大個人了.不用你送.」
鄭綸微微垂目.道:「你若是再在我手上逃走了.我沒法向王爺交代.」
辰年愣了一愣.冷笑道:「莫說我這回沒想著逃.便是真的要逃.你也攔不下我.你不肯派船給我.我劫船便是.」
她說完.忽地縱身躍向賀臻來時乘坐的小船.反手一刀斬斷纜繩.喝令那留在船上的軍士開船.不想那幾個軍士皆都極為硬氣.便是辰年拿刀脅迫.竟也不肯開船.辰年見此.只覺誰人都可欺負她.脾氣一時上來.索性抓了那幾個人俱都扔到大船上.自己去操那小船.不想小船還不曾離開多遠.又從大船上飛落一人.
辰年挑眉看向鄭綸.問道:「怎麼.你又要尋我來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