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盛英瞧他面色不對.不由問道:「怎地了.」
邱三掩飾道:「沒事.是屬下愛熱鬧.本想著借您的虎威去山裡風光一下.不想卻被鄭將軍搶了先.」
薛盛英失笑.道:「什麼風光不風光的.不過就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山匪.帶兵剿了就是了.」
「可不是這樣.」邱三正色道.「您之前在冀州.可能對這太行山裡的匪寨不太熟悉.這些山匪在太行山裡橫行霸道都幾百年了.以前的青州城守對這些人是束手無策.任由著他們霸佔飛龍陘要道.也就是將軍您.能在山裡將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現在太行山裡一提薛將軍.那是嚇得各個匪寨聞風喪膽.望風而逃啊.」
他這樣一番奉承.自是將好大喜功的薛盛英說得心花怒放.邱三停了停.又面露不甘之色.道:「不行.屬下得去追鄭將軍去.叫他先旁邊待一會兒.把這個風頭讓給屬下出.」
「去吧.去吧.」薛盛英笑著擺手.說著又扔了令牌給他.笑道:「給你一營的兵帶去.叫你也好好地耍一耍風光.不過.要速去速回.不要耽誤了軍機.」
邱三忙謝過了他.這就領了軍令出城守府.他絲毫不敢耽誤.從大營裡點了兵直奔飛龍陘.趕到關口一問.才知鄭綸是輕車簡行.只帶了十幾個親兵.早已是走了大半日了.邱三聞言急得跺腳.叫苦道:「完了.完了.追不上了.追不上了.」
部下不解邱三為何會這般著急.奇道:「鄭將軍又沒帶多少人.便是遇到了山匪也頂多是擒殺了那幾個匪首.咱們隨後趕過去.豈不是正好可以剿殺那些匪眾.」
邱三怕的還就是他剿殺那幾個匪首.或者是說怕他與辰年正面起了衝突.邱三與鄭綸也算共事了一段時間.深知此人性子耿直.辦事死板.鄭綸見了辰年.雖不見得會傷她性命.卻怕是要把她逮回來給世子爺送去的.
哎呀呀.那可就要壞了事了.世子爺早就知道辰年在哪裡.若是想抓.何需等到現在.他既是不抓.那就定然有他的道理.若鄭綸就這樣冒失地將人給送了過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著倒霉.
自然.這些人裡少了誰也少不了他邱三.邱三顧不上多想.忙帶著人往飛龍陘內追去.而此刻.鄭綸人已是到了飛龍陘深處.他身邊那十幾個親兵.或扮作家丁或扮作鏢師.一行人護衛著鄭綸所坐的馬車並後面兩輛滿載了木箱的大車.急匆匆地往冀州方向走著.與一般的因戰亂舉家避往冀州的富裕人家並無兩樣.
馬蹄聲在山谷間傳出去老遠.陸驍聽力極好.早早地就聽到了.不過隨口說了一句.肖猴兒就真如猴一般地迅速爬到高處看了看.回來忙向辰年並報道:「大當家.大買賣來了.有馬有車.看著挺肥.」
眾人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忙問道:「有沒有鏢師押著.硌牙不.」
肖猴兒嘿嘿笑著.「算上車伕就十多個人.不像是硬骨頭.而且還有馬車.估計又是往冀州去的富戶.」
辰年聽了卻是微微皺眉.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富戶敢獨自走飛龍陘.莫不是當中有什麼玄虛.她想了一想.沉聲道:「不要動手.放他們過去.」
此話一出眾人俱都是一愣.溫大牙看了看辰年.瞧她神色端凝.隨即便應和道:「也好.眼下形勢複雜.謹慎些沒有壞處.」
肖猴兒忍不住勸道:「只不過十多個人.便是再有能耐.還能叫他們從咱們手裡翻出天去.大當家.聽說著青州那邊馬上就要動兵了.沒幾天這陘內就要走兵.到時候咱們萬萬動不了那些官兵.這會兒再不抓緊些.得有好些日子沒得買賣做了.」
辰年不為所動.肖猴兒等人便又不覺看向崔習.盼著他能勸一勸辰年.
崔習沉吟片刻.道:「劉閻王的人已經暗中瞄咱們幾日了.和他動手是早晚的事.既然這樣.不若就選在今日.底下那些人若是真的富戶.咱們就當做普通的買賣做.若他們不是.那就把禍水引到劉閻王身上去.也給劉閻王找些麻煩.省得他們得空算計咱們.」
說話間.那山道上的馬蹄聲又近了些.辰年心中卻似有種莫名的情緒.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春天.她也是因著一時貪念.這才向封君揚一行人動了手.給自己招惹了無盡的麻煩.「放他們過去.」辰年堅持道.說完也不再理會眾人.起身往山後去尋朝陽子與靜宇軒兩個.
她既走.陸驍便也抱著刀跟在了她身後.肖猴兒與崔習兩人相互望了望.兩人眼中俱都有些不甘之色.崔習給肖猴兒使了個眼色.肖猴兒腳下就故意慢了慢.落在了後面.順手一把扯住了身邊的傻大.
傻大不解.正想要詢問何事.肖猴兒就跳起來去捂他的嘴.擠眉弄眼地示意他不要說話.見傻大詫異地閉上了嘴.肖猴兒不禁得意一笑.剛欲拉著傻大偷摸地往山下走.就聽得腦後有厲風襲來.他忙下意識地側頭躲閃.一把飛鏢在他頭側掠過.打在山石上發出「叮噹」的一聲脆響.
除卻陸驍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牛頭寨的眾人一時都嚇得噤聲.肖猴兒更是駭得僵住了.愣了一愣才回過身去看辰年.膽怯地叫道:「師姐.」
辰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想去找死就自己去.不要拉著傻大.」她在一塊山石上坐下.淡淡說道:「你不就是想著先去惹了事.然後再叫我不得不下去嗎.你去吧.我就在這裡坐著.你且看看我會不會下去救你.」
肖猴兒與崔習還真就是打的這樣的算盤.現瞧著被辰年揭破.兩人都訕訕的說不出話來.溫大牙又想著出來和稀泥.可還沒等張口就被辰年瞧了一眼.只得往後退了一步.老實地閉上了嘴.
辰年又問肖猴兒道:「我問你.寨規的第一條是什麼.你可記得.」
不聽號令.任意妄行者.可殺.
肖猴兒不覺打了個哆嗦.此刻才真覺出害怕來.就聽得辰年又緩緩問他道:「肖猴兒.你是不是覺得我手下就你們這十幾個人.所以我捨不得殺你們一個.還是你想著自己是我的師弟.我不敢殺你.」
她聲音雖緩.可當中卻隱隱透著威嚴與寒意.肖猴兒嚇得忙給辰年跪下了.告罪道:「大當家.我錯了.您就饒我這一回.」
辰年聞言輕笑.道:「就饒你這一回.那下一回呢.你們敢一次次地對我陽奉陰違.不就是瞧著我心慈手軟麼.」
底下眾人嚇得誰也不敢接聲.正靜寂間.忽聽得山上傳來桀桀一陣怪笑.那笑聲終了.就聽得一個尖利地嗓音叫道:「哎呦.好個厲害的小娘們.大哥.莫不這就是那謝四娘了.」
又一人笑道:「可不就是了.那邊上站著的跟鵪鶉一樣的.不正是溫大牙麼.」
溫大牙有些緊張地往辰年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劉閻王.是劉閻王和他手下的黑白無常.」
辰年聞言不覺皺了皺眉頭.抬眼去看陸驍.問道:「他們什麼時候來的.」以陸驍的耳力.不該發現不了他們.果然就聽得陸驍淡淡說道:「來了有一會兒了.我瞧著你正訓著人.就沒打斷你.」
辰年一時很是無語.默默看陸驍兩眼.卻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這時.那劉閻王等人帶著二十幾個手下已是到了近前.在離著辰年等人十幾丈遠的地方停下了.卻見辰年一直坐在山石上不肯回身.那嗓音尖細的黑無常便故意激她道:「這位謝四娘一直不敢回身.莫不是長得太過難看.不敢叫人瞧見模樣.」
另一邊的白無常笑了兩聲.應和道:「長得難看也不要緊.正好收到咱們手下.等日後再尋個模樣醜陋的.正好配成牛頭馬面了.」
那虎口嶺的眾人聞言齊聲哄笑.牛頭寨這邊的人卻是被激得變了臉色.傻大舉著一雙石錘便要上前.便是肖猴兒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要撲過去與他們拚命.
辰年輕聲喝住了他們兩個.又冷冷地橫了他們一眼.這才不慌不忙地從山石上站起來.慢慢回身去看那劉閻王等人.因不是在做買賣.她便沒用黑巾覆面.雖是一張素面.其上卻是眉若描畫.目如秋波.俏鼻挺直.唇紅齒白.妍麗至極.目光流轉間更是顧盼生姿.仿若能勾魂攝魄.
莫說那些尋常匪眾.便是劉閻王與那黑白無常也都瞧得呆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辰年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一個身穿白衣臉色青白的男人身上.猜他就是那白無常了.便向著他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想尋個能配上我的馬面來.可是不容易.」
那白無常張了張嘴.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一時竟是沒能發出聲來.
倒是那劉閻王先回過神來.腳踏上旁側的一塊石頭.擺了個自以為瀟灑的姿勢.向著辰年輕笑道:「竟想不到是這樣一個絕色美人.謝姑娘.你既然長成這麼模樣.何必還要出來吃這份苦.不如就跟了我做個壓寨夫人.我定會憐香惜玉.將你像菩薩一樣供起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