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後背上立時沁出了冷汗,她幹幹地吞嚥了一口吐沫,啞聲道:「過路的人。|」
「過路的人?」那男人貼近了她,偏著臉似是打量了她一下,語速有些慢地問道:「過路的人不走路,躲在這裡做什麼?」
辰年很敏銳地發現他說話似乎稍覺生澀,口音裡更是帶著些許北地的腔調,想了一想就答道:「北邊的朋友,你也看到下面的情形了。我一個單身女子行走,自然是不敢去驚擾那些兵老爺,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在這邊繞過去。」
「實話,」那人將刀鋒又往辰年脖頸上壓了壓,「我要實話。」
辰年料想此人和下面那些官兵並不是一路人,眼珠轉了轉便顫聲答道:「好,我說實話。閣下看到下面那些被官兵抓住的女子了嗎?我是她們的同伴,一時幸運逃了出來,不忍心丟下大伙獨逃,就偷偷跟著他們,看能否找到機會救出她們。」
這個答案顯然比之前的更叫這男人滿意,他手上的刀就鬆了許多,又問辰年道:「你們可是清風寨裡的人?」
辰年想自己藏的這樣隱蔽,他卻能發現自己並無聲無息地摸到她身後,除了武功高強之外,很可能他就是在後一路跟著自己來的。既然這樣,她就沒有必要再隱藏身份。思及此,索性點頭道:「不錯,我們都是清風寨的家眷。」
她怕引得身後男子不悅,不敢隨意回頭,只用眼角餘光看到他似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又聽他低聲問道:「那你可認識謝辰年?」
辰年心中一突,不知這人為何會問到自己,又分不清他到底是敵是友,一時之間不知到底是該如何回答。|她這樣一遲疑,那男子不耐煩地就用刀背輕輕地磕了磕她的肩膀,「回答。」
辰年緊張地舔舔嘴唇,答道:「認識。」
「她在哪裡?」男子又問。
辰年便抬手去指縮在人堆裡的小柳,答道:「就在下面,人堆裡穿月白色衫子的那個。」
男子輕輕地「哦」了一聲,將壓在辰年脖頸處的刀收了回去,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怎地生得這麼嬌滴滴的模樣,不是說是個野丫頭麼?」
辰年暗暗冒汗,偷偷轉回頭去身後的人,夜色中也瞧不清這男子面容,只看到他身形甚是高大,比她高了一頭還有餘。手中的那柄刀也甚至奇怪,比尋常刀短了許多,刀身彎曲成半月形,有幾分像是北漠的彎刀,卻又不似彎刀那般光亮精緻,烏漆漆的,隱隱透著一股凜冽的寒氣。
男子瞧到辰年在看他的兵器,不在意地掃她一眼,將手中怪刀插入腰側刀鞘,轉身就要往坡下去。
辰年心裡一驚,生怕他引起下面官兵的警覺,到時再想救人就難了。也不知道哪裡來得膽量,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了他衣袖,壓低聲音問道:「你做什麼?」
男子很自然地答道:「救人。」
「就這樣下去救人?」辰年驚愕異常,急得幾欲跺腳,「你就算武功再高,又怎麼能獨自救出這麼多人。你先等一下,等我想個法子!」
「放開,」男子卻是看向她仍緊抓著他衣袖的手,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救個人,還用想什麼法子!」
辰年一愣,「一個?只救謝辰年一個?那其餘的人呢?」
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其他人與我何干?」
辰年萬萬想不到他會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這樣冷酷無情的話來,一時差點沒被氣了個仰倒。她自覺不是這人對手,只得強壓下脾氣,忍氣吞聲地問他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救謝辰年?」
男子卻是奇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辰年算是瞧出此人思維獨特,和他也辯不清什麼道理,因此心裡雖是十分詫異他為何會來救她,卻也不再廢話,腦子裡只飛快地捉摸如何能打動他,叫他能為自己所用。就聽他剛才的話,她現在是萬萬不能承認自己就是謝辰年,否則怕是他會直接拎了自己走,連下去救人都省了。
這男子顯然不是好奇之人,見辰年沒有說話,便也不再問,只又轉身又走。辰年見此忙低聲道:「你若肯幫我,我也幫你去救人。」
男子拒絕道:「謝了,不用。」
辰年突然詐他道:「若是沒有我的幫助,你定然救不了人,起碼救不出活人來。」
她這樣一說,那男子果然就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她。辰年咬了咬牙,欺他可能來自北地對青冀兩地的事情不熟,連詐帶嚇地說道:「你可知道底下這些官兵來自哪裡?為何要抓謝辰年她們?抓了她們這又是要帶到哪裡?」
那男子果然上當,問道:「為什麼?」
辰年暗道這「為什麼」可就得等她現編了。她心思轉得極快,眨眼間拖延之計已是到了嘴邊,「這裡說話不方便,你我二人且先尋個隱蔽些的地方,我細細講給你聽可好,否則你就這樣冒失地下去救人,就算你武功蓋世,怕是非但不能救出謝辰年來,還要害她傷了性命。」
她一面說著,一面退向一塊巨大的山石之後,向那男子招手道:「這邊來吧,千萬莫要叫下面的人看到了。」
那男子似是遲疑了一下,果真就跟著她慢慢走到了山石後面。辰年暗暗鬆一口氣,心道人都說北地人重諾好騙,果不其然。只是不知這人為何要來救自己,她定然是不認識此人的,那剩下的就只可能他是受人之托了。
封君揚說他的人要等到明日才能趕到,那應該不是雲西那邊的人,更別說若是封君揚的手下,應該像鄭綸那樣老實呆板的才是,絕不會像這人一樣不著調。
難不成是義父托他過來的?辰年腦中靈光一現,忽地記起葉小七曾說見過義父與個絡腮鬍子的異族男人在一起,莫不是就是此人?如此說來,這人身形倒是像北地異族人,只是此刻天黑,也瞧不清這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怎麼看著也沒有鬍子啊。
就這麼一會兒的空當,那男子已有些不耐煩了,用一口並不流利的漢話問道:「你想要說什麼?快說!」
辰年突然問道:「可是穆展越穆爺請閣下過來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