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氣得肺都要炸了,一想自己竟然要這樣被毒死,心中不禁又是恐懼又是委屈。|等喉間那藥丸徹底融化了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咧開嘴放聲大哭起來。
封君揚微微一愣,隨即就猜到那毒藥是完全被吃下去了,他不由得長長地鬆了口氣,用盡僅存的氣力從辰年身上翻落下來,閉目慢慢調整內息療傷。
辰年越哭越覺得自己命不好,死就死吧,可死之前竟然還要受這樣的侮辱。她哭了半天不見停下,反而越發厲害起來,到後面竟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來,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封君揚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那藥一時死不了人,你只要聽話,性命就能安然無恙。」
辰年不理會他,依舊是哭,直到最後都哭得沒力氣了,這才漸漸地停了下來。此時已是正午,當頭太陽正烈,可他們兩人一個是穴道未開,而另一個則是內傷嚴重,兩人誰都動彈不了,只能就一同躺在太陽地裡曬著。
就這樣熬到傍晚時分,辰年身上被封的穴道才漸漸開了,她軟著手腳從地上爬起身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了旁邊封君揚一耳光。封君揚睜開了眼,靜靜地看著她,不驚不怒,只低聲問她:「解氣了嗎?」
辰年滿腔怒火,四下裡找了找,只在那刺客的屍首上看到了一柄匕首,於是便踉蹌著走了過去,雙手將那匕首拔了出來,走回到封君揚身邊,將匕首壓在了他的脖子上,冷聲道:「自然是沒解氣,不把你大卸八塊我都解不了氣!」
封君揚勾了勾唇角,「隨你,反正會有你陪著我,我不過是在黃泉路上等你幾日。」
辰年秀眉一擰,伸手去他身上搜解藥,卻沒想到翻出了好幾個藥丸出來,都是不同樣的,也分不清哪個是解藥哪個是毒藥。她一把將封君揚從地上扯了起來,將手掌攤在他的面前,問道:「哪個是解藥?」
封君揚微微一笑。
辰年恨得牙癢,用匕首在他臉上比劃了一下,恐嚇道:「你說不說?不說我就先把你的鼻子削了。」
封君揚撩了撩眼皮,淡然地看了看她,說道:「不說不過是沒了鼻子,說了沒得就是性命了,你覺得我會說嗎?」
辰年怒極而笑,恨聲說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來了嗎?大不了一一在你身上試出來就是了!」
封君揚笑了笑,說道:「自然可以,不過你要運氣極好才成。|我這裡每種藥就只有一丸,你可千萬不要誤把解藥餵給了我。」
辰年恨極,死死地盯了封君揚片刻,這才強自壓下了自己脾氣,向他服軟道:「你到底要怎樣?我和你無仇無恨的,你何必非要置我於死地!」
封君揚抬眼看她,淡淡答道:「我沒想要你死,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說過那毒藥暫時不會發作,你只要肯乖乖聽話,待我有自保之力的時候,我自然會把解藥給你。」
辰年心中暗罵不休,面上卻是做出猶豫之色,故意問道:「你說話可作數?」
封君揚輕輕點頭道:「作數。」
辰年又問道:「你這毒藥幾日發作?」
封君揚答道:「七日。」
辰年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封君揚說話時的神色,見他絲毫不似作偽,一時也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更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賭,心中便遲疑起來。她認真思量了片刻,只得先向他妥協道:「那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過??」說著停了停,又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個青瓷小瓶,倒了幾粒藥丸出來,「你也得吃我一粒毒藥才行,省得到時你賴我解藥。我這裡只一種毒藥和解藥,非但外形一樣,就連味道都是一般的。這世上除了我義父,也就我一個人能分得出來。」
她低下頭去,裝模作樣地仔細辨認了一下掌中的藥丸,這才用手指捻起其中一顆遞到封君揚面前,說道:「我這藥丸可不如你的好,能在七日後才發作。我這得一日一服才成。等明日這個時候我會把毒藥和解藥各給你一粒,你一同吃下了,這毒便可遲一日發作。」
因著心虛,她解釋得很是詳實,彷彿手指捻起的這粒消食丸真的是能穿腸爛肚的毒藥一般。封君揚只靜靜聽著,起初還能面無表情,聽到後面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彎了起來。
辰年瞧他這般表情,越發心虛起來,面上的神色卻是裝得更加嚴肅鄭重,直盯著封君揚逼問道:「你敢不敢吃?」
封君揚莞爾一笑,也沒答話,只低頭就著她的手將那粒藥丸含入了口中,嚥下去後才說道:「君子重諾。」
辰年下意識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指,冷哼一聲,回道:「小人無信!」
既都商定好了,又是眼下這般情形,兩人只能先把前面的恩仇放在一邊,開始共謀生路。西邊日頭快落下了地平線,山林中暮色漸濃,辰年四處看了一圈,說道:「這裡血腥氣太濃,夜裡會引來野獸,我們得換個地方。」
封君揚勉強支撐著坐在地上,有些虛弱地說道:「你先去看看那刺客身上留下了什麼東西。」
辰年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起身去搜那刺客的屍首。那刺客死去多時,屍身已是開始發硬。辰年忍下心中的恐懼,細細地將他身上搜了一遍,摸出了許多藥丸、暗器等物,用裙子一股腦兒地都兜到封君揚面前,指著其中一個小小的烏黑鐵筒說道:「沒想著倒發現了個好東西,你看看,這可是人們說的梅花袖箭?怎地做得這般細?」
封君揚掃了一眼,見那鐵筒長約六寸,粗還不過寸,看起來甚是精巧,就輕聲說道:「你拿近些給我看看。」
辰年依言將那鐵筒拿了起來給封君揚看了看,聽得他淡淡說道:「這是七星袖箭,比梅花袖箭還多了一支。他已是射過我兩支,此刻裡面還剩下五支。」
辰年聞言十分驚訝,低頭細數了數那箭孔,見果然共有七個,其中兩個已經空了出來。
封君揚又輕聲解釋道:「這是南邊新出來的暗器,既可單發也可連發,別看它小,速度卻快,力道也極足,可射三四十步遠。」
辰年聽得咋舌,將那袖箭小心地放好,後怕道:「虧得之前在崖壁上的時候他沒有用這暗器,否則咱們一定躲不過,非得摔死了不可。」
她說這話本是無心,可話一說完心中便覺出不對來,這刺客大可以就在崖壁上使用這袖箭,可他偏偏不用,非要爬上來再殺封君揚,結果非但沒殺了他,自己倒丟了性命。這刺客為何要這般行事?
封君揚那裡顯然也是想到了此處,突然說道:「你再過去看看,看那人可是你們清風寨中的人?」
辰年愣了一愣,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崖下崖上的差別不過就是有沒有她,難道這刺客真是清風寨的人,所以才會顧忌她的安全?她幾步走到那刺客屍首幫面,將他覆面的黑巾扯了下來,接著微弱的光線辨認了一番,回頭與封君揚說道:「不是,我從沒在寨子裡見過這個人。」
以這人的武功,若真是清風寨的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可她卻從來沒見過此人,可見他並不是寨子裡的人。難道會是穆展越找過來救她的人?可為何不見他們救人,卻只對著封君揚痛下殺手?辰年一時想不明白,不禁有些糊塗了。
封君揚卻是淡淡說道:「先不管這些了。不是說要先換個地方嗎?那趕緊吧,天都已經黑透了。」
辰年壓下心中疑問,摸了火折子出來點了個火把,回到封君揚身邊問道:「你的傷怎麼樣?自己能走路嗎?」
封君揚用手撐著地試圖站起,剛一使力人就又栽倒在了地上,只能苦笑道:「我經脈斷了,半點力氣都用不上。」
辰年惱恨他之前的輕薄行徑,不肯伸手去扶他,故意從背後扯住了他的衣領,說道:「那可沒法子了,我力氣太小又背不起你,只能先這樣拖著你走了。」
封君揚並未掙扎,卻是說道:「沒關係,只要你不介意一會兒我衣衫破爛袒身露體就好。」
辰年笑道:「這個你放心,我不介意。」說著就真的這樣拖著他往前走去。
可山間本就難行,這樣拖著個大活人更是費勁。走不得多遠,辰年就累得氣喘起來,她回頭一看封君揚,卻見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微閉著雙目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便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鬆手將他扔在了地上,恨恨道:「我累了,歇一會兒再走吧。」
封君揚依舊是閉目不言,辰年依著山石歇了小一會兒,伸手又要去抓他的衣領。這一回封君揚卻是側頭躲避了一下,垂著眸子低聲說道:「你若是再拖著我走,我這褲子可真要磨破了。」
辰年一怔,隨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