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眼珠轉了轉,卻是改口道:「等啊,我一個人在這裡等他就是了。你留在這裡做什麼?還是早點回寨子,我想著薛直這事既然青州都知道了,冀州也定早就得了信,他們抓不住我義父,少不得要找寨子裡的麻煩。你不如先回寨子,一是有什麼事可以提前給我們傳個信,二是也能照看小柳一點。若萬一有個什麼事,你卻偏偏不在她身邊,看她以後還肯理你不!」
她這樣一說,葉小七也就沒了主意,左右思量了一下,便也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辰年。」
辰年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細細地囑咐了他幾句,這才起身與他告別,開了門出來笑著與站在院中的鄭綸說道:「鄭大哥,咱們走吧。」
鄭綸只略略地點了點頭,又面無表情地帶著辰年回了封君揚的院子。
天黑的時候封君揚才從外面回來。辰年常年與不苟言笑的穆展越生活在一起,早就練就成了察言觀色的好本事。她瞧著封君揚嘴角上雖一直微微上揚,可眼底卻毫無喜色,就猜著他心情必定不好,於是也不往前湊,就尋了個角落默默站著。
封君揚由人侍候著換了家常的衣袍,又坐下飲了兩口茶,這才看到角上的辰年,劍眉就微微地皺了皺,淡淡說道:「你過來。」
辰年極看不上他這種頤指氣使的模樣,可眼下受制於他又不得不服軟,於是心中雖在暗罵著,人卻是乖順往前走了兩步,恭敬問道:「世子爺有什麼吩咐?」
封君揚問道:「你對清風寨可熟悉?」
辰年抬眼看了看他,答道:「這要看怎麼說了。|」
封君揚輕輕揚眉,「哦?如何講?」
辰年就笑著答道:「我是自小在寨子里長的,大伙的家眷們我都是極熟的,誰家姑娘多大,長得什麼模樣,又或是誰家媳婦最漂亮,這些個我都知道。」
封君揚微微笑道:「你少裝傻,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
辰年偏著頭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世子爺是想問寨子的地形和防務吧?」
封君揚緩緩點頭道:「沒錯。」
辰年一臉無奈神色,說道:「世子爺,我若說我不知道吧,你定然是不肯信的。可你若非逼著我說,我也只能現編給你聽。」
「哦?你不知道?」封君揚問道。
「是真不知道!」辰年苦著臉說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姑娘家,義父又拘我拘得緊,他在寨子裡的時候,整日裡關著我與小柳一起做針線。哦,小柳,你知道嗎?她是我們文二當家的女兒,是我們寨子里長得最好看的一個,臉小,又白,腰也細……」
「謝辰年!」封君揚輕聲喝道,他默然地打量了她片刻,冷聲說道:「我現在不與你說廢話。我剛得到消息,冀州薛盛英已經帶著大軍往太行山而來。」
辰年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臉上也不禁流露驚懼之色,失聲道:「真的?」
封君揚沒有回答,只靜靜地看著她。
辰年只覺得嗓子裡一片乾澀,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強自鎮定了心神問他道:「他帶了多少兵馬?」
「大概四萬,」封君揚答道,「薛直這些年來招兵買馬,總共屯兵不過五六萬,這次就被薛盛英帶了十之七八出來。他已是歃血為誓,定要踏平清風寨為父報仇。」
清風寨雖然是太行第一大寨,可寨子裡的男女老幼算全也不過三四千人,如何抗得住這四萬精兵?辰年頓覺得雙腿有些虛軟,勉強笑了一笑,澀聲道:「小小一個清風寨,哪裡需要這麼多兵來剿。」
若只是為了一個清風寨,自然是用不了四萬大軍的。薛盛英此次不過是打著為父報仇的大旗要將冀州的兵馬據為己有罷了。薛家倆兄弟同父不同母,一個佔著長,一個佔著嫡,早就明爭暗鬥多年。早前有薛直在上面壓著,這兩人倒還不敢鬧出什麼事來,現如今薛直被殺,兩兄弟立時就沒了顧忌。
冀州之主只能有一個,薛盛英與薛盛顯兩個必然要爭出個勝負來。封君揚就是因為不想介入薛家內部之爭才來了青州,不想那兩兄弟竟然鬧到了這個地步,薛盛英有兵無城,薛盛顯卻有城而無兵。
薛盛顯叫薛盛英交出兵權,薛盛英自然不肯把手中利器交與兄弟手上,可若率軍攻打冀州,又沒法堵天下人之口,於是便乾脆打著為父報仇的名號帶兵往西而來,卻不只是為了剿滅一個清風寨,而是打算另據城池以自立。
這當中許多曲折與算計,封君揚自然可以猜個大概,不過卻不想與辰年這個小丫頭細說,因此便也不與她提這些,只又問道:「你覺得薛盛英若是要剿滅清風寨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辰年自己也知道清風寨是絕對抗不住幾萬精兵的攻打,可聽他把清風寨被剿滅看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惱怒,當下便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要看怎麼剿了。若是只想攻下寨子,有這幾萬大軍自是不成問題,可若真想把咱們清風寨的人也都殺光了。哼,別說只他冀州四萬人,就是再來上四萬青州兵也是妄想!」
八百里太行,裡面的險峰峻嶺多了去了,若是張奎宿肯捨棄了寨子把人都散開了去,冀州軍再想把人從這茫茫大山裡把人都抓出來,那簡直就是如大海撈針一般。
封君揚輕揚眉梢,顯然是對辰年說的話很不以為意。
辰年瞧他這般輕視,心中越發惱火,便又說道:「你還少瞧不起咱們寨子。他冀州軍就算人多又能怎樣?山裡那樣的地方,難不成他們還能排開了和咱們打?咱們只要隨便往哪個山溝一鑽,他薛盛英找得到嗎?到時候叫他像個瞎子一樣在山裡轉去吧!真惹急了咱們,回過身來再咬他幾口,就算咬不死他,也得叫他好好地痛一痛,拖也拖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