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不庸的樣貌一直維持的都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看上去並不老邁,但是殺了仇陰書之後,他彷彿蒼老許多,蹲坐在仇陰書的屍體上,內心的怒火久久不能平靜。
清涼的風帶著陰沉沉的空氣洗禮著之前還要上演著殺戮和激戰的現場,卻是吹不去兩個生者的憂愁。
活了半輩子,兩百多歲的高齡,被人陰了一把,真不怎麼好玩。
吳不庸有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怒卻無處傾訴、無處發洩,低著頭坐在冰冷的屍身上,吳不庸足足半個小時沒有開口。
風絕羽自然能夠體會吳不庸時下的心情,這是一種莫大的屈辱,跟武鬥不一樣,倘若是在武鬥方面,兩個人光明正大的打一場,吳不庸輸給了歐陽辰航,肯定會輸的心甘情願,不會有半句怨言,然而這一次,他堂堂吳宗最優秀、最有前途的頂尖高手被人當作工具利用了一次,怎麼看都憋屈的要死了。
風絕羽很想勸慰幾句,但一直找不到話題,另外一方面,其實他自己也是不怎麼好受的。
冥界!
一個和宏圖大世有著微妙聯繫,卻和他生活的空間沒有一絲一毫干係的地方,叫人怎麼活?
風絕羽懊惱的垂著頭,只能用仇陰書支離破碎的記憶尋找著離開的辦法。
幸好有仇陰書的記憶,也許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糟糕。風絕羽如是的安慰自己。
坐在冷風中,兩個人不言不語足足一整天,冥界沒有日光,眉一樣的上弦月一共有兩個,分作東西,高高的懸掛在天空,當黑雲散去的時候,它們好像在嘲笑著高原上的兩個異族。
「吳兄。」時隔一日之後,風絕羽終於抵不住沉寂率先開口了:「我覺得我們一直在這坐著解決不了問題。」
吳不庸看上去很平靜,但實際上可以想像到,他的內心正揣著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可是看著風絕羽的眼神,吳不庸終於是發洩不出來。
同病相伶……
「冥界啊。」吳不庸歎了口氣,把大腿拍的啪啪直響:「我一直不認為宏圖大世會有冥界,你覺得我現在還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嗎?」
風絕羽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他以往的職業造就了堅如磐石的心性,事實上經過了一整天的思考,之前的怨怒多少已經消失了,未來的路是未知的,不能總是自艾自怨的苦苦虛渡不是。
他笑著調侃道:「據我所知的吳不庸,可不是一個自報自棄的人。」
吳不庸浮著蒼老的表情,慘笑道:「你覺得在這種地方,我還有可能振奮起來嗎?」
「為什麼不能?難不成吳兄想學著仇陰書,自我放棄?」
「他?」吳不庸向身上撇了一眼,猛的站起身用腳將屍體挑了起來,旋即雙拳同出,一股大力,將屍體擊的粉碎。
當鮮血灑遍全身的時候,吳不庸道:「舒服多了,說實話,我舒服了,也不代表對找到出路抱有任何希望。」他說著看向風絕羽,重新坐了下來,道:「你認為我們還有出去的希望嗎?」
風絕羽只說了四個字:「事在人為。」
「呵,好一個事在人為,風兄在自我勸說方面比吳某人強多了。」吳不庸慘笑道。
風絕羽眉宇稍挑,道:「那到未必,只是在下知道一些事,吳兄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什麼事?」吳不庸拿腳挑著地上的塵去,一臉的茫然。
風絕羽知道得給吳不庸一些希望了,要不然這個傢伙肯定會自報自棄,他笑道:「剛剛在下利用收魂之法攝取了仇陰書的些許記憶,得到一些關於冥界的事。」
「哦?你還會魂族靈法?你不是說……」吳不庸微微一怔。
風絕羽不想解釋太多,擺手打斷道:「此事說來話長,沒必要多說,我想說的是,我們所處的冥界,似乎不僅僅這一隅之地。」
吳不庸愕然道:「那仇陰書不是說古老魂族所開闢的冥界空間只是一方角落,並不……」他說到一半,自嘲的笑道:「媽的,我真笨,到現在還相信他的鬼話。你還知道什麼?」
「別的就沒了。」風絕羽無奈的攤了攤雙手,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剛剛領悟出收魂術還不熟練呢,他到是想多知道一些有關冥界的事,可惜心有餘力不足。
「就這麼多?」吳不庸翻了翻白眼道:「等於沒說。」
風絕羽搖搖頭:「非也,既然此地非則一隅,我們就不用坐在這裡等死,既然來了,何不到處走走,冥界是魂族的領地,總不會一個人都沒有吧,古老魂族發展了數千上萬年,難道他們的傳承是空穴來風嗎?」
吳不庸聞言,心下一震,興奮道:「你的意思是到處打聽打聽?」
風絕羽咧著嘴笑道:「必須打聽啊,我相信只要我們通過努力,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辦法,就算是找不到,總比坐在這等死強吧。」
吳不庸思慮再三,驀然的點了點頭,那般失落的目光重煥生機道:「你說的不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歐陽辰航這個王八蛋還等著我們出去收拾呢,要是讓吳某人出去了,老子扒他三層皮也不能洩憤啊。」
風絕羽心裡終於長出了口氣,好在吳不庸沒有迂腐透頂,還知道回去報仇,既然找到了目標,相信他不會再絕望了,由此,自己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風絕羽道:「就是這個意思,歐陽辰航現在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為了取他狗命,我們也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吳不庸點了下頭,起身道:「風兄,吳某人不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這次你我同病相伶、又可同甘共苦,吳某交你這個朋友了,說吧,接下來我們去哪?」
吳不庸這個人其實本性不壞,一旦你能讓他敞開心扉,他會視你為一生的至友,高人怪脾氣,向來如此。
風絕羽欣慰的站了起來,說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找,我們先探探路吧,不管冥界有生靈存在的地方有多遠,只要我們肯努力,就一定能找到。」
「好。」吳不庸斷然的點了點頭,目光斜視之餘,又探了口氣,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都是可憐人,被歐陽辰航和仇陰書利用了,離開之前埋了吧。」
風絕羽微微一怔,他萬萬沒有想到吳不庸還有如此重情重的一面,風絕羽連忙點頭道:「好,順便記住他們的容貌,如果我們有一天回去了,最好通知他們的家人,也算了卻他們遺願。」
吳不庸傷感的點了點頭,拎起兩具屍體看了一眼,慘笑道:「五元真人,旋虛高手,小命就這麼沒了,天命如此……」
吳不庸沒撿起一具屍體都會念出屍體生前的名字,以作祭奠,雖然這種辦法看上去簡陋透頂,但至少在立碑的時候不是孤魂野鬼。
風絕羽默默的看著吳不庸的背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事實上他見到吳不庸第一面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的好感,反而十分厭惡這個心機極重、目中無人的傢伙,可其實不深入瞭解還真就不知道,吳不庸還有如此可敬的一面。
玄重說了:「風絕羽,這個人還不錯,至少很正直。」
風絕羽道:「驕狂的正直。」
言罷,他也開始忙碌了起來,留在冥界的屍體著實不少,但是在傷感方面,風絕羽便不如吳不庸,因為這些屍體裡有很多都是吳宗的人,反而沒有雲劍天門的人。
這不是什麼主角光環,而是在大難臨頭之際,雲劍天門的人想著的都是自己人,反觀吳宗的人卻是一盤散沙,真到敵對的時候,他們甚至可以刀兵相向,而雲劍天門則是互相避讓,盡最大可能的救助,況且吳宗的這些人多半都是一些入塵境的高手,很容易被冤魂控制,到最後也只能落得個客死異鄉的下場了。
把所有人挖坑掩埋之後,風絕羽和吳不庸沿著高原向遠方走去……
冥界行,向來不是二人曾經有過設想的舉動,這一切都怪時運不濟和歐陽辰航的出賣……
行走在冥界中,風絕羽和吳不庸不斷的用神識來感受周圍的一切,山山水水、奇觀異景、花叢樹林、高原丘陵……
這是一個沓無人煙的異地,一個真正沒有人的地方,空氣中的靈氣相當的匱乏,只有陰氣卻是盛極一時,二者無法媲美和比較,而且行走中,二人雖然沒有發現別的跡象,但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就好像所處的空間與原本的空間截然不同似的。
但又說不出來真正的感受是何種意義,於是二人忙碌的像苦行的僧侶一樣,一日復則一日的長途跋涉。
風絕羽計算了一下時間,按照呼吸的節律來看,他們足足走了大約半個月,當然,這個過程中二人也曾經飛行、奔跑,但是一直沒有看到人的存在,還別人了,哪怕一隻靈獸都不曾見過。
直到一個月後,就在二人準備放棄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白色的樹林……
那是一片鬼爪槐,與了他們所見過的鬼爪槐為之不同的是,這裡的鬼爪槐完全是白色的,好像一大片的白樺林。
更關鍵的是,在這片樹林裡,風絕羽看到了一種冥界的生物。
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