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時,花海如驕,水秀山清的天宮夾道,皆是被鬱鬱蔥蔥的連綿植被覆蓋而起,微風於四野輕蕩,揚起萬千柳枝、瀰漫濃郁生機,隨風撫和、佳季盎然……
古山雲際灑下萬點朱紅,染過紅霞,平添雲山一抹格外嬌艷……
倏地一道人影由空中閃過,直墜大地而去,打破了春艷花開、驕陽如火的恬靜氣象,那道人影帶著濃墨重彩般的血虹,彷彿由九霄雲外隕落的天神墜落凡間一般,引起了莫名的轟動。
殷從浮絕非什麼天神,但在天宮山弟子的眼中,即便稱之為天神亦不為過,凌虛四重的強悍實力,儼然可列宏圖外圍之首,可惜這般驚人的修為,卻是意外的在天宮山腳鎩羽折翼,那萬點朱紅不是什麼是櫻紅楓菊,而是他的噴出來的鮮血。
頃刻間,天宮山腳被一片驚呼聲淹沒,沒有人會想到,擁有如此境界修為的殷從浮,最終還是在風絕羽手中慘敗而歸。
望著那呼嘯而過,跌入山林的殷從浮,萬岳天宮山腳頓時死一般的沉寂了起來。
「輸了。」向東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殷從浮的手段何其高明,可到頭來還是技差一籌,那麼這個風絕羽究竟變成了何等恐怖的程度。
凌虛境原本就是從煉氣化神到煉神返虛的過程,尤其從第三重到第四重開始,每一個境界都是千難萬難,並且差距極大,凌虛三重面對凌虛四重完全沒有出手的資格,凌虛四重面對凌虛五重,同樣如此,一個境界、天差地別。
就好像是大人與孩子,孩子如何用力,也無法給大人造成傷害。
凌虛四重以後,便是如此。
只不過眼前這二人,相對於凌虛五重還有一定的差距,如此勝負之說就顯得異常的難以辨認了,剛剛殷從浮兩大絕技打的風絕羽幾乎就要俯首認誅,哪曾想眨眼之間,風絕羽又強勢翻盤。
那開天劈地般的一掌,猶如一記悶雷落在了向東河的心坎上,直接將他所有的希望都轟的灰飛煙滅了。
他知道,殷從浮沒有故意放水,他輸了,輸在了風絕羽的手上。
山風拂來,吹在那佈滿剛毅和傲然的英俊面孔上,此刻那白衣、玉面,宛若烙印一般,終於刻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此時,人們方才明白過來,數年前那個被各大皇族追殺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小子,現在已經可以號令一方,令無數人為之膽寒生畏了。
現在的風絕羽儼然是宏圖大外圍第一高手……
「我輸了。」濃郁的山林中響起殷從浮微弱的認栽聲,語氣當中充斥著頹廢和無奈,以及對閉關九十載悵然,本來以為就算天賦不及他人,也要依靠勤勉努力而達到了外圍頂級身手的他,到如今才知道,自己的思想有多麼的渺小。
天下之大、能人輩出,這一刻,殷從浮的語氣中透著無盡的悲涼,甚至最後,他連現身的心思都沒有了。
「按照約定,向東河任憑你處置。」殷從浮的不再出現,貌似正站在跌落的樹林裡與空中的風絕羽對話,說到一半,他幽幽的歎了口氣,對向東河說道:「師弟,為兄盡力了。」
「我知道。」向東河的臉上閃過一抹凌厲的神彩,彷彿知道必死之後迴光返照的意味,他勉強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身修為早就被風絕羽打的消散一空,此時勉強站起,硬是牽動了傷勢而大咳出了一口血。
然後目光大爍,朗朗說道:「師兄,希望記得你承諾我的事。」
樹林裡傳出一聲悲慼的回答:「我記得,會去做。」
「如此為弟死也瞑目了。」向東河毅然的向前走了兩步,微微的揚起了頭,將那雙充滿了仇恨的眸子對準了風絕羽,放聲笑道:「風絕羽,我終於還是輸了,輸在了你的手裡,這次我甘心,哈哈,不過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殺人者人恆殺之,總有一天,你會和老夫同樣是這般下場,風絕羽,老夫不用你動手,我自行了斷……」
言罷,向東河捂著胸口雙目一瞪,一股澎湃的真元由丹田中迸發而出,這次真元的湧現並非是偷襲,而是在丹田中由內而外的向外爆裂,身為萬岳天宮太上長老,向東河的手段果然是非同一般,哪怕是身受重傷,仍舊可以控制著體內的元氣在某種受到局限的狀態暴發出隨心所欲的效果。
這次自爆丹田,恰好將內臟震成了粉碎,而肉身卻是保持著絲毫無損的狀態,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他的兩隻眼睛怒目圓睜,血管迸裂而亡,到死,他仍舊緊緊的盯著風絕羽,彷彿把內心的仇恨化成無邊的詛咒投射在風絕羽的身上。
輕風吹過,天宮山腳沒有出來嚎啕大哭的場面,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寂和落寞,眾人回想起向東河的一生,亦是無光環圍繞,可是到頭來,終究難逃被仇人覆滅的悲慘下場,以他的年紀其實至少還可以活上至少五十年,這五十年絕對可以達到增元增壽的地步,只不過他還是死了,死在風絕羽的手裡。
殺人者,人恆殺之。
他的話,彷彿還在萬眾武者的心中迴盪,這就是鐵血恩仇的宏圖大世。
「來人,將向長老的屍身送回萬岳天宮,好生安葬……」片刻之後,樹林裡傳出殷從浮悲慼的嘯聲,緩緩迴盪起來,充斥著無盡的悲傷和緬懷。
幾個萬岳天宮的長老毫不猶豫的飛奔而來,將向東河的屍體抬了起來,幾番騰躍,消失在皚皚雲層之外……
「風公子,你滿意了嗎?」
高高的懸浮在驕陽之下,風絕羽默然的點了點頭,朗聲道:「滿意,希望殷長老記得今天的承諾,三載之內,莫要踏過北望坡邊境,告辭。」
風絕羽應了一聲,旋即長身而起,飛出了萬岳古城之外,半晌過後,兩萬周南武修,猶如潮水一般退去。
……
半個時辰之後,等到周南大軍退去之後,幾名長老才在樹林裡找到了殷從浮,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殷長老只是受了些許內傷,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等到他們進入樹林一看,這才驟然變色。
樹林中的殷從浮已經是形同朽木一般靠在一株大樹根下正經盤坐,其臉色之蒼白不見半點的血色,整條右臂垂在體側,儼然是粉碎性的骨折,而其氣息壓根不如此前十之一二,他鬚髮凌亂、形同枯槁,倘若不認識他的人,根本無法從他身上看出那個有著凌虛四重,幾乎掌握著整個千虹山數千高手的風範。
「殷長老。」幾名長老飛奔了過去,到了殷從浮的身邊方才站住。
殷從浮勉強抬起左手叫住了眾人,氣息微弱道:「別過來,我還死不了。」
眾人沉默了,殷從浮雖然說自己死不了,但他的傷勢比想像中的更為嚴重,此刻竟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目光轉向那人去樓空的古城,殷從浮狂咳數下,方才淡淡的感歎道:「沒想到,宏圖大世出了這麼一個天縱奇才,難道天要亡我萬岳天宮嗎?」
他喃喃自語著,心下悲慼,良久之後,才對眾人說道:「傳令下去,召回所有萬岳天宮的弟子,三載之內,不許任何一人涉足天宮境外任何地方,你們先回山,本座還要在此地調養一陣,再自行回山……」
這般命令傳了下來,眾人皆是沉默不語了,他們終於知道,殷從浮的傷勢遠遠比想像中的嚴重,看起來他剛才不是不想出面,而是實在沒有動彈的能力了。
下意識的,無數道目光看向風絕羽離開的方向,那股濃郁的恐懼瞬間蔓延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
古城之外,一行高手在天邊飛過,為首一人白衣染血、臉色略白,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勢,飛了好一會兒,突然間,風絕羽內腑一動,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箭,險些從空中掉了下去。
幸好龍焰眼疾手快,嗖的一聲掠過,將風絕羽扶住:「公子,你……」
風絕羽微垂著雙眼,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龍焰不要大驚小怪,然後說道:「不要張揚,我受傷的事,千萬不要傳出去。」
許凝中跟了過來,意外的說道:「風公子,你受傷了?」
風絕羽點了點頭,不可置否的答道:「想不到千虹山竟然有此高手,要不是我受了重傷,你以為我會輕易的離開嗎?」
眾人微驚,如今在他們心裡,風絕羽可是相當於天下第一高手的存在了,這般強大的身手還被殷從浮傷到,那殷從浮的實力簡直不可小覷。
看著眾人微變的臉色,風絕羽大致上猜到了他們的心中的隱憂,笑道:「不要大驚小怪,我雖然受了傷,殷從浮也不好過,他的傷比我重的很呢,呵,許宗主,我和龍焰先回金蘭宗,你帶著人隨後趕回去,千萬不要把我受傷的事傳出去,另外,周南境暫時交給你打理。」
說完,風絕羽對著龍焰使了個眼色,兩人飛快的離開了萬岳天宮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