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有些人,好言相勸的敬酒不吃,偏生要吃罰酒!」尹治平瞧著鄧倫倒飛而出,摔進觀內,負著手隨後走進來,吩咐左右道:「把他綁了,先關起來。」
「是!」立即有人應聲領命,一名全真弟子過去將鄧倫反剪雙手,牢牢按在地下,另一人跑去尋繩索。
尹治平接著瞧向張一心與守靜道人,道:「張姑娘、守靜道長,你們兩人隨我來。」說罷又轉向衛志同道:「衛師兄,這裡的事你處理一下,審問那鄧老兒幾句。這間天寧觀,可並不像咱們之前以為的那麼平常。」
衛志同應了一聲,面上有些尷尬。之前是他跟天寧觀原本的觀主寧封接談的,也是他一手主持了兼併天寧觀之事,但卻絲毫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更沒瞧出來那寧封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現在出了事,麻煩上門,他自是難免尷尬,擔心要給尹志平留下一個辦事不利的印象。
尹治平最後說罷,便當先往大殿走去,卻並沒留意衛志同臉上的神色。張一心在後面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守靜卻是在尹治平剛才叫到他時還應了一聲,這時自也是轉身跟了上去。
尹治平帶著兩人走進大殿,又走向旁邊待客的偏殿中落座。方一坐下,守靜便站到他面前躬身行禮請罪道:「守靜言語不實,對原本的出身多有隱瞞,還請首座恕罪!」
尹治平道:「你先把事情給我實話講清楚了,我再看你是有罪還是無罪?」
守靜應了一聲,便開口講述起來。這間天寧觀原本的觀主。他的師父青陽子寧封,確實便是明教的五散人之一。而他原本也是明教中人。不過除了他們師徒兩人外,這間道觀的其他人等卻都非是明教弟子。而且也都是尋常的道士,並無人會武功。
其實天寧觀除他們二人外,原本也有些其他的明教弟子存身,但自十餘年前明教起事失敗後,不少人跟著教主一起遠走西域,還有的則趁亂逃走,脫離明教。再加上其間又有些人外調他事,到最後留下來的,便只剩下了他們師徒兩個。
而守靜在十餘年前的起事期間。在戰場上被人重傷經脈,廢了武功,也是再不能習武,成了普通人一個。青陽子平生只收了守靜這一個弟子,現下這名弟子被廢,不能習武,等於是後繼無人。
當年明教起事失敗後,青陽子便有些心灰意冷,這十餘年來也都未再收徒。只是一心想方設法要治好弟子守靜的傷,連明教的事情也都不願再怎麼理會。天寧觀原本存身的一些明教弟子,卻都是被他自己找由頭給一一調走的。
但十餘年來,寧封想盡了辦法。試盡了靈藥,卻都對守靜的傷勢毫無起色。近來他感覺年紀越大,不忍自己師門的絕學失傳。便有心雲遊天下,再覓一個佳徒。傳授衣缽。
但弟子守靜的一身武功被廢,他這一去。卻是不放心弟子。當年明教起事失敗,他便對明教的事業有些心灰意冷。明教教主張三槍曾有恩於他,他自己是不會做出叛教這種事來的。但弟子一身武功被廢,他這時卻是有心要讓弟子脫離明教,平安渡此餘生。
事有湊巧,正逢他聽聞全真教正在南方傳教,擴充發展分觀,便計上心來,主動去與正在蘇州傳教的衛志同接觸,要把自己這家天寧觀併入到全真門下,成為全真教在蘇州的第一家道場。他這番算計,是要讓弟子守靜能夠托庇於全真教中,有全真教這當今武林第一大派護著,守靜後半生的安危自然是無虞。
守靜講述罷,又向尹治平行禮道:「師父他老人家只是要為我脫離明教後,找個出路安排餘生,對全真教並無任何不軌之心。他隱瞞了身份,也只是怕全真教因為咱們明教的出身,不肯接納。家師這番良苦用心,還望首座能夠諒解!」
「原來如此。」尹治平聽罷點點,道:「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寧真人這一番作為,可當真是一副慈父心態了!」他感歎一句,接道:「你們師徒除了隱瞞身份,倒也沒什麼罪責。今日你既然能把實情相告,我便恕你無罪,仍讓你原職留任。」
「謝首座開恩!」守靜面上一喜,又鄭重行了一禮。
張一心聽罷後冷笑一聲,語氣中頗有不滿地道:「原來是這樣,我之前見天寧觀忽然就改換門庭,成了全真教的道場,還擔心是寧散人已遭不測,這才被全真教給強佔了。沒想到卻原來是寧散人自作主張,把道觀給拱手相送了,倒害我替他白擔心了一場。」
這座天寧觀當初所建,名義上雖是寧封自行籌措資金,多方募捐而得,但實際上卻是明教暗中出了大頭。所以說起來,這座天寧觀實是明教的一處基業。眼下寧封卻是當作自己私人的一般,給拱手捐獻了出去,還根本都沒徵詢過教主的意見,她為教中所想,自是不滿寧封的這般妄為。
守靜聞言,忍不住反駁道:「聖女這話是何意?我師父為明教效力大半生,我更是為此一身武功盡廢,難道還值不起這一家道觀?何況教主遠在西域,師父想徵詢也是不便。不過這事他是曾跟轉輪王提過的,轉輪王也是同意的。聖女若是不滿,盡可問令堂兄去。」
轉輪王張一邙身為明教三**王之一,是留在中原的明教教眾中地位最高的,他自然也是領頭的主事者。明教在中原的許多事情,他都可以一言而決,不必遠赴西域去請示教主。
尹治平聽得守靜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微微一驚,他剛才聽到張一心的真名時。就有懷疑過她的名字跟張一邙很像,兩人之間會不會是有什麼關係。現在守靜的這最後一句話。卻是給了他答案,原來張一邙與張一心之間。是堂兄妹的關係。
他不想張一心與守靜之間因為天寧觀之事再爭執下去,心中想罷後,向張一心道:「好了,你們明教的事情,不必在我面前爭執,我也沒興趣聽。何況,守靜現在也不是你明教中人了,而是我全真教的。現在輪到你了,跟我說實話。你又是為何而來,那個鄧倫又為何要捉你這聖女?」
張一心想起尹治平之前對付自己的手段,不滿地「哼」了一聲,卻也沒敢再多言與守靜爭執。頓了下後,她方才道:「我正是為了我堂兄轉輪王張一邙而來。」接著,她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她這個明教聖女乃是當今明教教主張三槍的女兒,而張一邙乃是張三槍的親侄子。張一邙的父親早年為救張三槍而死,所以張三槍對這個侄兒十分疼愛。簡直都有些勝過了親生兒子。堂兄弟倆有爭執時,張三槍向來都是偏坦張一邙多些。
十餘年前明教起事失敗,張三槍當時也曾身受重傷。去年他練功時忽然舊傷復發,病倒在床。再加上年事已高,感覺這一次已挺不過去,活不了幾年。張三槍的親生兒子張一明為人有些驕縱。而且武功、才智與張一邙相比也都略有不如。張三槍擔心他不堪大任,所以有意要把教主之位傳於張一邙。
但這事卻被張一明探知。他對此自是十分不滿與氣憤,所以糾集了教中的親信高手。欲要來中原殺了張一邙以絕後患。他們商量此事時,卻又被張一心給偷聽到。她自幼便與張一邙的關係十分親近,比親生兄長張一明更像親兄妹。她偷聽到此事後,便要先向父親張三槍告發,但不幸卻被張一明發現,給捉住給軟禁了起來。
後來她在自己貼身丫環的幫助下才逃了出來,但這時張三槍的病房已被張一明派人看管起來,她接近不了。一旦被張一明的人發現,她就要再度被捉。這一條行不通,她便離開總壇,趕來中原,要向堂兄張一邙告知此事,讓他提前做好準備,有了防備後,張一明便也不會輕易得手。
她離開總壇不久,就被張一明的人發現逃走。張一明派了五散人中的赤烏公鄧倫前來追趕捉她,她一路逃逃躲躲,雖也幾度被鄧倫給追上,但藉著自己的武功與智計,卻也幾度逃脫,始終沒被鄧倫捉住。
十餘年前明教起事時,她尚還年幼,所以對於遺留在中原的明教教眾以及據點等卻是所知不多,因此一路上她也沒找到明教中人向張一邙傳遞消息。
這一日她快逃到蘇州,卻是記得五散人中的青陽子寧封在蘇州城外主持一家道觀,也是一向借此掩飾自己的身份。而她又知道寧封與張一邙之間的關係也很近,所以便不惜連夜趕路,找來了天寧觀。一來是借助寧封擺脫鄧倫的追趕,二來也是希望從寧封這裡知道張一邙的下落找到他,最不濟也要把張一明欲對張一邙不利的消息通過寧封傳給張一邙,讓他提前有所防備。
卻不想今晚趕來天寧觀,寧封卻已然棄觀而去,獨自雲遊天下尋覓佳徒去了,還把天寧觀給拱手送給了全真教。她之前不清楚寧封的下落,只怕是已遭了全真教的毒手,這才被佔了道觀,所以自然不敢跟尹治平實言相告。現在才總算把一切都搞清楚。
張一心講罷後,向守靜行禮道:「守靜道長,我剛才多有得罪,向你道歉。不過此事重大,還望你不計前嫌。若是你知道我堂兄現下在何處,便請你告訴我,我要把事情告訴他,讓他做好防備。」
守靜聞言還未答話,尹治平忽然笑道:「張姑娘你怎麼早不跟我說實話?張一邙張兄與我也是故識,我還欠他一個人情。你若是早跟我實言相告,我哪裡還會為難你?」說到這裡,他起身施禮道:「尹某方才多有得罪,也望張姑娘你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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