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長街上傳來三聲鑼響的打更聲,一長兩短,正是三更的節奏。
尹治平正於房中雲床上盤膝打坐,修習呼吸吐納術,聞得這三更的更鼓聲,倏地睜開眼來。收功下床,他脫下身上所穿的白色法袍,摘下頭頂的黃金星冠,然後換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
打開窗戶,探頭往左右瞧了一下,所見皆是漆黑一片,並無半個人影。尹治平一手撐窗,輕巧地躍出窗外,然後再返身無聲地關好窗戶,接著足下一點,輕身上了自己所在的房頂。再又打量了下週遭情形,確認並無人發現後,他施展著輕功一路出了萬壽觀去。
這般深夜地偷摸而出,他是要往會李莫愁去。在終南山上,他早已暗中與李莫愁通過消息,他原本是決定過了正月十五上元節後再與白玉蟾一起下山,但李莫愁卻是早在過了初五日後就先行下山前往了臨安。只是他原本所定的行程,卻是一拖再拖,直到現在入了三月方才到得臨安。
昨日初至臨安,他卻也頗有些旅途勞累,所以當晚只是安心休息。到這第二晚,可卻再耐不住相思,要往見李莫愁去。
出得萬壽觀,他站在臨近的一處屋頂上,正又復四下查看情形,忽地眼角餘光瞧到一條身影急速地掠過。連忙轉頭瞧去,但見離他約有百丈左右的東北方向上,一條黑色的人影也正施展著輕功在屋頂上急速而行。那人輕功身法甚是高明,夭矯靈動。身如游龍。
再瞧其所前往的方向,卻是正直奔皇宮大內。萬壽觀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那人已縱躍到左近,正衝著皇宮而行。讓尹治平很清楚就辨別了對方的目標。
但看對方此刻所施展的輕功,就已不下於他,這讓尹治平不由得心生好奇,這般高手潛往宮中究竟意欲何為?他心中一動,略作沉吟,當下施展輕功,隨後悄悄跟了上去。
他穿著一身夜行衣,剛才又是站在房頂靜立沒動,幾與夜色溶為一體。所以那人並沒有發現他。對方的輕功雖是不下於他,但他的輕功卻也絲毫不弱,而且為防讓對方發現,他還下了地面,在街道上的房屋陰影中而行,讓對方也是絲毫未曾有留意到。
沒過多久,那人便已到了皇宮的城牆下。皇宮便如臨安的城中之城,城牆亦建的十分高大,任是輕功再高。也不能一躍而過。那人到了城牆腳下,便貼牆而立,施展出「壁虎游牆功」來,「噌噌噌」如一條大壁虎般往城頭上攀爬而去。
城牆上平整一片。再無遮掩物,尹治平並不好立即跟隨,否則對方只要低頭往下一瞧。便能夠立刻發現他。他隱在距城牆不遠的一株大柳樹的樹冠中,仔細瞧著那人。
之前他只是匆匆一瞥。接著又施展輕功在下面街道上跟隨,只瞧到對方身影閃動。便立即隨後跟上,也來不及仔細打量對方。這時那人在城牆上游動攀爬,卻倒正好給他機會仔細打量。
以他此時的功力,黑夜中視物已是沒什麼大礙,而且這時夜空上還有淡淡星光灑照,皇宮的城頭上,也有把守的軍士所燃的火把。藉著這些光亮,更能瞧得清楚一些。只是這時那人是面部貼對著牆壁在施展壁虎游牆功,卻是看不見他的樣貌。
尹治平只能瞧見對方的背影,最為顯眼的是那人有著一頭在黑夜中頗為明顯的白髮。此人並沒有以布巾蒙住頭臉,也沒有穿夜行衣,而是穿著一件打滿了補丁,各種顏色雜亂不堪的衣服。腰後還斜插著一根淡黃的竹竿,腰側則掛著一個黃皮葫蘆。瞧這副穿著打扮,分明是一個老叫化子。
瞧到了這幅老叫化子的形象,尹治平忍不住心頭一動,眉頭微皺地暗道:「不會是他罷?」
心中存疑之際,他手上卻是不慢,順手在身旁的柳枝上摘了一片柳葉在手。然後力運手指,以「彈指神通」的手法將這片柳葉彈得疾射而出,向著已攀爬了大半段城牆的那老叫化左側上方城牆射去。
輕飄飄毫不受力的柳葉,在他的內力激射之下,卻如一把精鐵打造的柳葉飛刀,破空發出銳嘯聲響。這聲響雖尖銳,卻也並不算大,普通人聽去,也就覺著是一道急響的風聲。
但正自攀爬城牆的那老叫化卻非是尋常普通人,他行走江湖多年,經過的大小戰鬥與遇到過的敵人不計其數,這破空聲響一入耳中,他立即便聽出來這是一件暗器破空疾射而來。當即深吸一口氣,身子忽然一翻,從面向城牆狀改為背貼城牆,以背部內力吸附住城牆不使自己掉落。
就在他才翻過身來之際,便見眼前一道綠影疾射而至。接著「噗」地一聲輕響,射到了離他七、八尺遠的稍上方城牆上。他轉過身只瞧了一眼,便判斷出這暗器並不是射向自己,是以便動也未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瞧著那件暗器射中城牆,卻把自己撞作了粉碎,同時把城磚打得激起一團塵土。而在這剎那間,他已瞧清,那暗器乃是一片新摘的的柳葉。
尹治平這時功力雖然精深,但卻還未能真個做到飛花摘葉可傷敵的地步。這一片柳葉他雖可當作暗器射出,而且還破空生嘯,聲勢不小,但其實真個的殺傷力卻並沒有多少。便是真的打中人身,也最多是把普通人打的生疼,除非離他特別近,不超過十步遠,那或才可能真的有點殺傷力。現在這種程度與距離,就是真的打中了那老叫化,恐怕也就最多讓老叫化皮癢上一下。
但便是如此,這般功力卻也足以傲視當今武林了。因此當那老叫化瞧清楚暗器只是一片柳葉時,亦不由得面色一變,現出驚訝之色。隨即他轉頭瞧往柳葉射來方向的那棵大柳樹,背上內力一鬆,腳下在城牆上一蹬,身如龍騰一般從半城牆上直躍而下。
尹治平所藏身的這棵大柳樹距城牆本就並不算太遠,不過五、六丈許,那老叫化又是從半城上居高而躍下,這一躍便至。他躍至柳樹近前,忽地哈哈一笑道:「黃老兄多年不見,卻來跟我老叫化開這種玩笑!」
話音一落後,他卻是忽地一掌向著大樹擊來。這一掌擊出,有若憑空驟起風雷,聲勢猛惡,還未擊實,掌上所帶起的勁風已把柳葉吹得「沙沙」作響,柳條搖擺。
ps:感謝「hmil風」與「瀟灑笑哥」兩位書友所投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