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再次停下後,白承英推要了車廂的門。
袁義的手正要碰到被白承英推開的門,見白承英自己推開了門,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站在車下衝白承英躬身行了一禮,道:「六殿下,我家主了命我送你和順嬪娘娘出城。」
白承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看著袁義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袁義往馬車的旁邊走了幾步。
「六殿下,」順嬪在車廂裡摟著自己的小孫兒喊白承英。
「在裡面等我,」白承英沖順嬪一笑,替順嬪關上了車廂門。
袁義在白承英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後,小聲道:「六殿下已經聽到風聲了。」
白承英說:「我聽到很多消息,只是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
袁義說:「聖上駕崩了,四殿下戰死在雲霄關了。」
白承英鎮定的神情開了裂。
袁義伸手扶住了身體搖搖欲墜的白承英,說:「六殿下,我家主子讓你帶著順嬪娘娘盡快離開京城,若是你們無處可去,就去向南河找衛國侯爺,侯爺會護衛你們。」
白承英呼吸急促,世宗駕崩,他對此有心理準備,可是白承允的死,他是一點也不想接受。
袁義看白承英的樣子沒敢鬆開扶著白承英的手,但催白承英道:「六殿下,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你帶著順嬪娘娘走吧。」
白承英低頭站了一會兒,才推開了袁義的手,說:「方纔要殺我的人應該是安家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袁義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白承英說道:「九殿下就要繼位登基了。」
白承英看著袁義的目光一暗。
袁義說:「我家主子說了,六殿下可以找她報仇,只是請六殿下在此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沒記錯的話,」白承英說:「上官勇也是安家這一邊的人。」
袁義小聲道:「六殿下,我家主子跟太師不是一條心,九殿下成皇,這不是我家主子的心願。」
「那她的心願是什麼?」白承英問袁義道。
袁義要怎麼說?跟白承英說,去他媽的皇位,安錦繡只想帶著白承意,跟上官勇,上官平寧一起遠走高飛,遠離這一切嗎?
白承英看袁義不說話,瞭然地一笑,說:「你最好還是殺了我,這樣對你的主子來說,才是最好的。」
袁義歎口氣,說:「六殿下,我家主子既然不殺你,這就是我家主子的誠意。奴才護送你離開京城,可是太師一定不會放過你。六殿下,九殿下成皇之後,只怕太師的權勢會比今日更大,這個天下裡,能護住六殿下的人只怕不多,您不如去衛國侯爺那裡試試運氣。」
白承英扭頭看向一旁,他和袁義身旁的這棵樹,這時候已經是長出了一樹的綠葉。
袁義說:「六殿下,如果您去見衛國侯爺,請您跟衛國侯爺說,安妃娘娘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白承英又看向了袁義。
「安五少爺帶回了聖旨,九殿下是奉旨繼位的,」袁義跟白承英說道:「這事,也望六殿下告訴侯爺。」
「既然九弟是奉旨成皇,那京城這一夜的屠戮廝殺是為了什麼?」白承英問袁義道。
「太子逼宮,」袁義說:「五殿下是幕後主使。」
「那現在呢?」
「現在九殿下準備登基成皇了。」
白承英一拳砸在樹桿上。
樹葉上的露水下雨一般掉下來,打濕了白承英和袁義的肩頭。
「六殿下保重,奴才告退,」袁義也沒心思跟白承英多說,該說的話說完之後,沖白承英又是一禮,把一疊銀票放到了白承英的手裡。
白承英瞪著手裡的銀票。
袁義本來想走的,看白承英現在這副表情,又站下來等了一會兒,準備在白承英把這疊銀票砸他臉上後,他再耐著性子勸白承英幾句。
白承英沒把銀票扔袁義臉上,反而咧了一下嘴,說:「你回去跟娘娘說,我跟她無仇。」
袁義說:「那您會去找衛國侯爺嗎?」
白承英說:「我不知道,也許吧。」
「車裡有吃的,」袁義跟白承英說:「是死人留下的東西。」
「多謝你,」白承英跟袁義道謝道。
袁義想想又問了白承英一句:「若是奴才遇見六王府的人,奴才要告訴他們您的去處嗎?」
「不用了,」白承英說道:「我有自己的去處。」
袁義沖白承英又是一躬身,轉身往京都城走去。
白承英在袁義走了後,將銀票放進了自己的衣襟裡,走到了馬車前。
順嬪在車廂裡問:「六殿下?」
白承英拉開了車廂門,看著順嬪勉強一笑,道:「娘,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
順嬪渾渾噩噩地道:「我們要去哪兒?你,你府中,府中的人呢?」
白承英的目光落在被順嬪摟在懷中的小兒子身上,小聲道:「都死了。」
順嬪抖若篩糠。
「四哥死了,」白承英還是小聲道:「九弟會成皇。」
順嬪小聲叫道:「是安妃?」
「不是她,」白承英搖頭道:「她沒有理由這麼做。」
「可,」順嬪說:「可是她的兒子當了皇帝啊!」
白承英坐在了車廂前的趕車位上,趕著馬車順著官道往南邊走去。
「六殿下!」順嬪的身子還是在顫抖。
「我會弄明白四哥是怎麼死的,」白承英跟順嬪道:「不過在這之前,娘,我會安排你和桐兒先落腳的。」
順嬪說:「我們要去哪裡?」
「到了地方娘就知道了,」白承英說:「外面風大,娘把門關上吧。」
順嬪這一輩子就是為白承英這個兒子活著的,聽了白承英的話後,順嬪把車廂門帶上了。
白承英專心趕車,動作不熟練,可是這車還是在往前走著,然後眼淚就流了滿面。白承英沒哭出聲來,現在也沒有時間給他悲傷,只是至少他能流眼淚。
袁義進城的時候,又讓南城門亂了一陣。
這時守著南城的人,已經是朱雀大營裡,一向跟慶楠交好的一個將官了。
「韓大人已經回宮去了,」這將官在袁義進城之後,就跟袁義小聲道:「他讓末將告訴袁總管,他已經派人去找慶將軍了。」
袁義跟這將官道了謝,又叮囑了這將官一句:「除非拿著皇貴妃娘娘的令牌或者懿旨,否則將軍不可放任何人進出城。」
這將官沖袁義點一下頭,說:「袁總管放心,韓大人已經吩咐過末將了。」
袁義跟這將官要了一匹馬,騎馬往帝宮跑去。
街道上這時已經看不到打鬥了,也有官府的人出現,開始帶著人救火。只是袁義身在南城,還是能聽到西城那裡的喊殺聲。
在離帝宮還有一條街的時候,袁義看見安元志帶著一隊人馬從東邊跑了來,袁義一下子便停了馬。
安元志看見袁義後,也停了馬,看了看袁義的身後,說:「你一個人出宮來了?」
袁義隨手指了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個背街小巷,跟安元志說:「少爺,借一步說話。」
安元志下了馬,跟著袁義走進了這個小巷。
小巷裡一個人也沒有,兩邊的圍牆很高,陽光都透不進來,風從小巷深處往外刮,平添了幾份陰冷。
安元志在小巷裡站下後,就問袁義:「出什麼事了?」
袁義背對著安元志,因為憤怒而胸膛起伏著。
安元志伸手要拍袁義的肩膀,嘴裡問道:「到底怎麼了?」
袁義拔刀,轉身面對安元志的時候,刀尖正對著安元志的心口。
安元志一愣,手僵在半空。
袁義怒視著安元志道:「安元志,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不是瘋了?!」
聽袁義這麼問自己,安元志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啊!」袁義的刀尖抵在了安元志的心口上。
安元志低頭看看抵在心口上的刀尖,低聲道:「我姐知道了?」
「你當她是傻子嗎?」袁義怒道:「太師給了你什麼好處?將軍死了,這種謊話你也說的出來?!」
安元志半天沒說話。
袁義更是憤怒了,沖安元志道:「你當我不敢殺你?」
「那你殺吧,」安元志抬頭看著袁義道:「殺吧。」
袁義手僵著沒動。
安元志突然就身子往前一傾。
袁義被安元志的動作弄得一驚,忙就撤了刀。
安元志見袁義撤刀,苦笑道:「我姐是不是很恨我?」
袁義在發現自己狠不下心腸殺安元志後,一刀砍向了身旁的圍牆,將圍牆上的一塊磚砍成了碎沫。
「袁義,」安元志喊袁義。
袁義從安元志的身邊走過,往巷外走去。
「我……」
「有話你跟娘娘說去吧,」袁義邊往外走,邊跟安元志說道:「現在宮裡全是玄武大營的人。還有,娘娘在讓你出宮之前,就知道你騙她了。」
安元志背靠著牆壁站著。
袁義走出了小巷。
袁誠幾個人跑到了袁義的跟前,袁誠把袁義上下打量了一下,說:「哥,你身上有血,你受傷了?」
袁義說:「我沒事。」
袁申往小巷裡看,說:「你跟少爺說了什麼?」
有兵卒牽著袁義的馬走到了袁義的跟前。
袁義從這兵卒的手裡接過馬韁繩,想了想小聲問袁誠幾個人道:「衛國侯爺在向南河?」
袁誠幾個人一起點頭。
袁誠說:「哥,這事你問少爺就行了啊。」
袁義冷笑了一聲,他就是太相信安元志這個人了!
袁誠幾個人看袁義的情緒不對,都有點發怵了。
袁義翻身上了馬,也沒再看袁誠幾個人一眼,打馬揚鞭往帝宮跑去。
「他跟少爺吵架翻臉了?」袁申小聲跟兄弟們道:「我看哥那樣是在生氣啊。」
「少爺做了什麼事?」袁笑問道。
幾個死士侍衛一起搖頭,他們想像不出來,袁義能為了什麼事跟安元志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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