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勇和安元志聽了安太師的話後,都是心中一震,他們就算在沙場之上幾番生死了,到了朝堂之上,他們卻還是顯得道行太淺。
安太師上官勇衝他點了頭,便道:「衛朝不能在這裡久留,快些走吧。」
上官勇道:「太師,蓋宅子的錢……」
「那兩座宅子就當是我送你的,」安太師沒讓上官勇說完話,衝上官勇擺手道:「我對你有愧,更何況這個時候,你不能讓人上折參你貪。」
要上官勇在這個時候再說,自己問心無愧,兩袖清風,他是真的沒臉說。
安太師著上官勇一笑,道:「怎麼?覺得心中有愧?」
上官勇歎氣,道:「太師,衛朝以前最恨貪官污吏。」
「那又怎麼樣?」安元志開口道:「我也恨這些人,只是想要斬盡世間不平事,手中無權,我們能做什麼?姐夫,我們如今所做的事,都是為了圖謀將來,將來若是天下太平,不再民不聊生了,我們還有什麼可慚愧的?」
「我還是把莫氏帶走吧,」上官勇跟安氏父子道。
「不行。」
「你不可殺她。」
安元志和安太師同時開口說道,對望了一眼後,安元志跟上官勇道:「我現在發現這個女人是個好東西了。」
上官勇說:「這是我的麻煩,不能推到你的身上。」
安元志笑道:「姐夫,這個女人能成為我對付白承澤的刀,你就放心吧,我現在很慶幸昨天晚上沒一刀殺了這個女人。」
上官勇搖頭,說:「你一個男兒,何苦跟一個女人糾纏?」
安太師說:「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殺她了?」
「我不會動手,」上官勇道:「想讓她意外死去,我這裡有很多辦法。」
「姐夫!」安元志叫了起來。
「我一直沒怎麼在意過這個女人,」上官勇這時道:「以為只要養著她就行,沒想到她還能有這種膽子。」
安太師道:「我這樣吧,若是這個女人不能留,我替你殺了她。現在我們要先確定,在這個女人背後的人,是不是五殿下,萬一幕後之人另有其人呢?」
上官勇這才起身,沖安太師躬身一禮,道:「衛朝謝過太師。」
安太師擺手,「你現在掌著衛**,著風光,其實是在火上燒著。衛朝,我只跟你說一句話,你如今只能唯聖上之命是從,不管皇室之中發生了什麼事,你最好都置身事外。」
安元志說:「那要是我姐的事呢?」
「不到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安妃娘娘就用不著你的衛**,」安太師跟上官勇小聲道:「你若是現在另娶一位妻子,對安妃娘娘才是最好。」
「父親!」安元志聽了這話就急眼了,說:「你要姐夫……」
安太師著安元志說:「你喊什麼?」
上官勇搖頭道:「太師,我無心再娶。」
安太師道:「所以我不勸你這麼做,想必你這麼做了,宮裡的那位也會傷心。」
安元志鬆了一口氣,沖安太師道:「既然沒有必要說,你為何要說?」
「你只記得置身事外這四個字吧,」安太師著上官勇道。
上官勇躬身道:「衛朝記下了。」
安元志說:「父親,依你,四五兩人,誰的機會更大一些?」
安太師搖了搖頭,道:「奪嫡之事,跑在前者未必就是贏家。」
安元志說:「你是說四殿下未必就能贏?」
「若想成皇,必先六親不認,」安太師說道:「四殿下若是輸,也就是輸在他的心腸上。」
安元志眉頭一擰,說:「沒錯,白承澤去了江南這麼好的機會,他都沒有抓住!若是白承澤死在了江南,誰還能跟他爭位?他不就是命定的儲君?」
安太師沒接安元志的這個話頭,道:「四殿下在軍中勢單力薄,這也是他的硬傷。」
上官勇道:「就是我現在幫他,也不行?」
安太師衝上官勇擺了擺手,「你不能讓他完全依重你。」
「為什麼?」安元志問道:「我們幫他還幫錯了?」
安太師一笑,道:「他若是只靠著你們爭下了江山,事成之後,他要怎麼謝你們?將江山相送嗎?」
「我,」上官勇有些暈了,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就是想幫白承允,這個忙也不是這麼好幫的。
安太師向了安元志,道:「你可想明白了?」
安元志頗為咬牙齒地吐了四個字:「功高震主?」
「沒錯,」安太師道:「天地分陰陽,事分黑白,若是你們衛**日後一家獨大,朝中無可與你們相抗之人,新皇如何坐穩他的江山?歷朝歷代,多少開國之人,從龍之將能得善終?就是這個道理。」
安元志若有所思道:「這就是人可共苦,不能同甘?」
「跟帝王講同甘共苦?那就太天真了,」安太師道:「錦繡江山,從來就只能一人獨享。」
安元志這時笑了起來,小聲道:「錦繡江山?我姐夫不要江山,只要錦繡。」
「閉嘴!」安太師喝了安元志一聲。
上官勇望著安元志笑了一下,掉臉又是一臉正經地問安太師道:「現在四殿下對衛朝和衛**就有拉攏之意,依太師之見,衛朝要怎麼做?」
「不得罪,但也不為他出力,」安太師道:「橫豎四殿下也沒有要用兵的地方,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等日後,他在軍中的勢力又有了一些後,你再作打算也不遲。這樣在他成皇之後,雖然不會把你當做親信,但是身為臣子求的就是榮華富貴,這個親信,誰要當就讓誰當去好了。」
「做皇帝的親信不好嗎?」安元志問道。
「你們以為帝王親信是什麼?」安太師搖頭道:「開國之君身邊的親信之人,還可說成是生死兄弟,其他的,不過就是帝王們用得順手的奴才罷了。蘇養直是聖上的親信,在朝堂之上,他蘇養直還不在三公六卿之列,他身後的那個蘇家,也不過就是一個小族。知道帝王私事越多的人,就越不得富貴,你們記住我的話,寧為重臣不當親信。」
安元志撓頭,說:「不得帝王信任,能當重臣嗎?」
「讓帝王覺得你可用,可將你握在手裡,這就夠了,」安太師道:「三公六卿若都是帝王親信,那這世上就不存在什麼帝王心術了。」
安元志點了點頭,安太師今天的這一席話,夠他自己琢磨幾天的了。
「衛朝回去吧,」安太師也不問上官勇有沒有聽懂他的話,跟上官勇說道。
上官勇起身道:「衛朝謝太師教誨。」
「記住置身事外,」安太師又提醒了上官勇一句。
「我送姐夫出去,」安元志說道。
安太師沖這兩人揮了揮手。
上官勇跟安元志走出了燒著炭火,溫暖如春的房之後,才發現天空這時飄起了小雨,夾在牛毛細雨之中的,還有碎如鹽粒的雪,雨夾著雪,落地無聲,只是風吹在人的臉上,讓人感覺如刀割一般。
「來我們還是把奪嫡之事,想得太簡單了,」上官勇小聲跟安元志道:「以為手裡握著一支軍,很多事就能辦了,現在來,還是舉步為艱。」
安元志一笑,跟上官勇也不打傘,往外走著,說道:「我父親當年十六歲便高中了狀元,名動天下,連著當今聖上在內,他伺候了三代帝王,跟他比起來,我們還是學生。」
上官勇這時拉著安元志站在了一處遊廊下,一直等到一個手裡拿著傘和蓑衣的安府管家,跑到了他們的跟前,才跟安元志道:「你身上有傷要養,還是不要淋雨了。」
「鬼天氣,」安元志咒罵了一聲京都城的天氣,從這管家的手上接過的雨具。
管家也不敢跟這兩位多話,東西送到之後,就退了下去。
上官勇替安元志打著傘,兩個人又往府外走。
「其實我覺得我們是應該置身事外,」安元志走著走著,又跟上官勇小聲道:「這個時候,日子過得煎熬的應該是他們皇家父子,我們操什麼心?」
上官勇步子邁得很慢地往外走著。
安元志說:「最好他們最後打起來,打得天下大亂,姐夫你正好趁亂帶著我姐遠走高飛。」
上官勇道:「天下大亂?他們皇室自己亂就好了,否則覆巢之下,我與你姐姐又能往何處去安生?」
「我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我想她都是願意的,」安元志說道:「大不了捨了祈順,遠走關外。」
「你啊,」上官勇搖了搖頭,輕聲道:「她願意,可我不願意。」
「為什麼?」安元志說:「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什麼都好了嗎?」
上官勇站在安府門前,披上了蓑衣,翻身在上馬時,又停下來,跟安元志輕聲道:「我要給你姐的是一世無憂。」
安元志著上官勇帶著幾個死士侍衛,打馬揚鞭而去,這一行人很快跑沒影了之後,安元志還是在府門前站著,一直呆站了很久。
安元文騎著馬帶著一行人,從跟上官勇相反的方向走了過來。
安元志冷眼著府裡的幾個婆子從一頂暖轎裡,把又懷上了身孕的寧氏夫人扶了下來。
安元文到安元志就是渾身的不自在,說:「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安元志說:「府有這家規,大門口我不能站?」
安元文扭頭去自己的妻子了,對著安元志,他是說一句話都嫌多。
「五弟,」寧氏夫人上了府前的台階之後,聲音很輕地喊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寧氏挺著的大肚子,說:「大嫂,懷男懷女這種事,去求神拜佛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