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用完了晚飯,從臨時供他們這些兵將休息的宮室裡走出來,就看見上官勇站在庭院裡發呆。安元志看了看四周,走上前,小聲道:「姐夫怎麼不去看看我姐?」
「噓,」上官勇忙讓安元志閉嘴。
「這裡沒有外人,」安元志說:「我這樣說話也能被人聽到?」
「現在不是時候,」上官勇仰首望天道:「你也不要去找她,這個時候去只會害了她。」
安元志也抬頭看天,星空之上,一輪明月高懸,那月光就這麼清冷地照下來,給夜色平添了一抹孤寒。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身邊靠了靠,說:「你說我姐的那招有用嗎?」
上官勇搖了搖頭,說:「皇家的事,我想不明白。」
「說到底就是為了那把椅子,」安元志說:「也不知道我姐在想什麼心思,她是要為九皇子謀位嗎?」
上官勇低下頭。
「姐夫你怎麼不說話?」安元志看著上官勇問道。
「你姐也是沒辦法,」上官勇這才說道:「這宮裡是吃人的地方。」
安元志不忿地踢了一腳身旁的花台,跟上官勇說:「姐夫,我就不信,我一輩子就得活的這麼小心翼翼!」
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的肩頭,這個世上真正能活的恣意瀟灑的能有幾人?大家不都是小心翼翼地活著?上官勇很想安錦繡,只是這個時候,他就是得忍著,這不也是一種小心翼翼?
安錦繡這個時候坐在白承意的小床旁,親了親白承意的小臉,問袁義道:「那香包沒沾他的身吧?」
「沒事,」袁義說:「香包一直放在我的袖子裡,榮雙不會看出來的。」
安錦繡喃喃地道:「這樣就好。」
「聖上會罰沈妃和五皇子嗎?」袁義問安錦繡道:「他不會不問這事吧?」
「主子,」紫鴛這時跑了進來,跟安錦繡說:「大總管帶著韓約來了,聖上讓韓約帶兵來看千秋殿。」
安錦繡看著袁義說:「這就是聖上的動作。」
「只是派韓約來看著?」袁義不滿道,他們費了這一天的勁,最後就得到一個讓韓約來看守的結果?
安錦繡沖袁義擺擺手,跟紫鴛說:「你帶大總管過來,讓韓約在前廳等我。」
紫鴛又跑了出去。
「聖上對白承澤起疑心了,」安錦繡這才跟袁義說:「這是我能要的最好的結果了。」
袁義說:「那沈妃娘娘呢?」
「她?」安錦繡一笑,「沒有了白承澤,她便什麼都不是,我們不必在意她。」
袁義皺眉道:「只是疑心就夠了?聖上也疑心主子你了啊。」
「這不一樣,」安錦繡說:「我只是一個妃子,生死都不由我選,而白承澤是皇子,一個皇子失了聖心,離那把龍椅就遠了。」
「他真會害九殿下嗎?」袁義又問道。
「他看見將軍跟我在一起說話了,」安錦繡說:「他的心思我能猜得到,只要承意死了,將軍就還是他手裡的一張牌,他一定會害承意。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防是防不住的,在他動手之前,我們不如把他的心思捅到聖上跟前去。」
「這樣五皇子就不敢動手了?」
「代價太大的事,白承澤不會做,」安錦繡說到白承澤時,神情陰沉,「這個人,我……」
「主子想說什麼?」
安錦繡回轉了神色,莞爾一笑,她與白承澤糾纏了一輩子,這輩子再撞上,不知道誰會贏誰會輸啊。「沒什麼,就是在想,我們能早一點出宮就好了。」
袁義替白承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如果可以,他也一刻不想在這座帝宮裡多呆。
吉和跟著紫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看見安錦繡就說:「娘娘,聖上派了韓約大人來護衛您了。」
安錦繡在凳子上轉了一個方向,面對了吉和,說了一句:「你這次做的很好。」
「這是奴才的本分,」吉和忙道:「奴才就怕做的讓娘娘不滿意。」
「隨我去見見韓約,」安錦繡起身道。
吉和忙就跟在了安錦繡的身後,回頭看看袁義,見袁義還是守在白承意的小床邊沒有動,便跟安錦繡道:「娘娘,您這樣一鬧,會不會激怒五殿下?」
「他怒了又能拿我怎樣?」安錦繡走出了自己的寢室,屋外的空氣裡充滿了花香,再被夜風這麼一吹,這花香幾乎無處不在,充斥了千秋殿的每一個角落。
「娘娘說的是,」吉和應和安錦繡道。他在安錦繡入宮時,是跟安錦繡玩過一點手段,比如在千秋殿裡安排一些自己的人手,只是不久之後,這些人就被世宗下令逐出了千秋殿,理由還不是安錦繡不滿意,是世宗看不上這些人。那個時候,吉和就後悔跟安錦繡玩這一招了,現在再想跟安錦繡表忠心,就太難了。
「你自己也小心點,」安錦繡邊往前廳走,邊說道:「你是貼身伺候聖上的人,殿下們都盯著你呢,嘴不嚴,你這條命就誰也保不住了。」
吉和賠著笑臉跟安錦繡說:「奴才知道娘娘是為了奴才好,娘娘,聖上的身子看著沒有好轉,但是奴才聽榮大人說,已經無性命之憂了。」
「聖上中的毒解了?」
「榮大人說要用什麼藥以毒攻毒,」吉和回話道:「向大人卻說這毒不能冒險,只能壓制,最後還得看聖上怎麼選。」
安錦繡說:「聖上選了?」
「聖上還沒下決定。娘娘,您說聖上怎麼會在這事上猶豫?拿不定主意,可以再找太醫來問問啊,太醫院又不是只有向榮二位。「
安錦繡往前走著,世宗這個時候不下決定,是在等援兵到,等可以重新掌控朝堂了,那個時候再賭命也不遲。「聖上不想太多人知道他已經清醒的事,」安錦繡跟吉和說:「你在御書房就不要多問了,省得讓聖上對你生厭。」
吉和跟在安錦繡的身後唯唯諾諾。
「九殿下是還小,比不上他的哥哥們,」安錦繡進前廳之前,特意停下來跟吉和說:「不過聖上一定能過這一關的,所以大總管就算有什麼別的心思,也要三思而後行。」
吉和忙就要跟安錦繡再表忠心,安錦繡卻已經走進前廳裡去了。
韓約站在前廳裡,千秋殿的這間會客的前廳裡,按世宗的吩咐佈置得很奢華,韓約卻沒四下裡亂看,規規矩矩地垂首而立,聽見安錦繡進來,忙就給安錦繡行禮。
安錦繡沒辦法跟韓約面對面的說話,兩個人的中間隔著一道屏風,誰也看不到誰。「身上的傷好些了嗎?」安錦繡讓韓約起身後就問,御書房那一戰後,韓約脫力之後,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
「奴才已經無事了,」韓約聽著安錦繡說話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便道:「娘娘的身子還是不好嗎?」
「我也就是這樣了,」安錦繡一笑。
「娘娘,」吉和跟安錦繡說:「奴才將韓大人帶到,奴才就告退了。」
韓約是從庵堂就開始跟著安錦繡的,在吉和想來,這兩個人一定有話要說,自己還是識相地走開比較好。
安錦繡也沒留吉和,讓一個千秋殿的小太監送吉和出去。
吉和出去後,韓約明顯放鬆了不少,跟安錦繡說:「娘娘,那天奴才看娘娘走到福王的馬前,奴才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起自己給福王的那一刀,安錦繡搖頭好笑道:「我那一下不算什麼,最後還是得靠你們。」
「娘娘,」韓約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安錦繡一些,壓低了聲音說:「現在宮裡的人心不穩,娘娘還是小心為好,奴才一定帶人守住千秋殿。」
「你手下現在有多少人?」安錦繡問道。
「加上蘇大人新分給我的人手,奴才手下現在有一千人,」韓約說。
一千人守千秋殿是足夠了,只是要在如今世宗都要等援兵來自救的帝宮裡,一千人不足以保住自己這幫人的命。安錦繡手指敲了敲椅把,對韓約說道:「林章這些天在做什麼?」
「林章?」韓約一時想不過來安錦繡怎麼會突然提起林章。
「嗯,那位林副統領最近在忙什麼?」
「他,」韓約說:「奴才看他已經是五殿下的人了,蘇大人現在已經不讓他靠近御書房了。」
安錦繡說:「他手下有多少人?」
「這個奴才沒有數過,」韓約說:「聽說他帶人打中宮的時候損失了不少人手,現在他的手中應該還有三千人吧。」
「想不想坐他的位置?」安錦繡突然就問韓約道。
韓約呆了一呆,他現在在大內待衛裡,官位也不小了,只是大內待衛副統領這樣的官,離他還是太遠,那可是皇帝的親信啊。
「不敢想?」安錦繡隔著屏風沖韓約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應該是個不甘平庸,想當將軍的人。」
韓約聽見安錦繡笑後,回過神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對安錦繡道:「奴才謝娘娘提拔。」
「我能有多大的本事提拔人?」安錦繡說:「起來吧,這還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韓約從地上站起身來,道:「娘娘要奴才怎麼做?」
「林章既然要做五殿下的臣,那他還當什麼大內侍衛副統領?」
韓約說:「娘娘要奴才去揭穿這事?」
「林章與將軍上官勇有仇,」安錦繡說道:「你去找他,他會幫你。」
上官勇這個名字從安錦繡的嘴裡說出來,讓韓約又呆了一呆,安妃娘娘原是上官婦的傳聞才過去多久?「上官將軍會相信奴才嗎?」韓約問安錦繡道。
「只要能殺林章,他就會幫你,」安錦繡說道:「殺了林章,你就能坐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