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是個不錯的開端,於是除夕夜蒼溟和阿山也邀請了田凱璇和靖琪,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到他們入住的酒店餐廳吃自助餐。舒榒駑襻
田凱璇幾乎把整個衣櫃的衣服都搬出來攤開在床上,想找一套除夕穿的漂亮衣裙。
其實要說起來她也沒有很多衣服,她的工資不高,還要負擔和孩子兩個人的生活,要存下一點錢做教育基金,妹妹開蛋糕店需要資金,她把能動的存款也全都拿了出來。
是的,她生活有點拮据,常常一整年都買不了兩件新衣服。
能出席重要場合的就更少了妍。
她平時習慣了利落簡單的褲裝,裙子很少,她自己都忘了上回穿裙子是什麼時候,她穿裙子是什麼樣子。
可這回就是很想穿裙子,因為穿裙子比較有女人味。
警察已經是個很剛性的職業,她不希望別人對她的印象就停留在要強的男人婆谷。
最近她好像很在意別人的眼光呢,尤其是……
尤其是那個阿山。
田凱璇挑了一件深紫色的高領襯衫,配上淺灰色的針織長裙,對著鏡子瞧了瞧,還算淑女。
裙子已經不記得是哪年買的了,只是她很少穿,保養得還不錯,有點起球球,她很小心地一點一點捻掉。
阿山看到這樣的她從樓梯口走出來,愣了一下,淡淡稱讚道,「今天很漂亮。」
「謝謝。」田凱璇低頭淺笑,彷彿聽到心底有花開的聲音。
「今天又是你帶著兩個孩子?」
「嗯,小甜的店今天還營業,會晚點過去。」
阿山看了看面前的兩個小不點。「時間還早,我們也不急著去酒店餐廳。不如看看你們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陪你們去逛逛。」
「阿山叔叔,我想去年貨街。」小傑現在已經敢在他的面前大膽說出他的願望。
阿山叔叔對他來說,越來越像蝙蝠俠和超人那樣的英雄,無所不能。
「好,那麼我們就去年貨街。」
田凱璇發現他們最近好像總是陪著孩子出現在人多的場合,而且最後都是以冰糖葫蘆終結。
其實孩子們眼饞的是冰淇淋,阿山就勸他們,「等會兒餐廳裡有不限量供應的冰淇淋,十幾種口味,你們現在吃了,等下還吃得下嗎?」
兩個小傢伙權衡利弊,還是決定忍了。
田凱璇笑,他對孩子還真是有辦法。
冰糖葫蘆對孩子來說也太大了點,糯米團兒就吃了一顆,剩下的都是田凱璇幫她吃。
阿山見小傑也吃的勉強,接過他吃剩下的一半,很自然地吃進嘴裡。
看起來是很簡單的動作,他卻做得那麼自然和流暢,田凱璇像被電流擊中了一般,呆呆地看著他。
阿山問,「怎麼了?」
「噢,沒什麼……」
田凱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剛才那一霎那,身體深處好像有哪個位置劇烈的震顫了一下。
是心嗎?
這種感覺是心動嗎?
年夜飯吃的很盡興,他們去海灘上放了煙花,孩子玩得很瘋,所以困的也早,不到零點就全睡著了。
蒼溟讓阿山去取了85年的拉菲紅葡萄酒,四個人在酒廊裡喝酒。
對靖琪來說,這樣的場景和情感糾葛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所以阿山帶著田凱璇和小傑先走了。
田凱璇直到坐上車,眼裡都還滿是不安,「他們這樣真的沒關係嗎?我還是上去接小甜回去吧!」
阿山食指豎在唇間,「噓,別把小傑吵醒了。放心,我大哥有分寸,絕對不會趁人之危,做你妹妹不願意做的事。」
阿山一直把他們母子送到小區外,回過頭,發現兩人都靠在後座上睡著了。
他不忍心吵醒他們,在車子裡安靜地坐著,音響還開著,溫柔婉約的女聲低聲唱:
spendallyourtimewaitingforthatsecondchance
forthebreakthatwillmakeitok
there『salwayssomereasontofeelnotgoodenough
ineedsomedistractionorabeautifulrelease
memoriesseepfrommyveins
……
sarahmclachlan的《angel》,空靈而平靜,阿山想起離開時濱海下的那場雪。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他以為這就是命運了,這樣寂寞就是一生。
沒曾想,還能有熱鬧滿足的新年,還有此時此刻的平靜。
即使給予他滿足和平靜的不是那個女孩,他也心存感激。
歌曲循環往復,田凱璇終於睜開迷濛的眼。
阿山為她拉開車門,「到你家了,你從這邊下,我來抱孩子。」
他繞到另一側,小心地將小傑抱出來,送他們母子上樓。
外頭還有放鞭炮的老老小小,看到阿山和帶著孩子獨居的田凱璇一起回來,都曖昧八卦地打量著他們。
田凱璇低頭,步伐有點急,這種情況早就不止一次了,她不想給阿山帶來困擾。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阿山岔開話題道,「聽說你酒量不錯,喝這麼點就醉了?」
「大概85年釀造的酒放到現在有些特別的成分吧,我有點適應不良。我不太懂葡萄酒,浪費了。」
「我也不懂,而且年份越老,單寧味越沖,我也不喜歡紅酒那種酸澀的口感。」
「可我看你很內行啊!」剛才他還給她講解這酒的來歷和妙處。
「附庸風雅罷了。」處在虛榮浮華的圈子裡,總要瞭解一些。
有他在,她好像總是很容易放鬆,不論心裡有什麼忐忑和不安都能很快散去。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嗎?
不管怎樣,這是她十年來最快樂的新年。
春節之後,靖琪拜託田凱璇給她介紹相親對象,她不想跟蒼溟再糾纏下去,而是希望向前走。
田凱璇尊重妹妹的選擇,她知道像她們這樣沒結婚就拉扯著一個孩子,要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是很難的,但是回到過去……也許更難。
鄰居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時就會給她們姐妹介紹相親的對象,但是最近看到她和阿山走的近,都用一種了然又挑剔的眼光看她們姐妹倆,對象也不介紹了。
田凱璇明白人性就是這樣,傳統觀念裡,也許她們不是什麼好女人,能找到一個男人就不錯了,要是有條件如阿山他們這樣優秀的,人家又會用懷疑的眼光打量,彷彿在說:她們這樣的也能找到這麼好的男人?
妹妹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孩子也還小,要找對象其實要容易一些。
如果她再年輕漂亮一點,如果時光能倒退十年,她遇到阿山這樣的好男人,也許會更有信心更主動,可是現在……
她不喜歡自卑的自己。
「田警官,外面有人找。」
她有些意外,來的人竟然是她在警校裡的師兄——袁喆。
「凱璇,好久不見了。」
「是啊,師兄,好久不見。你進修回來啦?」
袁喆比她大兩歲,在警校認識的時候就很照顧他,父母是省城的幹部,但他卻一心想做警察,為了避開父母的裙帶關係,不在省城而是跑到南水市的公安分局工作。
前段時間他去了省城進修,可能會有晉陞的機會。
袁喆笑,「嗯,剛回來,想請你吃飯,有沒有時間?」
「好啊,走吧!」
袁喆也是讓田凱璇覺得相處沒有負擔的人之一,他們彼此很瞭解,就像哥們兒。
有人問過她為什麼不跟袁喆在一起,她總是笑言,哥們兒怎麼在一起?
今天這一聚,倒讓她有個想法——他這麼好,為什麼不介紹給妹妹呢?
「你氣色很好,最近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袁喆坐在桌子對面看著她。
「沒有啊,大概是……蛋糕店生意不錯吧!」
「蛋糕店?」
「對啊,我妹妹開的,之前跟你提過,還記得吧?我也算是半個股東,所以店裡生意好,我也高興嘛!」
袁喆喜歡她臉上雀躍歡喜的神情,但是他知道,她只是把積蓄拿出來給了妹妹作開店的資金,並沒有去獲利賺錢的打算。
她對別人總是比對她自己慷慨。
「對了,我妹妹,田甜啊,分局的年飯上你應該見過的,很漂亮。她……現在想找男朋友,你有沒有興趣見見?」
袁喆的笑淡了幾分。「不是太有印象了,你希望我跟她見面?」
田凱璇喝了一口面前的柳橙汁,「嗯,她跟我一樣,沒結過婚,但是帶著個孩子。不過她比我年輕,很漂亮,氣質也好,現在開著蛋糕店,已經上了正軌,是有一技之長傍身的。我知道你還沒結婚,可能有點委屈你,但是先接觸一下嘛,她很漂亮的……」
袁喆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行了,我知道,我會去跟她見面的。」
「啊,真的?」
「嗯。」
如果這是她希望見到的,他願意。
「還有,」他補充道,「我覺得你已經很好了,能幹、賢惠而且漂亮,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還是師兄會說話。唔……沒有酒,我用橙汁敬你一杯,改天請你喝酒!」
田凱璇豪氣地跟他碰了碰杯子,完全被他願意赴約的喜悅給代替,沒有察覺到他的歎息。
相親安排在元宵節前一天,蒼溟那幾天恰好不在南水,正好沒人來干涉她們。
可是她們都忽略了還有阿山守在這裡。
田凱璇陪靖琪去買新衣服,她自己是精打細算,不捨得花錢買新衣,但是靖琪約會總得有像樣的衣裙。
春款的新衣都好漂亮,田凱璇摸了又摸,忍不住還是挑了幾件上身試試。
反正試試又不要錢。
鵝黃色的一字領收腰連衣裙,穿在身上很有早春的氣息。
她皮膚白皙,常年運動鍛煉保持了良好的身材,雙腿又長又直,包臀設計的裙擺凸顯出她的好身材。
導購小姐一個勁的誇她,說這個款式就是為她這樣的輕熟女設計的,大學生小姑娘穿不出韻致,年紀大一些的女性又難有她這樣的好身材。
其實田凱璇也覺得很好看,可是……吊牌上的價格對她來說太貴了,小傑馬上就要開學,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她買不起。
「凱璇。」
阿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田凱璇回身看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山一步步走近,看了看她身後依然關著的那扇試衣間的門,「你不是說今天要來逛街買衣服,我就過來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嶄新的連衣裙,標籤還掛在領後。
田凱璇有點赧然,「噢,難得有空,陪小甜來買幾件衣服。」
「嗯,大概後天大哥就會回來!」
田凱璇張了張嘴,沒有接話。她們來買衣服,並不是為了迎接蒼溟。
她沒想到阿山已經洞悉了她給靖琪介紹對像相親約會的事,兩人因此而吵了起來。
她被他那種冷漠疏離的語氣給激怒了,讓他不要插手她們姐妹的私事。
阿山生氣的時候,不是靠大喊大叫來讓人生畏,他週身的散發出的冷漠和排斥就足以劃下楚河漢界。
最後的最後,他只說了一句,「你穿這件很好看,不打擾了,你們繼續。」
涇渭分明似的。
田凱璇覺得很受傷。
阿山走時為她們買了單,兩人試過的所有衣裳都被打包提在了手裡。
很久沒有買過那麼多衣服,四五個紙袋拎在手裡,包括那件她很喜歡的鵝黃色的連衣裙,可田凱璇只覺得沉重和難受。
他很有錢,他很優秀,他有事業有地位,蒼溟也一樣,是不是覺得就可以決定所有人的命運和選擇?
她不稀罕他這些糖衣炮彈,她理應要生氣的,可是回家推開門,卻意外地看到阿山陪在小傑身邊跟他一起拼模型。
心一下子就軟了。
她稀罕他對她兒子的好,稀罕他把她給予不了的東西不求回報地給了小傑。
可是她忘了,世上很少有不求回報的事,除非那個人愛你。
事實是,阿山不愛田凱璇。
他為白天的事道歉,卻還是堅持道,「明天的飯局取消吧,否則大哥問起,難免鬧得不愉快!」
她反駁,「你們為人處世的時候偶爾也尊重一下別人的意願好嗎?小甜不想回到過去,你們又何必勉強?就算我不安排她見什麼人,只要她有這個意願,也會去認識其他人的,這只是說明她在往前走,你們沒有權利干涉。」
「你也參加過這樣的約會嗎?」
田凱璇愣了,「你什麼意思?」
「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有,那又怎麼樣?單身帶著一個孩子的女人就不能再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嗎?」
「不是。」阿山的語氣淡淡的,卻很堅定,「但是她跟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她孩子的父親就在眼前,她不需要尋找什麼,也不需要有人來替代那個位置。跟大哥重修舊好,就是最好的選擇。」
田凱璇被這句話給傷到了,他在暗示她的小傑是個其父不詳的孩子。
她可以容許別人誤解她,但絕不容許侮辱她的孩子。
她以為他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不會瞧不起她,也不會瞧不起她的孩子。
可事實是,她錯了。
至此,她有些明白過來,阿山對他們母子從來就不是不求回報的。
相反,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是為了幫助蒼溟追回妹妹,而刻意地接近他們。
現在他所說的話,代表著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其實他沒有錯,只是突然太直接了一點,她有點承受不住。
是她太天真了。
「你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說話!」
她有些倦,她想擋在家人面前保護他們,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好像不如想像的堅強。
下午他買單的那些衣服,她一件也沒有拿出來,原封不動地放在紙袋裡,堆到了陽台上,然後很沒出息地坐在陽台的小凳上哭了一場。
上次哭,是什麼時候,她不記得了,只知道是比上次買新衣服還要久遠的事。
靖琪的相親照常進行,只不過在最後出了點意外,趕來搞破壞的蒼溟不僅破掉了這個相親約會,順帶著把自己弄進了醫院。
因禍得福,靖琪帶著寶寶去醫院照顧他,感情倒是邁進一大步。
阿山為他們高興,心裡卻記掛著另外的事。
田凱璇已經好些日子沒跟他聯繫了。
他去蛋糕店,小傑的學校附近,都沒有遇見她,打她手機,永遠都是通的,但永遠不接。
他這才知道,如果有心避開一個人,確實連偶遇都是一種奢侈。
他不懂,聯繫不到她,為什麼會讓他有惴惴不安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因為他欠他一句對不起。
實際上,那天從她的小公寓出來,他就後悔了。
他不應該說那些話,那是赤果果的、挖苦一般的話,分明是在指控小傑是個其父不詳的孩子。
那是她心上的瘡疤,他不瞭解她的過去,沒有立場和資格去指責。
假設……是被孩子聽到了,該有多麼傷心?
他覺得有必要跟她說句抱歉。
他去了田凱璇上班的派出所,卻看到她跟一個同樣穿警服的男人一起到飯館去吃午飯。
她笑的很好看,像是提醒了阿山那天她有多受傷。
是的,她那天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受傷。
田凱璇跟袁喆吃最後一頓工作午餐,他在分局上班,在城市的另一邊,物理距離不近,並不是常常能來看她。
袁喆斟酌了一下,對她說,「凱璇,我們分局現在缺人手,你有沒有想過調動工作?」
「調動?你是說調到分局?」
「嗯,你這麼出色,完全可以勝任。分局的工作不會像你現在這麼瑣碎辛苦,待遇也要好一些。」
田凱璇把碎發別到耳後,「師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背景、沒有高學歷,就算調過去,也未必能做的好。」
「你別這麼說,你的能力如何,在警校的時候我們都見識過,你還是榮譽畢業生呢!要不是當初小傑還小需要人照顧,你完全可以拼一份更好的工作。現在小傑大了,你也該為自己著想。如果你願意調過來,就先申請去省城或者北京進修吧,考核通過就可以申請調動了。」
袁喆是認真的,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田凱璇點頭,「好,我回去好好考慮。還有……對不起,那天的約會……讓你見笑了。」
她覺得抱歉,蒼溟分明是砸了人家的場子。
「沒關係,其實那個蒼溟是糯米團兒的生父吧?」袁喆並不在意那晚沒能進一步發展,實際上他還鬆了口氣。
「嗯。」
「挺好的,看得出他對你妹妹是真心的。寶寶能有親生爸爸照顧,是幸運的。」
田凱璇點頭。
「凱璇,其實你也很好,不打算為小傑再建一個家庭嗎?還是說……你也在等他的親生爸爸?」
田凱璇的心驀然一沉,否認道,「不,我跟他……沒可能了。」
的確是沒可能的,她都不知他姓甚名誰,他也不會記得她這個「意外」。
她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小傑只是一場「強/暴」的意外產物,他或許只是一個不受期待和歡迎的孩子。
阿山還真的說對了,她跟靖琪不同。
她連期待的資格都沒有。
午飯買單的時候,服務員過來說,「剛剛已經有位先生為兩位付過錢了,不必再給了。」
田凱璇愣了下,「那位先生長什麼樣?」
服務員形容了一下,她就知道了——是阿山。
多日來的沮喪和傷感忽然匯聚成了衝動,田凱璇甚至沒來得及跟袁喆說再見,轉身就直直跑了出去。
他憑什麼,可以這樣羞辱她?
她最後是在自己的家裡找到他,小傑的寒假作業有最後幾個趣味題做不全,他在陪他一起演算。
「媽媽,你回來啦?」小傑很開心地跑過來,「今天阿山叔叔幫我解決了好幾個寒假作業的難題哦,他還幫我報上了足球小神童的俱樂部,我都想了好久了,差點又錯過報名。」
他並不知道那個俱樂部的費用要花去田凱璇近兩個月的工資。
「媽媽,我餓了,我們今天也吃餃子好不好?」他記得阿山叔叔也喜歡媽媽做的餃子。
田凱璇扯出一個笑容,「好,但是沒有餃子皮了,寶貝幫我去徐記店裡買一點好嗎?錢在這兒,零頭你可以買雞蛋仔先墊墊肚子。」
孩子在這裡,她有再大的怨氣也發不出來。
小傑懂事地去買東西了,她才走到阿山面前道,「我說過不想看見你,請你出去。」
阿山背脊挺直,「我是來為那天的事道歉。」
「這句話,你那天就說過了。」在女裝店裡起衝突之後,他就到家裡來說道歉。問題是他並沒有真的覺得自己做錯,反而變本加厲,說出更傷人的話來。
阿山堅持,「對不起。」
田凱璇抬眸望著他,「你不需要假好心,你不覺得累嗎?明明鄙視我的孩子,卻還要在他面前裝出一副疼愛他的樣子!我告訴你,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不需要你這種偽君子的同情!」
「我沒有……」
「你有!在你的眼裡,什麼都可以用錢收買和解決,人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你利用我沒關係,不要利用我的孩子……」
田凱璇聲音哽咽,眼睛泛著濕潤的水光。
阿山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心裡竟也是一陣揪痛,可拙於表達,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看著她跑到陽台上去,抱出來好幾個裝衣服的紙袋,扔到他面前道,「我們要不起你的同情和施捨,你那天買下的衣服,還給你!」
阿山認出這是她們那天逛的那個女裝店,她好像很喜歡那些衣裙,在鏡子面前看了很久,卻不捨得買。
「我沒有這個意思!」
田凱璇根本不理會他的解釋,搖頭道,「你的錢我也還給你。今天中午我和袁師兄吃飯的錢,你幫小傑報足球俱樂部的錢……我一起還給你!只要現金是吧,好……你在這等著,我進去拿給你!」
她的錢包裡永遠不超過500塊錢,平日生活能動用的現金流很有限,她也怕萬一弄丟了損失慘重。
臥室的床頭櫃裡有個小錢箱,像是小金庫,偶爾發的過節費、補貼,會放在裡面,總想著什麼時候獎勵自己吃頓大餐、買新衣服或者去旅行,卻一次也沒捨得用過。
她也不知確切錢數是多少,全部給他應該夠了!
房間裡光線有點暗,她眼裡全是淚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錢箱子翻出來放在床上,翻箱倒櫃卻找不到鑰匙。
越是急就越是找不到,動作凌亂,手都微微顫抖著。
阿山大步流星跟進來,拉住她的手腕道,「夠了,別找了,我不會要你的錢!」
田凱璇掙開他,「我不會欠你的人情!」
兩人拉扯間撞落了床頭櫃的抽屜,象牙雕的首飾盒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兩人都愣住了。
阿山俯身要去撿,田凱璇反應過來,飛快地搶過來,寶貝一樣護在自己懷裡。
「別碰我的東西!」
那是跟小傑身世有關的東西,是她心底最隱秘的傷痕,不允許別人的觸碰。
她那麼緊張,任性得像個孩子,卻莫名讓人心疼。
「好,我不碰。」
阿山安撫著,跟她離的極近,一手還牢牢制住她的手腕,幾乎是將她壓在床和床頭櫃之間的角落。
她的呼吸沉沉的,有點急促,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卻比香水蠱惑人心。
他們都凝視著對方,阿山無意識般地靠近她的眉眼、她的唇瓣,她也一時忘記要推開。
「媽媽!」小傑忽然回來了,有點沮喪地喊了一句,「餃子皮賣完了!」
田凱璇如夢初醒,阿山拉她站起身來,深深看了她一眼,「對不起,我先走了。錢你先不必給我,以後再說。」
田凱璇無力地跌坐在床上,她討厭這樣失控又敏感的自己。
她到底是怎麼了?
**********
小傑坐在綠茵場外的休息椅子上,大口喝著運動飲料。
「慢點喝,小心嗆著了。」阿山在旁邊揉了揉他的頭髮,給他遞了一塊濕紙巾。
小臉上全是和著汗水的泥印子。
小傑迎著光看他,瞇起眼睛,「阿山叔叔,你和媽媽吵架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都不到我家來做客了,但是還來看我踢球,證明不是我做錯事。你惹媽媽生氣了嗎?還是因為我們欠了你的錢?」
阿山胸口一揪,「誰告訴你的?」
「媽媽說的,她說我們欠你很多錢。是因為我踢球的原因嗎?那我不踢了,讓媽媽把錢還給你好不好?」他今天才問了隊長,原來這個俱樂部費用那麼貴,難怪媽媽會欠人家錢。
阿山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漢做事,不可以半途而廢。錢的事你不用操心,那是大人要解決的事。」
「你不生媽媽的氣?」
阿山笑了笑,「是你媽媽生我的氣。」
「你們真的吵架了?」
阿山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如果叔叔真的說了很過分的話,比如……說小傑沒有爸爸,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小傑低頭捏著手裡的塑料瓶,「這話很多人都說過,我都習慣了。但是你別當著我媽媽的面說,她會很傷心的。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不在意,但……我就是知道她會傷心。前幾天,我還看見她躲在陽台上悄悄的哭……」
阿山扶著他的肩,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哭了?前幾天……不就是跟他起了爭執的那幾天?
他的道歉她不肯接受,該怎麼辦才好呢?
好在小傑很大度,也真的把阿山當作父親般的存在,始終跟他站在同樣的戰線。
田凱璇並非全不知情,她工作太忙,只有下班和週末時間才有空去接踢球的小傑。
聽教練說,阿山平時常來看小傑,給了他很大鼓勵,他們都以為那是孩子的父親。
阿山從沒在她面前邀功,甚至也不讓小傑刻意在她面前提起,好像純粹只是跟孩子相處。
好在小傑沒有因為他們之間的爭執而受傷,反而因為阿山而變得開朗自信了,田凱璇的怒氣也漸漸平息。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田凱璇為小傑整理好校服,意外地在小區門外看到了阿山。
他站在車子旁邊,拉開車門道,「上車吧,我送你們去學校。」
小傑心無芥蒂地衝他笑,田凱璇不願意破壞了孩子開學第一天的好心情,跟他一起坐上了車。
「糯米團兒今天也開學,你們的車子用來送我們,那糯米團兒她們怎麼辦?」
阿山篤定道,「沒關係,大哥今天換了一輛車去接送她們。」
小傑的學校並不算遠,公交車也就第三個站,田凱璇不想讓賓利這麼豪奢的車出現在他學校門口,引來不必要的注意或者孩子們攀比的心態,於是讓阿山在前一個路口靠邊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