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琪藉著燈光,看到田凱璇今天穿了高領襯衫和過膝的針織長裙,淑女典雅,站在阿山身邊,沒有化妝,臉頰卻有一層淡淡的粉暈。舒殘顎副
平時很少見她穿裙裝,原來穿起來竟是這樣好看。
她是真的對這樣一次聚餐上了心,這頓年夜飯對她和小傑也許都是特別的。
靖琪想起那天田凱璇跟她說的關於孩子和父親的問題,剛才路上的氣惱不滿又平息了一些。
至少今天這樣父女第一次正式相見的場合,應該讓彼此留下一個好印象濮。
「怎麼只有我們這一桌客人?」靖琪從進門就想問了。
「難得聚在一起吃頓飯,不想被其他無關的人打擾。這裡今晚是我們的專場,喜歡吃什麼就自己拿,不要客氣!」
蒼溟的話說的理所當然,靖琪撇唇,大少爺還是這麼霸道專橫,吃個飯都要清場踢。
兩個孩子倒是非常高興,田凱璇陪著小傑去拿了一回食物,第二次他就懂得自己去了,對侍應生和料理大廚也很有禮貌,儼然一個小紳士的模樣。
糯米團兒還太小,端個盤子都端不穩,就只能等媽媽和姨姨給她拿吃的,她乖乖坐在蒼溟旁邊的兒童椅上邊吃邊打量蒼溟。
不愧是好看叔叔呢,側臉好看,拿著刀叉的手也好看,不說話的時候酷酷的,說話的時候只對媽媽一個人笑。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了,他也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比看著媽媽笑的時候還要溫柔。
哎呀呀,她的蝦仁都掉了∼
「寶寶喜歡吃什麼,我去給你拿!」
她忘了該怎麼反應,眼睛直勾勾看著他面前的那碗番茄牛尾燉通心粉,沒節操地嚥了一下口水。
那個看起來好好吃,可是她不知道叫什麼,所以媽媽沒給她拿。
「你想吃這個?」好看叔叔真聰明。
「嗯嗯!」偷瞄媽媽一眼,她低著頭跟大明蝦做鬥爭,裝作聽不見也看不見。
「好,湯汁有點多,弄在衣服上就不好看了,我餵你!」
糯米團兒乖巧地張嘴,蒼溟把吹涼的通心粉和著濃稠的湯汁,小心地餵進她嘴裡。
「好吃嗎?」他問的很忐忑,彷彿這通心粉是他做的一樣。
「好吃,還要!」
糯米團兒很給面子地吃完了半碗通心粉,全是讓蒼溟喂的,木有告訴他其實她自己已經學會用勺子吃飯了。
食物很美味,好看叔叔很耐心,她終於不用嫉妒小傑哥哥有阿山叔叔了。
她喜歡好看叔叔,想讓他作她的爸爸。
可是……媽媽看起來好像不是太熱情呢,都不太跟他說話。
靖琪一直沒太看蒼溟,但他跟女兒的互動她全都留意著,說一點不動容是假的,她甚至想起曾經在梅沙島的別墅裡,他給寶寶做胎教時候的情形。
那種心被脹得滿滿的感覺,又回來了。
父女天性是割裂不了的,他對孩子的感情也應該沒有摻假,但她就是放不開懷抱,她也知道這樣不對,他們應該坐下來談談,可是又怕一開口她就會心軟,會被他的霸道強勢給挾持。
實際上她現在已經在心軟了,可是他們之間還隔著那麼多東西,誤會、偏見、不同的處世態度,以及四年的時光……
餐廳裡有大屏幕的電視,兩個孩子最後一人抱個冰淇淋邊看邊吃很滿足。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小孩子熬不了夜的。」田凱璇看了看表和外頭的天色,雖然孩子們看著還意猶未盡,但筵席總要散的。
「回家也是看電視,不如在這裡一起守歲,人多也熱鬧一點。我還買了鞭炮,小傑,糯米團兒,要不要去看?」
阿山早就做好了準備,好不容易約他們出來,自然不可能真的吃頓飯就走。
「好啊好啊,阿山叔叔我來點炮竹!」小傑很興奮,以往過年媽媽是不會給他買鞭炮的,說是怕他炸傷自己,現在好了,有阿山叔叔陪著,媽媽也能放心。
糯米團兒眼睛眨了眨,扭頭問蒼溟道,「叔叔你也去嗎?我要玩仙女棒,你幫我點!」
她還小,只有仙女棒適合她玩,可她想要好看叔叔陪她玩兒。
蒼溟摸摸她的頭髮,「好,叔叔陪你們一起玩!」
本來是可以趁這個機會跟靖琪獨處一會兒說說話的,但是他還從來沒有好好陪女兒過一個新年,有好多想要補償的,今天開始就一點一點補上。
一行人都去了酒店後面的私家海灘,除夕夜這裡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有不遠處海面上的燈火一閃一閃,月光皎潔,銀白色的一層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是夢境。
靖琪有種恍惚的感覺,彷彿還是在梅沙島的那片沙灘上,從來不曾離開過。
「媽媽媽媽,快點把耳朵捂起來,阿山叔叔要點鞭炮啦!」
糯米團兒歡快地喊著撞進她的懷裡,喚回了靖琪的神思,她想抬起手摀住耳朵,但擔心女兒害怕,趕緊把她摟在懷裡。
身後有一雙手覆了上來,貼在她耳朵上,嗡的一下外界的聲音被隔出很遠。
蒼溟的氣息仍然是那樣熟悉,陽剛清冽,帶著一點煙草的味道。
這樣的姿勢太過親密,她摟著女兒,他環抱著她,彷彿她也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還會怕黑怕鞭炮,身後那個溫熱的胸膛是可以依靠的。
彭的巨響,爆竹沖天而起,阿山拉著小傑的手點的火,一點著就笑著跑開了,阿山也幫他捂著耳朵,田凱璇站在一邊笑。
這樣的場景讓靖琪忘了要推開身後那個人,只能感受著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後頸,癢癢的,卻並不難受。
沖天巨響一聲接一聲,還沒等放完,小傑和阿山已經點了另外的小花炮,滋滋地拖著一個火光四射的尾巴滿地跑。
「啊∼」靖琪身手不如田凱璇敏捷,懷裡還摟著小糯米團兒,那花炮跑到腳邊她想避開都來不及。
身體突然一輕,她被轉了個身,跟糯米團一起被蒼溟攔腰抱離了地面,她輕呼了一聲,糯米團兒卻在他們懷裡咯咯地笑出聲來。
「叔叔好棒,再抱高一點!」
蒼溟放下她們母女,單獨抱起糯米團兒,高高地往半空一揚,「這樣夠不夠高?」
孩子摟緊了他的脖子,他回頭去看靖琪,她的笑微微一凝,別過臉去不看他。
他也不在意,沖不遠處的阿山喊道,「喂,帶這小子走遠點放,別嚇壞了我的……寶貝!」
糯米團兒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一點:耶?好看叔叔叫她寶貝耶∼
阿山和小傑相視一笑,又去擺別的花炮,一整排地放好,兩人分別點,燃起之後有種百花齊放的效果,蒼溟就抱著糯米團兒站在靖琪身邊遠遠地看著。
「叔叔,你怎麼不放?」糯米團兒依偎在他懷裡,暖暖的,好像這麼一直抱著也沒關係,不像媽媽抱她一會兒就會很累,她長太多肉肉了,媽媽太瘦很吃力。
「叔叔陪著你們看就好。」
「嗯,我也只喜歡看煙花,不敢點火,媽媽說那是男孩子玩的。叔叔你小時候也經常放鞭炮嗎?」
蒼溟摸摸她的頭髮,「不是,叔叔小時候不放鞭炮,過年要和很多叔伯一起吃飯,不可以亂動/亂說話,吃完還要回去陪媽媽吃一碗湯圓,太晚了,就不放了。」
「那長大了呢?去年有沒有放?」
蒼溟看了靖琪一眼,笑了笑,「沒有,叔叔有4年……都沒有好好過年了。」
「為什麼?」
「因為叔叔喜歡的人走了,沒有人陪叔叔一起過年。」
糯米團學著他的樣,摸了摸他的臉,「叔叔別難過,我陪你過年。你喜歡我和我媽媽吧,好不好?」
「田鈺!」靖琪又直呼她全名,她趕緊把臉埋在蒼溟肩窩作恐懼狀。
蒼溟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聲,「好!」
孩子的精力很有限,全部鞭炮放完,就有些倦意了,糯米團兒已經趴在蒼溟肩上半瞇著眼快睡著,靖琪想接過去,蒼溟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下,示意她別吵醒寶寶。
「我抱她回去睡吧,時候不早了!」
「不守歲怎麼算過年?現在離零點還早得很,怎麼就回去了?」
「可是……」
「阿山!」蒼溟沖阿山囑咐道,「去前台再開個房間,讓兩個孩子休息,酒廊那邊去打個招呼,叫他們拿瓶85年的拉斐過來,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樣子!」
「好!凱璇,你和小傑陪我一起去吧!」
田凱璇微微一怔,這還是阿山第一次這樣叫她,有電流從心底竄過,酥酥的,有一種純然的喜悅,好似從來不曾體會過。
「媽媽,我也想守歲,我跟你和阿山叔叔一起守歲好不好?」
小傑很懂事地提議,他不想讓媽媽覺得他貪玩,可又真的很想跟阿山多待一會兒。
最好到他睡著,又再醒來,他們都一直在他身邊。
田凱璇沒法拒絕,只能跟著阿山去了。
蒼溟和靖琪走在後頭,刻意跟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懷裡的小人兒已經睡著了,他才問靖琪,「這幾年春節你都是怎麼過的?」
「能怎麼過?都跟姐姐和兩個孩子在一起,寶寶出生的那一年……除夕她才剛滿月,我奶水不夠,她晚上總是哭……」
靖琪說著紅了眼睛,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可就是覺得委屈。
現在這麼可愛白嫩的一個小人兒趴在他懷裡撒嬌,他拍拍哄哄,以為那就是愛了,其實他根本不知把她拉扯大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簡直是坐享其成!
「對不起,琪琪!」
他也不知該怎麼說,大概這世上所有高貴的情感都羞於表白,所有深刻的體驗都拙於言辭,他只想擁她入懷,可是抱著小糯米團兒又騰不出手來。
直到把孩子哄睡了,他才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一扭身避開了。
「大哥,酒來了!」
阿山身後的服務生把紅酒、醒酒器和四個水晶杯放到房間露台的小桌上,露台是半封閉的,玻璃屋頂,南水的空氣質量很好,抬頭可以看到星星。
蒼溟和阿山為兩位女士披上羊絨的披肩,早春的南水已溫暖潮濕,坐在外頭喝酒也不會覺得冷。
「兩個孩子都玩累了,讓他們睡一會兒,我們就在這裡坐喝杯酒,聽了鐘聲再走!」
南水市靠海,舊時殖民留下的鐘樓到今天成為城市的地標之一,到了新年還能聽到零點的鐘聲。
靖琪想起從小生長的浦江市,也有類似的鐘聲,壓抑了很多年的思念湧上來,還有她的身世……
「怎麼了,不舒服?」蒼溟看出她臉色不太好。
「沒有!」靖琪拿起酒杯晃了晃杯底的紅酒,酒是提前醒好了拿上來的,陳釀的濁氣已散的差不多,只有特殊的馥郁香味。
85年的拉斐,市價上萬,這樣淺淺的一口就是好幾百。
這樣奢靡的享受,她已經非常陌生,當年那個富家千金的身份也已經遠去了。
甚至……她從不曾真正擁有過。
因為她根本就不姓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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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保姆回家,海棠要自己帶娃還要碼字有點忙不過來,大概初七左右會恢復六千字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