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主屋,平寧一眼便看見剛剛沐浴完的薄沐辰坐在圓桌邊的束腰大理石面圓凳上,穿著一身月白色中衣,原本便冰冷的人,越發的顯得清冷了,剛剛洗過的濃密黑髮披散在腦後,用一塊大方巾擦拭著,水珠從發尖滴落在月白色中衣上,留下點點濕痕,被揉亂的頭髮亂糟糟的堆在頭上,幾縷濕潤的頭髮搭在額頭上,徒添幾分性感和狂野。
平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薄沐辰,還是在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曖昧的時候,面上一紅,有些慌亂的錯開視線。
薄沐辰曉得平寧已經進來,半天又沒有聽見一點動靜,這才停下了手上擦頭髮的動作,抬頭朝門口看了過去,果然瞧見平寧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眼睛左右忽閃著,就是不敢睜眼看他,不由的覺得有些好氣又好笑,「站在那裡做什麼,你不是來給我送點心的嗎?放那吧,我沒空,不送了。」
「你」平寧聞言猛抬頭看著薄沐辰,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來給他送吃的,竟然落得這樣的對待,緊緊的咬著唇瓣,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明君和明英見狀對視了一眼,忙開口道:「大少爺這是怎麼了,寧姑娘來給你送吃的,你怎麼還跟姑娘開這樣的玩笑。」
「是啊姑娘,大少爺在跟你來玩笑呢,咱們快把東西拿出來吧。」明英附和著明君的話,把平寧往圓桌邊推,「大少爺最喜歡吃姑娘做的鹽酥黃金餅了,姑娘怕大少爺吃的太鹹,還得意準備了金銀米粥和特意放了槐花蜜的什錦醬菜。」
「放著吧。」薄沐辰卻不冷不熱的說道,看了緊抿唇瓣的平寧一眼,像是故意要氣死她一樣,淡淡的道:「我沒有在開玩笑。」
平寧端著什錦醬菜的手一頓,「彭」的一聲把碟子砸在桌子上,明英和明君也無語了,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平寧,怕自己多說多錯,薄沐辰不配合,到頭來還反生事端,只得無奈的望著平寧。
「大少爺不願意看見我,我走還不行嗎?」平寧喘著粗氣把碗碟放好,重重的把食盒的蓋子一蓋,氣哼哼的說道,說完轉身便往門口走。
「是你一直躲著我,我不過是成全你罷了。」薄沐辰涼涼的聲音便從身後又傳了過來。
平寧聞言,腳像釘在地上一樣,走不動了,她就是再傻再氣昏了頭,也能聽出薄沐辰語氣裡的不悅,何況她並不傻,也沒有到氣昏頭的地步,緩緩的轉頭望著他。
「難道我說錯了?」薄沐辰挑簷望了平寧一眼,動作緩慢的把一頭長髮撩到身後,頭上流下來的水滴滑至腮邊,也沒有動手擦去,就這麼望著平寧。
平寧直直的望著薄沐辰臉頰邊的水珠,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燈光照在睡地上,讓水滴更顯晶瑩剔透,還泛著昏黃的光澤我送銀熏球給你,不是因為你給我做吃的,而是因為我曉得你喜歡薄沐辰那句極具深意的話又迴響在平寧的耳邊,讓她憤憤不平的心平靜了下來,想要解釋什麼,剛張嘴,又轉頭看了旁邊的明英和明君一眼。
明君機靈的笑了一下,一把拉著明英退了出去。
平寧雖然有些不好意思,見人都出去了,也放鬆了些,才又看了薄沐辰一眼,低聲道:「我不是躲著你,只是」
「只是不曉得該怎麼面對我?」平寧一遲疑,薄沐辰便立馬接著她的話說道,說完見她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輕歎了口氣,道「難道我說的還不明白嗎?」
平寧臉上依然佈滿了驚訝,還有些期待的表情。
薄沐辰見狀卻不想太快滿足她,慢慢的轉身面對圓桌,看了眼面前的吃食,用筷子夾了一塊鹽酥黃金餅放在口中一咬,酥脆的皮子帶著濃郁蛋黃香在口中化開,寧平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他還記得第一次吃這樣點心的時候,整個都沾到一起去了,一點也不酥,現在卻能與京城有名的糕點鋪子做的相比,不僅僅是這樣糕點,眼前的金銀米粥不稠不稀,什錦醬菜香味濃郁,可見平寧是用心在做這幾樣吃食的,細嚼慢咽的把一整塊鹽酥黃金餅吃完,薄沐辰才望著平寧開口道:「六年前你開始給我送點心,只要我在府裡,一日都不曾間斷過,不管是好吃還是不好吃,我有或者沒有食慾,我都會一點不留的吃乾淨,六年來,我每每路過街市都要留心的看一下有沒有造型奇特,精巧別緻的銀熏球,只要看見了,便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我都會買回來送給你。你用六年的時間付出,我也用六年的時間回報,難道你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覺得你那些銀熏球就那麼容易得到,我真的是順道買回來給你的?上個月送你的那個銀熏球,還是我請跟船出使海外的一帶回來的,蝴蝶花琺琅銀熏球,光是這個銀熏球,便花了我一百多兩銀子,你真覺得我是用他來做回禮嗎?」
平寧聞言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腰帶上墜著的銀熏球,證是薄沐辰說的那個蝴蝶花琺琅銀熏球,以前她只覺得這個銀熏球與其他的都不一樣,沒想到是從海外運來的,難怪這麼的而別緻,只是平寧抓著銀熏球,嘟嘟囔囔的道:「你不說我怎麼曉得,不早說!」
「你這個笨蛋,我說了你不是一樣不明白嗎?」薄沐辰沒好氣的說道,悠悠的看了平寧一眼,才又淡淡的道:「況且,你這麼笨,反應又這麼遲鈍,我自然要給你時間多想想,你那會才多大,若是過幾年又想清楚,你喜歡的人不是我,要反悔,那我不是很無辜?」
「我才不會!」平寧聞言有種被人歧視的感覺,衝口說道,剛說完,見薄沐辰臉上浮現笑意,才發覺自己上當了,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這麼急切的否認,不是說明她一直都是喜歡薄沐辰,從來沒有變過嗎?
這麼羞人的話,平寧竟然當著薄沐辰的面說了出來,若是平日,她一定羞的要鑽地縫了,可是現在她卻依然站在薄沐辰的面前沒有動,因為她很清楚,薄沐辰雖然設計讓她說出來心裡話,卻也間接的承認自己是喜歡她的了,而且是從六年前開始喜歡的。薄沐辰之所以把感情藏的這麼深,是因為想給平寧更多的時間考慮,或許在這六年之間,她會改變心意也不一定,這窗戶紙沒有捅破,即便有一方轉身,面對另一方的時候也不會太過尷尬,薄沐辰這是在為平寧著想。
「我曉得,不然那個我也不會對你說出那番話,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笨!」薄沐辰心中雀躍不已,卻依然故意用話去刺激平寧。
平寧自從那日在薄沐辰面前嚎啕大哭過後,便少了許多顧及,不用在他面前刻意表現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了,聞言眼睛一瞪,上前做到他對面的位置上,撅嘴道:「你老是說我笨,可是你有沒有想到我馬上便要及笄了,等我及笄後,有人上門提起怎麼辦?到時候娘一定會來問我意見,我若是對你太過失望答應了,你難道便不在意?」
平寧滿不在乎的說著,心裡卻是很在意這個,她生病是偶然發生的事情,薄沐辰去看望她才說出了心裡話,若是她沒有生病,薄沐辰沒有去看望她,是不是便不會讓她曉得,他也是喜歡她的了?那若是有人上門來提親,她該怎麼辦?
薄沐辰卻好像覺得這個是很愚蠢的問題一樣,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平寧,見她真的一臉認真的望著自己,歎息的搖了搖頭道:「怎麼你一直沒有想過,沐語比你小好幾個月都有人上門來提親了,為何你比她早及笄,都沒有人上門來提親嗎?」
平寧莫名的看著薄沐辰,她倒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難不成是因為她的身份?平寧臉上漸漸浮現淡淡的沒落,薄沐辰忙眉頭一皺,不悅的道:「你不要亂想,你沒有任何一點不如沐語的,那是因為我和娘的意見已經達成一致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你沒有放棄喜歡我之前,我自然不會讓其他人有插足的機會。」薄沐辰說完,得意的看著平寧。
平寧表情呆呆的,這才發現薄沐辰冷漠的表情下,原來還有這麼深沉的心計,一方面不影響她的選擇,讓她在六年的時間裡,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又不給她更多選擇的機會來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的眼裡心裡,整個生命裡都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這樣的做法自然是有些自私的,可又是怎樣的用心良苦?
「怎麼?後悔了?」薄沐辰見平寧沒有說話,心懸了起來,面上卻裝作一派輕鬆的說道:「後悔也沒關係,你還沒有及笄,我去跟娘說一聲,就說你這條肥水最終還是流不進自己田里便是了,讓娘幫你物色個好人家總」
「你才是肥水。」薄沐辰還沒有說完,平寧便瞪了他一眼說道,伸手拿起旁邊的大方巾低頭走到薄沐辰的身後,心跳如鼓的一面擦拭他的頭髮,一面嬌嗔的道:「多謝大少爺的好意,我平寧不是那麼多想法的人,既然已經認定了,我就不會再改了哎呀,你的後背都濕透了,怎麼也不會把頭髮絞乾,若是感染風寒可怎麼辦!」平寧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乾脆扯開話題抱怨的說道。
「若是感染風寒你照顧我便是了。」薄沐辰淡淡的說道,眼裡染著濃到化不開的笑意。
平寧盯著這人的後腦勺,看來自己這輩子是被這人吃定了,悠悠的歎息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卻甜到醉。
薄沐辰和平寧雖然已經互相表明了心跡,因為兩人都不是招搖的人,所以並沒有大聲昭告天下的意思,還是在薄沐辰生辰的時候被烏蘇雅看出了端倪,私下找了娉婷和明君來問了問,才曉得兩人是真的好了。
「這兩個小鬼頭,還搞起地下戀來了,竟然都不讓我曉得。」烏蘇雅氣哼哼的說道,心裡卻是得意的很,平寧是她早就看好要留著做兒媳婦的,沒想到沒等到她出手,自己的兒子便自動搞定了,怎麼能讓她不高興呢,可是這麼好的事,他們怎麼能瞞著她這個當娘的呢!13acv。
「地下戀?」薄非陽從書裡抬起頭望著剛進門的烏蘇雅,挑眉問道,不曉得她哪來的這麼多古怪的名詞。
烏蘇雅卻懶得跟他解釋,直接衝到他面前,一臉慎重的道:「你還不曉得吧,沐辰和平寧好了,我早就覺得他們有些不對了,沐辰生日的那日兩人看對方的眼神都怪怪的。」
「原來是這事。」薄非陽聞言眉毛一挑,轉過頭去打算繼續看書,大有對這件事沒有什麼興趣的樣子。進屋見沐腦。
烏蘇雅見狀卻愣住了,一把搶過薄非陽手裡的書,問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你早就曉得了一樣你早就曉得了?」
「沒有。」薄非陽伸手去搶烏蘇雅手裡的書,卻被她藏在身後,無奈的把手枕在腦後,睇了烏蘇雅一眼才笑著道:「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如今如你所願了,你倒像受了刺激一般。」
「是也不是」烏蘇雅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冷靜的想想自己好像是太過激動了,或許是因為最近的生活太過安逸,安逸到有些無聊了吧,自嘲的笑了笑,烏蘇雅才把書放在一旁,趴在薄非陽的身上笑著道:「沒想到我竟然也要當婆婆了,嘻嘻。」
薄非陽一手搭在烏蘇雅纖細的背上,輕輕的撫摸著,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覺得你想的太多了嗎?沐辰才十五,還有五年才能成親,平寧和沐辰只差了幾個月,等沐辰弱冠的時候,平寧也都快二十了。」
烏蘇雅明白薄非陽的意思,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十四五定親,及笄後便能嫁人,一般順利的話十六歲便要當娘了,她便是個典型的例子,可是她總覺得十六歲便成親生孩子,對女性的身體實在是一種摧殘,所以她的意見正好與薄非陽相反,「二十正好,二人一起過了五年,該經歷的磨合期也經歷的差不多了,再成親的話,便能少了許多爭吵,再說女子二十生孩子其實不管事對女子還是孩子都是好的,哪像我,生沐辰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孩子!」
薄沐辰一向不在這種問題上跟烏蘇雅唱反調,見她覺得沒有問題,也不說什麼了,卻低頭睇著她,曖昧的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不是孩子,可以生孩子了?」一面說著,溫熱的手掌一面在烏蘇雅的後背上摩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