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努力,大家的分頭探查取得了成果。舒虺璩酉不但找準了倉庫這個關鍵點,還試探出了兩個倉庫保管員唯一有可能突破的一個微小的弱點。
這個弱點就是——每逢週末,這兩人就要瞞著老闆一起出去偷偷地喝兩杯。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後,一系列的計劃開始形成。先是某個人假裝在酒館裡與其中一人偶遇,從主動地請他一起喝酒開始,一點一點地成為他的酒友。然後逐漸逐漸「酒情」深厚,另一個保管員也被引薦來一起喝。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引薦了一個,我也引薦一個,兩個人喝酒變成了4個人喝酒。
之後兩個有意試探的傢伙一點一點地摸清了兩個保管員的底細。從酒品酒風到遊戲習慣摸了個一清二楚。終於有一天酒酣耳熱之際,兩個失去防備的傢伙衝動地提出了到現實中好好喝個痛快的提議。早就等著這句話的兩人馬上推波助瀾,既然如此,那不如大家帶著酒去兩個保管員的住處,好好喝個痛快!
兩個保管員屬於茱萸堂的高級親信,九月飄香和血色芍葯租了一處條件很不錯的房子給他們住。兩人的遊戲艙當然也都在這裡,進艙就可以遊戲,出艙就可以喝酒,當真是非常方便。
就在唐小刀和花小葉決賽的那天,兩個夥伴傳回了消息,讓大家準備好施行計劃裡最關鍵的部分。
於是,四個傢伙拿著無數好酒在九月飄香和血色芍葯租給兩個保管員的房子裡喝了個酩酊大醉——呃,主要是把兩個保管員喝得大醉!兩個以有心算無心的傢伙看看兩個保管員都醉得差不多了,便連哄帶騙地把兩人騙進了遊戲艙進入了遊戲。
遊戲裡一夥人早等在那裡了。兩個醉醺醺的保管員一上線就被連背帶抱地弄去了倉庫門口,傻乎乎地入了套。
花小葉聽得奇怪:「喝醉了酒的人這麼好騙?讓他們把倉庫搬空,他們就搬空了?」
唐笑憨憨地笑:「這兩個傢伙挺逗的。都醉成那樣了了還惦記著倉庫的東西不能丟。大夥兒一看不好辦,正互相消息呢,其中一個對付酒鬼特有經驗的兄弟就支了一招。這招兒一出,馬上就搞定了!」
花小葉好奇:「什麼招兒?說來聽聽!」
唐笑自己嘿嘿笑了半天,直到花小葉瞪了過來才忍笑說:「他對那醉鬼說:『大哥,你怎麼還在倉庫裡面待著呢?系統出bug了!倉庫裡的東西跑到門外面去了!快快快,你去吧它們都搬進來,我們在倉庫裡給你看著!』」
花小葉一愣:「什麼?他們那會兒不是都在倉庫門外嗎?」
唐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是啊,人人都知道,可醉鬼不知道啊!」
花小葉猛地悟了,指著唐笑驚呼一聲:「你是說——」
唐笑笑得直抽抽:「沒錯!那倆醉鬼相信了,趕忙歪歪倒倒地跑到倉庫裡,拿最大的背包把東西一包一包地往外倒!他們還以為是從外面往倉庫裡搬呢!」
花小葉聽得苦笑不得:「怎麼想出來的你們?那東西倒出來以後呢?他們背包裡也裝不下呀,難道就放街上?」
唐笑得意:「我們哪有那麼笨?早就租好了隔壁的倉庫了。順手就挪那裡面去了。那兩個壞女人滿世界找東西的時候,所有的東西就在離原來的倉庫只隔一堵牆的地方!那時候我已經來看眼睛了,我那伙兒兄弟還在忙著列單子分東西給行會裡的人呢!」
花小葉一時無語,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唐笑這一幫孤兒兄弟做下的這件驚天大案。他們用的手段無疑是卑劣的,但當卑劣的手段是用在更卑劣的人身上,卻滑稽地給人惡有惡報的感覺。
這裡面最最可貴的是,他們偷來了一筆巨大的財富,卻沒有人中飽私囊,而是分給了被茱萸堂行會錯待過的每一個人!這和古代俠士的懲惡揚善、劫富濟貧有什麼差別?
更何況,九月飄香和血色芍葯長久以來已經賺取了大家無數的血汗,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貨物,她們已經進賬的錢數一定也已經不是少數。而唐笑他們,只是拿回了自己應得的!
唐笑見花小葉忽然怔怔地看著自己,得意的神色漸漸收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低下頭咬著唇:「姐,我知道錯了!你打我吧!」
花小葉心裡一酸:「我打你做什麼?」
唐笑的頭垂得更低:「我……我做了這麼卑鄙的事,不陪當姐的弟弟!姐每一件事都光明磊落,乾淨得就像仙子!我……我髒!」
又是髒!花小葉心裡揪然一痛!唐笑做了這樣一件義舉,覺得自己髒!秦弦多麼癡純的男子,也痛苦地說自己是不是骯髒!真正骯髒的那些人從不覺得自己骯髒,反而是被他們禍害了的善良的人痛苦糾結!這個世間為什麼有這麼些美好和醜陋並生共存?
「小刀,你不髒,你長大了。」花小葉輕輕地撫摸著唐笑粗硬的發茬,悠悠地說道。
唐小刀驚喜地抬起頭來:「姐!你不怪我?」
花小葉輕歎:「如果你們拿的是無關的普通人的東西,我當然會怪你。不但怪你,還要狠狠地揍你一頓——如果你肯讓我打的話——然後再讓你們把東西還回去,今後再也不許做這樣的事。如果你們拿了這些東西以後佔為己有、大肆揮霍,成為新的街頭一霸、地痞流氓,我不但怪你,而且從此看不起你!」
花小葉停了停,鄭重地開口:「可是現在我只想說:好好地善待自己、善待那幫肝膽相照的兄弟,這次這樣的事,可一而不可再!」
唐笑笑了,笑得眼裡浮上了淚花兒。他胡亂地抹去了眼裡的潮濕,抽噎下又笑:「姐,你知道我那幫兄弟遊戲裡現在去哪兒了嗎?」
「去哪兒了?」花小葉奇怪,「論壇上不是都說應該是轉點到外城去了嗎?」
唐笑孩子氣地眨著眼睛追問:「那你猜猜他們去哪個外城了?」
「哪個外城?」花小葉想了想,「我只去過塔干城和挽香城,別的外城我還不太清楚。」
唐笑忽然轉移話題:「姐,你說我們這次的事做得漂亮不?」
花小葉白他一眼:「看把你得瑟的!還算滴水不漏吧!」
唐小刀嘿嘿笑:「姐你是不是覺得我能想出這麼漂亮的計劃特別了不起!」
花小葉心裡一動。是啊,剛才自己心裡就有些感覺,這個事件裡的唐小刀,太周密、太嚴謹。這麼大的事出了,可是所有參與的人毫髮無損,甚至連唐小刀的名字都沒有人想到。整個過程從前期滲透到後面環環相扣的安排,實在是太過天衣無縫!
而在整個遊戲裡,花小葉只見過兩個具有這樣絕頂謀略的傢伙!而這兩個人裡,絕不包括唐小刀!
花小葉陡然瞇起了眼睛:「臭小子!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誰教你這麼幹的?飛天?還是龍公子?」
唐笑卻不直接回答,呵呵笑得開心:「我那些哥們說,強盜聯盟的老大很好,可是他們還是更願意待在紅狐狸行會裡。純女生行會收了他們一群大男人,他們說,每天看城裡男玩家們那眼紅的樣子,爽都爽死了!——姐,我答應他不說的,是你自己猜到的哦!」
竟然是公子!花小葉心裡一陣酸澀,怔怔無語!
話說血色芍葯雖然魯莽,但九月飄香還是很懂得見風使舵的。茱萸堂欺負過無數小行會和普通玩家,卻從不會不識相地與白水城的大行會、大傭兵團為敵,更不要說龍翔九天這樣無懼於白水城任何行會的強大存在了。
明明沒有仇怨,龍公子卻要下這樣的狠手,布長線釣大魚,最終借唐小刀之手將茱萸堂一擊斃命!公子之所以如此對茱萸堂,就是因為他介意茱萸堂欺負過她啊!
他不是不能發動行會直接滅了她們,可他不想她知道,不想她有負擔。
花小葉不由想起當初他曾經溫柔、輕緩地對她說過的話:「你只要好好好地享受遊戲的樂趣。」
涼亭裡,女孩長久地望向遠方,許久許久,幽幽輕歎:「小刀,別告訴他我知道。」
唐笑堅持提前一天出院了,不為別的,就為這天出院花小葉可以去送他。主管唐笑的女醫生倒也乾脆:「這麼健康的人再有意外的話,這世上意外也太多了!要出就出吧,記得按時過來複查、及時拆線!」
唐笑的住處在幾小時車程外的一個小城。花小葉送唐笑去長途汽車站。唐笑把行李全掛在自己肩上,不肯讓花小葉拎一丁點兒。上了車,唐笑從車窗裡伸出頭來對著花小葉傻笑:「姐,上車的時候有姐送的感覺,真好!」
花小葉哽了喉嚨,把心頭泛上的難過強壓了下去,凶巴巴地囑咐他:「好就給我老老實實聽話!眼睛沒完全好之前不許上遊戲、不管做什麼事不許不小心!知道沒?」
「知道了!」唐笑伸手抹了把眼睛,「我還留著這雙好眼睛再來看我姐呢!」
車開了,唐笑把臉藏進車廂,手卻伸出來使勁地揮動著。花小葉的眼睛濕了。她知道,唐笑也在哭……
坐在返程的路車上,花小葉忽然好想飛天。真想這個時候能靠在他的懷裡,向他傾訴這讓人難受的情緒。就算是哭,也讓淚都滴在他的胸膛。
掏出手機,花小葉慢慢地發出了一條短信:「好想你!」
某證券大樓某貴賓獨立操作間裡,一個媚容絕世的男子掃了一眼震動的手機,身子驟然定住,正在快速操作的手指猛地停了下來。壓下眼裡激動的眸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男子用力地抿緊紅艷的雙唇,果斷地關閉了手機,視線重新拉回屏幕,再次飛速地操作起來……
沒有收到秦弦的回信,花小葉有些失望。正坐在座位上呆呆出神,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花小葉心裡一喜,第一反應就是秦弦回了電話。但馬上就知道不是,因為鈴聲並不是她為飛天獨設的那曲「豬八戒背媳婦」。
電話是顏回打來的。
花小葉帶著濃濃的失望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電話裡顏回充滿怨艾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上線啊?」
花小葉沒情沒緒:「幹嘛?我不上線你會死啊?」
顏回委屈:「可是你和小弦哥都總不在,讓人感覺行會沒魂兒了似的!你說小弦哥他又不實習,忙什麼呢整天不上遊戲?」
花小葉意外:「他多久沒上遊戲了?」
顏回叨叨:「就這幾天吧。我想想,嗯,應該是你沒上遊戲的那天,那天是他最後一天全天在線。那天他一反常態地調集了全行會最頂尖的高手,一起到高級怪區去給他喂級。除了飯點離開時間長點兒,其它時間一直在線。足足用了遊戲時間兩天一夜的時間,一下子把等級衝回了40級,才帶著大家回來。從那以後就沒好好上線遊戲了。倒也不是像你這樣一直不上。他每天都要上來一會兒,也就是在店舖裡看看經營狀況,問問你有沒有上過線,然後很快就下線了,半小時都不到。姐,你是因為實習忙上不了,那他呢?他又不用實習,他忙什麼呢?」
花小葉心裡也是疑團一片,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含糊著道:「可能各人有各人的事吧。我最近太忙,沒有時間跟他多聊。」
顏回嘟嘟囔囔地顯然很不滿意花小葉的回答說。花小葉以為沒事了正要掛電話,顏回在那頭忽然又叫了起來。
總是這樣!花小葉無語地重新拿起電話:「又怎麼了?」
「差點忘了一件事!」顏回道,「沙漠火狐托我問你呢,說她早把錢準備好了,可你沒給她賬號,那麼多錢又沒法直接兌付進遊戲賬戶,問你什麼時候把銀行賬號給她。」
花小葉愣了愣,想起龍公子的呵護和沙漠火狐知道自己輸了的時候尖叫的情形,心裡忽然對沙漠火狐多出了幾分愧疚:「那筆錢,我還沒想好要不要。」
顏回叫了起來:「姐你沒毛病吧?什麼叫要不要?願賭服輸你懂不懂?這是她輸了,那要是你輸了,你給不給她錢?」
「我當然會給,可是這不一樣!」花小葉有點無力,不知道怎麼說,「她是龍公子的女人,我拿她的錢,我總覺得……唉,讓我再想想吧。」
顏回不解:「她又不是拿龍公子的錢給你。那是她自己的錢。她不是說了嗎?是她的零花錢!再說了,就算是她拿龍公子的錢又怎樣?男人掙錢給自己的女人花,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花小葉揉著太陽穴:「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這裡面有個龍公子……」
電話裡忽然安靜了下來,半晌才聽到顏回鬱悶的聲音:「姐,你不是又和龍公子有一腿了吧?」
花小葉生出一股把這傢伙的腦袋揪下來當球踢的衝動:「怎麼說話呢臭小子?你才有一腿呢?還『又』!」
顏回不服氣:「那要不然你幹嘛不好意思拿沙漠火狐的錢?」
花小葉氣結:「我不想欠那麼多的人情債不行啊!」
「眼下明明就是人家不想欠你的債嘛,什麼邏輯!」顏回嘟噥:「我不管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剛剛已經把你的銀行賬號給她了。就是我幫你辦獎學金賬戶的那張銀行卡。」
正說著,手機發出「嘟」的一聲。這是通話中收到信息的提示。花小葉以為是秦弦回信,趕忙打開來看,卻是銀行提示信息。
再次拿起手機的花小葉十分無語:「好吧,顏回同學。我很高興地告訴你,錢已經到賬了!」
花小葉趕在晚飯前回到了家。餐廳裡照常是飯香撲鼻。留言簿上龍飛鳳舞地幾個字:「信息已收到。」
花小葉撅著嘴看著這句留言,滿腹的怨念。這麼多天了,難得她發了一條這麼真情流露的信息,他就這麼一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生氣地拿筷子戳著盤子裡的肉丁,花小葉忽然有點賭氣,比冷淡是吧?跟她拉開距離是吧?好啊?誰怕誰?
快快地扒完晚飯,花小葉拿起筆刷刷刷地在留言簿上寫下了如下文字:「不好意思秦講師,如果您收到我的短信,我確信我是發錯對象了!」
半小時後,拿起留言簿的某人一張含笑的俊顏瞬間黑如鍋底!這個死丫頭!敢說那條短信是發錯了對象?除了他,她還能想念誰?該死的!這種念頭想一想就讓人火冒三丈!
第二天早晨,早餐。花小葉一坐下來就看到了留言簿上大大的幾個字:「發錯對像?」
看來終於把他氣到了!花小葉爽爽地揭開粥碗上的盅蓋,大大地吃了一口粥——「噗!」花小葉滿嘴的苦澀吐之不及!這個殺千刀的!苦瓜也能熬粥?
花小葉氣鼓鼓地翻開留言簿準備留言,沒想到下一頁還有字,同樣寫得很大很大:「對不起花小葉同學,如果你覺得今天的粥不太可口,我估計我可能是放錯了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