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眼睛一亮,心中暗喜:族長爺爺和裡正爺爺都來了,真是太好了!又暗自懊惱:之前,她為啥就沒有想到,要求助族長爺爺和裡正爺爺呢?
族長和裡正都年逾七旬了,為人都比較公正良善,在方圓十里算得上是家境殷實的人家。在靠山屯,還是很有威望的,就連杏兒那不可一世的大伯大伯娘和奶奶,都對這兩人退讓三分。
一路上,族長和裡正早就聽報信的人,將事情的緣由經過,都細細的講述了一遍。那報信的青年男子叫水生,正是杏兒家緊隔壁的鄰居,跟杏兒的阿爹是至交好友。因為有心要幫杏兒,這兩天就格外的留意隔壁柴家的動靜,將事情的真相瞭解個**不離十。
為了幫助杏兒達成心願,擺脫柴榮的魔爪,水生還故意說的嚴重了一些。千言萬語,最後匯成了一句話:「杏兒一家,必須分出去另過,否則的話,桃兒、梨兒和柴五娘,都難逃被賣掉的厄運!」
族長和裡正聽得心驚肉跳,柴榮和他的妻子劉氏,以及姜氏等人對杏兒一家的「迫*害」,在這小小的靠山屯,其實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對水生的話,兩人已經信了大半。
「如果水生說的一切,都基本屬實的話,那麼就幫一下杏兒一家,支持分家吧!」在踏入柴家大院之前,裡正站定了腳步,徵詢族長的意見。
「好,理當如此!」族長,是柴氏家族的族長,柴五娘母女六人那麼淒慘,他豈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
只是,無論是族長也好,裡正也好,都過於低估了姜氏的蠻不講理,也過於低估了柴老大夫妻倆的陰狠,以及柴老四夫妻倆的貪婪和無恥!一起,並沒有跟他們預先想像的那般順利,而是經過了不少的波折。
一番驚天動地的吵鬧和糾纏之後,終於立下了分家的文書,柴老實以及他的幾個兒子,還有杏兒的阿娘,都在文書上按了手印。會寫字的,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族長和裡正作為見證人,也在上面簽字畫押了!
分家文書洋洋灑灑寫滿了一整張紙,歸納起來,只有兩個重點:一、五房的人自願分家,不帶走柴家的任何財產,只將屬於五房的換洗衣服帶走;二,日後,柴五娘蒲氏以及她的五個兒女另立門戶,婚姻自主,生計自主,和柴家的人再也沒有半點的關係,任何人都無權干涉蒲氏母女六人的一切!
立好分家文書,裡正和族長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在杏兒的授意下,柴五娘帶著桃兒,麻利的收拾好了行李物品。每一個人,也不過就幾套破舊的衣服和兩雙布鞋,全部收拾好了,也只有兩個不大的包袱。
一盞豆大的油燈,在淒寒的夜色中搖曳。
三個小的熬不住睏意,睡下了。柴五娘、桃兒和杏兒,都毫無睡意,就生怕睡著了,會被人趁機下了迷*藥,賣去那無法預知的火坑裡。
長夜漫漫,母女三人依偎在一起,淚眼模糊。暗影重重的破舊農舍,籠罩著濃郁的淒涼和悲傷。
終於,等到天濛濛亮了!
母女六人輕輕的打開房門,魚貫而出,從角門悄然離開了柴家大院。沒有驚動任何的一個人,就連家裡的大黃狗,也沒有驚動。
來到河邊,杏兒極目遠望。
越過大河,就是一片相對低矮的山嶺,走上三十里路,就是巍峨幽深的大山了!在那裡,有豐富的山林資源,有數不盡的山雞野兔和藥材野菜,還有撿不完的柴火。
「杏兒啊,咱們當真要這麼離開麼?當真,要背井離鄉麼?」柴五娘的腳步有點踟躕,眼裡流露出了不捨和迷茫,以及對未來生活的某種恐懼。
「阿娘,趕緊走吧!遲了,怕就會被那些買家給逮住了!到時候,咱們一家六口,就要生離死別了!」
杏兒拉拽著阿娘的衣角,對大姐桃兒和五妹梨兒使了個眼色,就邁開小短腿,就踏進了封凍的大河。桃兒梨兒想起這幾天杏兒在她們耳邊說的那些話,又接收了她鼓勵暗示的眼神,連忙各自拉著三弟和四弟,快步跟上了杏兒短小而堅定的步伐。
一行人,一大五小孤寂單薄的身影,漸漸越過了寬闊的冰面,到了對岸。杏兒停下了腳步,站在堤壩上,回望了一下靠山屯。
我們這不是自甘墮落,也不是逃亡,而是換一種更好的方式活下去。只有背棄了信心和希望的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墮落」和「逃避」!靠山屯,總有一天,我會以嶄新而驕傲的姿態,帶著全家人,衣錦還鄉!
「走吧,相信要不了多久,咱們就可以回來的!」
杏兒很果斷的一揮手,甩開小胳膊小腿,雄赳赳氣昂昂的往前走。在杏兒的影響下,姐弟幾個都一臉的堅定神色,並沒有太多離愁別緒。
柴五娘卻一步三回頭,瘦弱不堪、疲憊至極的臉上,滿是惆悵和哀傷。柴家的人如此自私涼薄,竟然在大雪天裡,把她們母子六人身無分文的趕出來。現如今,除了各自平日裡的換洗衣服之外,甚麼都沒有!
那僅有的一床棉被,還是杏兒的二伯娘偷偷給她們的,那是二伯娘賣了自己的嫁妝(就是一支手鐲)為大兒子娶媳婦準備的。給了她們,日後還不知道婆婆會如何折騰二伯娘呢!
這個潑天的恩情,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能力報答!
柴五娘機械的跟隨著女兒們的腳步,一路走,一路默默流淚。又冷又餓,為了節省體力,盡快到達目的地,大家都不說話,只是奮力的向前走。
腳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整個山野,萬籟寂寂,母女六人氣喘吁吁的聲音,聽得分外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