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真的就住這裡?」林芝懷著最後一絲期待。
陶子點點頭,「我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林芝無奈,只好放棄勸她的念頭,「那……除夕那天一定要回家,行嗎?琰」
「對不起,我會回家看爺爺。」每年回去陪爺爺過年,這已經成為她的習慣。原以為,她終於找到屬於她的家,終於,找到可以陪她過年的人,然而,沒想到,最後屬於她的,還是她自己的天空罩。
林芝臉色一暗,歎了口氣。
要捂熱這個女兒的心,只怕比當初捂熱駱家的人還要難,可是這怪誰呢?還不會死怪她自己嗎?
「好吧,我知道了,你在外奔波了大半年,現在剛剛回來,好好休息,我和東勤就不打擾你了。」林芝本來還想約她晚上吃飯的,但是,看這樣子,陶子未必肯答應。
「嗯……」陶子默然點頭。
最後,林芝依依不捨地離開,而駱東勤自始至終沒有多言,只在離開的時候,微笑著對她說,「新年快樂,黑姑娘……」
她一怔,只有灰姑娘好嗎?哪裡來的黑姑娘……
不過,她現在,確實可以用黑姑娘來形容……
她低頭一笑,「新年快樂。」
「再見!」駱東勤意味深長地笑,留下一個禮物盒子,轉身,和林芝一起離開。
對於他送的禮物,她並不想接受,但是,這禮物有些特別,並沒有封上,隨著駱東勤的手鬆開,包裝紙就散開了,露出裡面的東西——一盒……棉花糖,透過塑料的封紙,可以看見裡面的糖全做成小桃子的模樣,粉乎乎,軟綿綿的,還有鼻子和眼睛,很是可愛。
這樣的禮物,可以說算不上禮物,可是又別具匠心,陶子只能搖頭而歎,他這樣也算是有心了,知道她並不喜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只是,他當她是小孩子嗎?還送糖?
而事實上,這半年以來,間或也會在外地收到他寄來的東西,有時候是一包寺裡的茶葉,有時候是具有s市風味的零食,還有一次,是家鄉的醃姜,她最熟悉而懷念的爺爺的味道,但她知道,必然是出於林芝之手。
駱東勤這個人,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除了那次和寧震謙的正面交鋒,讓他斯有變,基本都是溫和爾地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不陌生,可是也感覺不到靠近,然而,卻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尤其是她遠行的日子,算好時差的一條短信,常常會在她醒來的清晨,成為她生活裡的第一道問候,或者,在異國的夜晚,她收到的最後一聲晚安。
看似不經意的一些小事,可是,卻全都用了心思,就像春天的風,清淡、微暖,不會熱烈得讓人感到拘束,不會讓人心潮澎湃,卻恰到好處地,彷彿時時存在於你的周圍,與距離無關。所以,這大半年的漂泊時間,倒並沒有因為不見面而拉開和他的距離,也沒有因為恰到好處的存在而拉近和他的關係,如同和他之間的來往一樣,一直那樣不清不淡。
林芝和駱東勤走後,她把行李收拾了一番,決定下午先睡一覺,然後晚上犒勞自己一頓大餐。
好像很久沒有自己做飯吃了,她很享受這種感覺。先去超市挑了自己喜歡吃的菜,買自己喜歡的調料,回來後就開始施展身手,做了個水煮魚,一份京醬肉絲,一份蔬菜,南北混搭,甜辣結合,她看著自己不同派系的成果,笑了,也只有她這樣的,才愛這麼胡吃。不由想起自己未嫁前的生活,在那個垃圾食品橫行的階段,她真是過得一團混亂……
不過,誰能說那不是一段生活?那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自在美麗,和每一個過往的日子一樣,不會再重複。
剛把飯菜端上桌,準備好好享受一頓,門鈴被按響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江楓吧?看見她家燈亮了,應該知道她回來了。
笑著跑去開門,果然是他。
「我說這下班的路上,一路就聞到魚香味呢,原來是真有口福啊!」江楓誇張地吸了吸氣,放大的笑臉和驚喜的眼神都在表明見到她回來的喜悅。
「你狗鼻子啊!軍犬鼻!」她笑他,隨意開著玩笑。
「你怎麼知道我屬狗的呢?」他順桿往上爬,也不用她邀請,毫不見外地自己就進了屋,換了拖鞋,朝餐廳走去,而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十分享受的樣子,「真好!一回家就有晚飯吃真好!」
吃了江楓好些白食,給人
家吃一頓也是理所當然,陶子笑著給他拿來一副碗筷,揶揄他,「你啊!該找個媳婦兒了!不就有人給你做飯吃了!」
他歎息,「我也想啊!可是沒人要啊!」
江楓會沒人要?那些女粉絲的信都快堆成山了好嗎!
陶子瞪了他一眼,「少來!是你要求太高吧?我就奇怪了,你也算大齡青年了好嗎?伯母怎麼就不著急?不給你安排相親?不讓你參加各種大齡青年聯誼會之類的?要不要我給你報個名啊?」
江楓苦逼地看了她一眼,「你果然跟我媽是一條戰線的,她只差滿大街貼上我的頭像把我給賣出去了,可惜城管不允許……」
陶子想起不由好笑,「那你想找個什麼樣的?說來聽聽!」
江楓看著她,很無辜的樣子,「真要求不高!唯一的條件就是,她得是個女人!」
「我認真跟你說話呢!你瞎鬧什麼?」陶子正在喝魚湯,因他這話,差點被辣椒給嗆到。
江楓看著她,眼眸裡掠過淡淡霧一般的氤氳,而後笑,「你不懂,我想要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女性知道嗎?女性,滿大街都是,可是真正的女人就少了一大半,不是已經成為他人妻,就是還是小蘿莉,所以,能合我眼緣的女人,還真難遇著……」
陶子這會聽明白了,什麼要求不高?他這要求比誰都高!不過,愛情和婚姻這東西,靠的是緣分,也許江楓的緣分沒到吧。
「你呢?沒帶個外國帥哥回來?」江楓笑問,「我可不信你這麼久在外面沒有外遇。」
其實,離婚的事陶子誰也沒告訴,但是不知江楓從何得知,電話追蹤到的時候,她正在草原上馳騁呢。
她歪了歪頭,「那不是我的菜!哥還是中國的帥!」
「比如我?」他很二地擺了個賣帥的pose。
陶子無語,「是!你帥!帥到人神共憤!」
「可是還是沒女人要我……」江楓又一副苦逼表情。
陶子受不了地搖頭,以前沒看出他有這賣萌的勁兒啊,「你啊!如果讓你的女粉絲看見你這德性!不是讓人家夢想幻滅嗎?拜託!天上還是快點掉個女人下來收了你吧!不,最好是河東獅吼那種!」
「比如你這樣?」他大笑起來。
「一邊兒去!我什麼時候河東獅吼了?我是這麼的溫柔!」陶子一把收了他的碗,「去去去!嫌我河東獅吼你找你的女人給你做飯去!」
不知不覺,和江楓的距離倒是近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覺越來越像和苗苗在一起,無所顧忌,隨意玩笑,沒有一點壓力,只是,她似乎沒有抓住江楓那句「比如你這樣」的重點。
江楓無奈地笑了,把碗搶回來,「好好好!我錯了!你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善良最可人最美麗最……迷人的姑娘,行了嗎?可以賞口飯吃了嗎?」
陶子笑了,「別把形容詞用完,留著幾個下回讚我!」
玩笑過後,兩人總算安安靜靜下來吃飯,江楓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沒看出來啊!我還班門弄斧了這麼久!說定了,以後你做飯,我負責吃!」
「去!洗碗去!」說是班門弄斧,她才是。她的廚藝雖然大有進步,但和江楓比,還是差了一大截。不過洗碗這事嘛,不是技術活,誰都能做!
江楓洗完碗,在她家裡賴著看電視,偏要看什麼體育頻道,體育是她的硬傷好嗎?她不要看!可他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還跟她搶遙控器!
「拜託!回你自己家看去!」哪有在人家家裡看電視還搶頻道的?
他靠在沙發上,愜意地搖頭,「浪費電!s市生存壓力大啊!能節省就節省……」
陶子無力,好吧,她被他徹底打敗了,非但不能將他趕走,還傻傻地去廚房給上了一盤水果來。
他吃著水果,拿著遙控器,只歎這日子是天堂,還問她,管年夜飯不?管的話他就不回去受老媽嘮叨了。
陶子這回沒開玩笑了,告訴他,春節自己要回老家。
作為老同事,江楓是知道她這個習慣的,每年春節她不是都回老家嗎?說是回老家看爺爺,可他也能洞曉她眼裡那冰冷的落寞和孤單,也許,疼惜,就是從那一瞥的眼神開始的……
原以為,她終於找到一
個陪她過年的人,再不用年年跑回老家去,至今,他仍然記得她那年休假去雲南時興奮的表情,可是,沒想到,她的幸福如此短暫,最後,又變成孤孤單單一個人……
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她,就像一泓清水,乾淨,澄澈,柔光流轉。哪怕在共事的最初,她清冷疏遠,亦能感覺到她的清冽,如凝霧,如結汽,撲面而來。
然而,她這泓水卻從來不曾為他沸騰過,確切地說,從來不曾為任何人沸騰過,直到那個寧姓黑臉男子出現……
她的生命天生是為了那個男子而燃燒的,他能感覺。
所以,儘管此時燈光瀲灩,有些話就在唇邊,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怕的事,急於靠近,反讓她受驚,反將她推遠,反將,這好不容易升溫的姑且叫做友誼的東西又降至零點……
除夕,在世人笑逐顏開的忙碌中來到了,她已買好了票,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在一切就緒以後,門鈴響了,她以為是江楓,跑去開門,然,打開門一看,卻是林芝和駱東勤。
兩人提著行李,似要出行。
「囡囡。」林芝微笑著叫她的名字。
「你們這是……」她有所預感。
「囡囡,我們一起回家。」林芝有些激動,那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那裡,也葬著她的父母……
對於這兩人未和她商量而擅自的舉動,她只能一聲歎息,尤其駱東勤,還淡笑著說,他給她們帶路,那地方他熟……
沒錯,他確實挺熟,他的工廠還在那呢,而且,裡面還有她一半的股份,離婚的時候,寧家好像壓根把這事給忘了,她自己也忘了……
「走吧。」別人要去看廠,要回家,是她阻止不了的,也沒這個必要去阻止。
駱東勤的車經常出出進進村裡,村民們已經很熟悉,能給村民帶來福利的廠子,還是很受大伙歡迎的,只是,從車上下來的林芝,卻十分地搶眼球,甚至,大多數人都注意她去了,反對囡囡少了熱情。
年輕一輩的,不認識林芝,年紀大的卻知道,這是囡囡的母親,眼神十分複雜,既對這樣的女人不滿,可是礙於囡囡,也不便說什麼。
林芝自然也是見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孔的,從那些眼神裡,她看出了對自己的不屑,在s市孔雀般昂首挺胸的她,卻在此時,感覺到了羞愧,低下了頭,臉孔也熱/辣辣的。
陶子只假裝沒看見,保持著和林芝不遠不近的距離,泰然自若地和村裡人打招呼,一如從前那般叔叔伯伯嬸嬸喊得很甜。
一年沒有居住的老房子,陶子以為一定會像從前那樣灰塵遍佈,然而,一到門口,她就大吃一驚,門上為什麼會換了對聯?還貼了新的福字?去年的絕對不是這個!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去年春節是她和他兩人一起打掃佈置的房子,那一副對聯,橫批是俗氣的百年好合四字。她也記得,買對聯的時候她還因為這俗氣的詞語和俗氣的鴛鴦底畫而和他爭論,可固執而霸道的他偏不依她,說就是喜歡百年好合……並且,在貼好後,還自我陶醉地抱著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對聯上的字,當時她快被他繞暈了都……
往事突然就如一隻小鹿一般闖進了她心裡,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囡囡?怎麼了?沒帶鑰匙?」林芝見她手伸在包裡,卻遲遲不拿鑰匙出來,不由問道。
林芝的聲音把她從往事里拉了回來,趕緊掏出鑰匙開門,「沒有,帶了,包大了難找到。」
過去了……
都過去了……
百年好合也好,紙上畫鴛也好,都過去了……
可是,到底是誰,把曾經的鴛鴦對聯換成了一路平安?
她握緊鑰匙,好似這樣便握住了揪緊的心口……
打開門的瞬間,她眼前果然一亮……
沒有她預想的灰塵,有的只是窗明几淨,片塵不染,甚至,舊窗戶木框的縫隙裡,還看得出未乾的水跡……
明亮的窗戶上貼著大紅的窗花兒,可是,那是什麼圖形?正常不都是貼喜鵲兒嗎?為什麼在她家窗戶上趴著的是一隻隻肥肥的小鵪鶉?
還有床上,換了新的被子,而能把被子疊成那麼變/態的
豆腐塊的,她的世界裡,有幾人啊……
她記得,去年春節,他非從她這裡把老家的鑰匙討了一把去,要行使他戶主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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