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洛絨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幾縷濕透的頭髮貼在她的額前,這一刻,小鬍子真的覺得她有點傻,有點可憐,只要她一轉身走兩步,就可以鑽到能避雨的地方。
雨一直在下,兩個被淋的濕漉漉的人在黑暗中相識了片刻,嘉洛絨的身體仍然不停的輕輕發抖,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慢慢的挪動腳步,接著就越來越快,緊緊的抱著小鬍子。
這一瞬間,小鬍子心裡那種無法接受嘉洛絨的感覺,彷彿融化掉了,可能這只是一瞬間的融化,但是他在淅瀝的雨幕中,真的感到抱著自己的,是格桑梅朵。他到嘉洛絨的臉龐上一滴滴的滾動著雨滴,好像又是淚滴,她和格桑梅朵一樣,緊緊抱著小鬍子,咬著自己的嘴唇,微微的搖頭。
那種依賴,是無法形容的,她有格桑梅朵的意識,她知道小鬍子只要活著,一定會回來,但是就是這短短的二十多個小時,讓嘉洛絨像是不停的在受煎熬。
小鬍子的心,也是肉長的,他忍不住就把嘉洛絨像當初的格桑梅朵一樣抱住,問她為什麼不退後幾步躲雨。
嘉洛絨不能說話,她使勁的搖頭,她暫時鬆開抱著小鬍子的雙手,在雨中來回的比劃,她說她不敢動,她怕自己哪怕動了一步,小鬍子回來就會找不到自己。
「怎麼這麼傻……」小鬍子慢慢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彷彿不是在荒野的雨中,而是在八廓街,在那個剛剛相遇相識的地方,和一個依賴自己的女人擁抱。
嘉洛絨為自己傻傻的行動付出了代價,小鬍子剛剛帶著她找到避雨的小洞,她就開始發燒,繼而昏昏沉沉。這讓小鬍子很犯難,面對任何危險,他一咬牙都敢上,但是面對一個渾身濕透又意識不清的女孩,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但是有的事情不做是不行的,至少,他不能讓嘉洛絨就裹著一身濕透的衣服這樣昏沉著。他把小洞的洞口堵住,燃起了一堆火,接著,他忍不住閉著眼睛,慢慢褪下嘉洛絨身上的衣服。
火光有一點迷濛,小鬍子即便閉著眼睛,但還是慢慢觸到了嘉洛絨的身體。他深深吸了口氣,手裡的動作逐漸加快了,把僅有的一件干衣服給嘉洛絨套上。之後,他褪下了自己的濕衣服,搭到火邊去烤。
他有些瘦,但每一塊肌肉都是結實的,從脖子到後腰,古銅色的皮膚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儘管燃著火,溫度卻仍然不高,他了躺在旁邊的嘉洛絨,又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手,把她抱起來,抱在自己透著體溫的胸膛間。
嘉洛絨的身體慢慢溫了,也慢慢軟了,她沒有甦醒過來,但是兩隻手卻在小鬍子佈滿傷疤的身體上輕輕的撫摸。她雪白的肌膚和小鬍子古銅色的肌膚,幾乎要融化在一起了。
小鬍子輕輕舒了口氣,守著一堆溫暖的火,抱著年輕的女人,他突然覺得,這樣其實挺好。
他突然又想起了衛天,這個時間點上,遠在千里之外的衛天,可能已經抱著雷朵睡熟了吧。
小鬍子很罕見的望著火堆發呆,微微笑了笑。
雨很快就停了,嘉洛絨也慢慢退了燒,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小鬍子出去了,德國人顯然想把那具水晶棺給弄走,一直到這時候還有人進出。那具水晶棺不算太大,不過要在這種環境下弄出去,也不是簡單的事,估計一兩天不會有結果。小鬍子等嘉洛絨好些以後,就找了條相背的路,悄悄離開。
距離和老趙碰面的日子,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時間,這段時間裡小鬍子幾乎什麼都做不成。他研究過那個從德國人身上找到的漏斗,平滑的器身上沒有任何花紋和文字,裝漏斗的盒子也不出什麼。
這絕對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暫時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小鬍子就想著,老趙或許會帶來些相關的消息。
他並沒有放棄尋找晉普阿旺和李能,儘管兩個人可能活下來的機會不是很大,也可能此刻已經葬身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但是不見到他們的屍體,小鬍子是不會死心的。他帶著嘉洛絨走了一些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著身邊的嘉洛絨,心裡想著已經失蹤一段日子的晉普阿旺還有李能,小鬍子冷峻的眼神中,彷彿有一層很淡很淡的憂愁。
這種憂愁幾乎是不見的,但是讓小鬍子這樣善於收斂情感的人流露出這絲憂傷,說明他的內心已經在受煎熬了。
事實上,一個很難接受感情的人,恰恰是最重情的,別的人無法輕易的走到他心裡,但一旦走進去,那就再也無法釋懷和淡忘。
小鬍子總是在想,想自己已經過去的半輩子,他人生的路程不多,只有那麼兩三條路,但每次踏上一段路程的時候,彷彿都是一場極其疲憊的過程的開始。
想的多了,他就不再想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這種命,沒辦法改變的。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的話,一天一天的時間過的飛快,和老趙要碰面的日子快到了,小鬍子添了一些裝備,當他帶著嘉洛絨收拾好所有東西時,嘉洛絨打著手勢問他,是不是要離開這裡了。
「嗯。」小鬍子點點頭,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有些分不清嘉洛絨和格桑梅朵,她們本不是一類人,性格很不同,但因為一些很特殊的原因,兩個人彷彿相融了。
這一次,小鬍子很小心,把所有可能出現的紕漏全部杜絕,他寧可在路途中浪費一些時間,也不願再失去身邊的這個女人。
老趙比他先到了一天,一般老趙想要離隊單獨活動的時候,總會拉多吉當幌子,否則陸軍那種很精明的人是瞞不過的。不過多吉現在沒在,跑到別的地方去找東西。
「德國人丟的東西,一個石頭盒子,是不是你帶走了?」一見面,老趙就追問小鬍子。
這個石頭盒子,其實是老趙帶著人找到的,但是根據之前的約定,他們沒有處置權,東西要交給德國人。當時,老趙從德國人的表情上能分析出來,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尋找這個石頭盒子。
但當時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老趙很不情願的把石頭盒子交給了隊伍裡的德國人。
「東西先拿來。」
小鬍子把石頭盒子交給老趙,問這是什麼東西。
「很扯淡,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出來,陸軍是個老油條,他要不想說,從他嘴裡撬不出什麼,再說,我懷疑連陸軍都不知道那麼多。」老趙打開了盒子,到那個金黃的漏斗,就楞了一下:「打醬油灌醋的?」
小鬍子從漏斗上不出什麼,老趙也沒那麼大本事,了半天,他把東西還給小鬍子,摳著鼻子說:「不管是什麼,但我敢打賭,這是個關鍵的部件,你收好。」
「你那邊怎麼樣。」
「這一個來月,亂套了,你好好聽聽,分析一下。」老趙坐在小鬍子旁邊的嘉洛絨,就掏出一塊巧克力,咧著嘴說:「妹妹,你拿著糖,到那邊吃去。」
嘉洛絨捏著巧克力,茫然的老趙,又小鬍子。小鬍子對嘉洛絨點了下頭,他知道老趙這種人的性格,上去大大咧咧的,好像飯碗裡飛進只蒼蠅都不出來,但是心很細,而且很難真正信任別人。
嘉洛絨很聽話,做到幾米之外,背對著小鬍子和老趙,慢慢打開巧克力。老趙的眼睛都笑的不見了,那個猥瑣勁兒,著非常欠抽,他擠眉弄眼的一撇眼睛,小聲問小鬍子:「沒發生點什麼?」
小鬍子微微皺了下眉頭,覺得老趙當初在老和尚手下的時候還是挺純的,但這些年跑下來,變的如此不堪。
「我就是隨便問問,別把眼睛瞪那麼圓。」老趙一下子就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道:「小向,我覺得你這麼做是對的,不要瞎搞,萬一把她身上的伏藏搞沒了,那就嚴重了……」
小鬍子的雙手骨節劈啪作響,老趙馬上就擺著手朝後縮了縮:「不鬧了不鬧了,說正事,小向,你可能還不知道,德國人的老窩讓端了。」
「軍刀團垮了?」
「不是,可能是我說的不夠清楚,軍刀團不可能垮掉,他們把底子洗的夠白,明面上做的都是正經生意,是德國人這次到西藏行動的一個臨時總部讓端了。」
「誰幹的?」
「一群不要命的人。」老趙道:「這個事不正常,因為德國人做事比誰都仔細,你著他們每次行動都大張旗鼓的,但是一切消息渠道都被堵死了,否則不會這麼幹,不過這一次,他們的臨時總部的位置還有具體情況都洩露出去了,隨後就招來瘋狂的襲擊。你猜,消息是怎麼洩露出去的?」
「你直說。」
「敵人撬開了一具屍體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