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暗夜神廟肯定還有一些不知的秘密,尤其是轉身之間就發現那座有些坍塌卻恢弘的神廟入口消失的時候,幾個人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的震驚,就和他們當時剛剛發現驟然出現的神廟入口一樣.但是不能再停留下去,補給不多,如果不抓緊時間趕回去,情況就很棘手,儺脫次這裡荒蕪的好像什麼都不能生長。
他們分配了一下補給,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朝來路趕,中間沒有出現意外,四個人餓了一天肚子之後,終於回到了村子。回到村子的同時,他們就暗中關注朗傑家的動靜,非常湊巧,進村的時候,他們遇見了朗傑的兒媳婦,那是個四十多歲的藏族婦女,有些虛弱。可能是丈夫兒子乃至父親很久都沒有回來的緣故,朗傑的兒媳婦臉上掛著一種化不開的憂鬱,當她看到小鬍子他們的時候,還禮節性的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看到這些,格桑梅朵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她轉頭看了看小鬍子,小鬍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是一種彷彿看穿世間人情冷暖的淡漠。格桑梅朵的心地是很善的,她望著朗傑兒媳婦漸漸走遠的背影,眉頭就皺了起來。
「心軟是要分人的,在山口那時候如果心軟,那麼現在我們都已經被埋到冰冷的土裡了。」小鬍子說了一句,轉身就走。格桑梅朵的神情有一些迷茫,殺人和被殺,對於她來說,是個很難選擇的事情,就如同二十年前小鬍子對世間事的對和錯的不解與迷惑。
但是因為朗傑的原因,幾個人也不好再在村子裡久留,他們找村民買了些吃的,隨即就駕車離開。接下來的旅途非常漫長,他們要從這裡一直走到雅魯藏布江流域,晉普阿旺的忘年交烏司藏就住在那裡。
這其實和之前一樣,是一趟不知道結果的旅程,不過晉普阿旺說,烏司藏是他見過的見識最淵博的人,他們應該不會空手而回。
雅魯藏布江,這條全長兩千公里的大江,像一條橫亙在廣袤大地上的銀河,橫穿了喜馬拉雅山,它帶給西藏的,不僅僅是壯麗和廣闊,還有最旺盛的生機,雅魯藏布江流域大概是藏區一百多萬平方公里上綠色最濃密的地域。
烏司藏所在的村子其實距離雅魯藏布江還很遠,他們的村子在一條叫做尕耶的河的附近,這是雅魯藏布江的一條支流,水勢非常大,讓村子附近植被物產都很茂盛。他們用了十幾天的時間才趕到了尕耶河附近,晉普阿旺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替李能指著路。
這是個門巴族的村子,大概一百多戶人,晉普阿旺在這裡住過好久,和村子裡的人都認識。這裡的村民大多不會漢語,他們看到晉普阿旺之後,就圍上來嘰裡咕嚕說了一通,小鬍子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是能看到晉普阿旺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很焦急。
「可能是他那個叫烏司藏的朋友得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格桑梅朵輕輕對小鬍子說。
「我我我我**!這是什麼事!」李能一聽就急了,這十幾天把他熬的臉色發青,但是剛剛趕到這裡,竟然得到了烏司藏病重的消息。
晉普阿旺和那些村民說完,就急匆匆帶著小鬍子他們朝村子裡走。他們到了烏司藏的住處,那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晉普阿旺在烏司藏家住過一段時間,輕車熟路就闖了進去,人還沒進門,就開始吆喝。
他推開了一扇門,房間很大但是非常暗,只有一張床,床前邊放著一隻鎏金銅爐,藏香裡還加了一些別的東西,味道很濃。這個月份的天還是比較暖的,但屋子裡燃著炭火,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沉悶起來。
「烏司藏!你還好吧!」晉普阿旺直接衝向了那張低矮的床。
床上躺著一個門巴族的老人,大概有七十來歲的年紀,小鬍子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個老人可能從年輕的時候就打熬出了一副好身體,本來在這個歲數應該很硬朗,但是此刻,他的精神非常萎靡,臉上帶著一種黃中泛青的臉色,估計很多天都沒有出門,一直窩在屋子裡。
「你是順著雪山最純淨的河水到這裡來的嗎。」床榻上的門巴族老人見到猛衝進來的晉普阿旺,先是一驚,隨即臉上就泛起了笑意。看得出他和晉普阿旺的交情很不一般,連精神頓時都好了一些。
「我從很遠的地方來,專門看你,這是我的三個朋友。」晉普阿旺指了指身後的小鬍子他們,接著他就抓起老人一隻手,說:「怎麼回事?你的身體一直很好,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得的是什麼病?」
「不是病,代我招呼你的朋友都坐下吧。」這個叫烏司藏的老人很要強,沒人的時候病怏怏的躺著,見有外人來,就固執的要坐起來,他靠著床頭,讓晉普阿旺從櫃子裡取了酥油和磚茶,就著屋子裡的炭火煮茶喝。
「烏司藏,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有什麼,中了蠱,自己解不乾淨,身體就垮了。」
晉普阿旺立即就感覺吃驚,這個村子的門巴族人至今信奉的還是苯教,烏司藏是村子裡見識最廣的人,年輕的時候去過印度和越南,他一輩子都在鑽研從原始苯教流傳下來的東西,對蠱很有研究,如果他中了蠱,就好像一個天天玩蛇的人突然被蛇咬了一口。
烏司藏沒有說他如何中的蠱,只說那是種叫冰花子的蟲蠱,他知道這種蠱卻不精熟,沒能完全解掉,中了冰花子,即便跳到火堆裡仍然會覺得冷,烏司藏想了很多辦法,但蠱毒一直退不乾淨,弄成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晉普阿旺說了半截就把話嚥了回去,他很想問問這種殘存的蠱毒會不會致命,但是看著烏司藏的樣子,他就問不出來了。
「你找我,一定有事。」烏司藏笑了笑,說:「否則不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裡來。」
晉普阿旺猶豫,他很在乎烏司藏的健康,不想再讓他勞心費神,而烏司藏也知道,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晉普阿旺不會不遠千里跑到他這裡來。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烏司藏非常固執,他看晉普阿旺不肯說,就不高興了。
晉普阿旺沒辦法,看了看小鬍子,就說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問些事情,在烏司藏的堅持下,晉普阿旺就示意小鬍子把東西拿出來。
烏司藏的目光有一點渾濁,但這種渾濁裡卻仍然隱含著很犀利的光,晉普阿旺點上了床頭的一盞燈,烏司藏從小鬍子手裡接過金屬長條的時候,刻意的看了他幾眼,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金屬條上,小鬍子感覺烏司藏看清楚這塊金屬條的時候,臉上就浮現出了有些詫異的表情。
「這個東西,從什麼地方找到的?」烏司藏撇開了晉普阿旺,直接就問小鬍子。小鬍子遲疑了一下,對他說金屬條是從一座九層塔裡拿到的。
「知道這個是做什麼用的嗎?」晉普阿旺插嘴道。
烏司藏頓了頓,搖了搖頭,但是讓晉普阿旺扶他起床,等他顫巍巍站起來之後,又讓小鬍子把床板抽掉。床板下,是幾個整整齊齊的小格子,裡面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烏司藏親自彎下腰,在這些東西裡翻了一陣,等他轉過身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塊和小鬍子手中一模一樣的金屬條。
這種金屬絕對是偽造不來的,幾個人都呆了,小鬍子在心裡就問自己,有這麼巧合的事嗎?他們帶著這樣的金屬條來問烏司藏,烏司藏的手裡就恰好也有一塊?
「這個東西,不是我的。」烏司藏晃了晃手裡的金屬條,他的目光又飄到小鬍子臉上,說:「是別人放在這裡的。」
烏司藏重新靠到床頭,他和晉普阿旺的關係很好,所以沒有藏私,直言不諱的說了這塊金屬條的來歷。據他說,這個東西是兩年前鄰村的一個叫容嘉的人帶過來的,兩個村子相隔差不多二十多里,烏司藏的見識在兩個村子裡很聞名,所以容嘉就帶著這個東西請烏司藏鑒定一下。
烏司藏不認得這個東西,他問容嘉是怎麼搞到這個的,容嘉在回答的時候言辭有點閃爍,但他頂不住烏司藏的套問,不一會兒就說出實話。這個東西是容嘉從一個快要死了的人身上拿到的,容嘉遇到這個人的時候,人還有氣,還能說話,他拉著容嘉亂七八糟的說了很長時間,這個人是個漢人,藏語不太熟練,容嘉聽的七葷八素。等這個人說完之後,漸漸就沒知覺了,容嘉不敢把他帶回村子,就把他藏到了離村子七八里之外的一個洞裡。
烏司藏讓容嘉帶他去看,等他們趕到的時候,這個人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過多久就死掉了。
「這個人。」烏司藏又翻翻眼皮上下打量了小鬍子一遍,喘了口氣說:「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