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情況,小鬍子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雖然他的思維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在自己的經歷中,從來沒有遇見過類似的情景.他不理會那個莫名而來的聲音,注視著格桑梅朵。格桑梅朵完全失去了知覺,她像一個入定的信徒,端端正正盤坐在冰牆下。
小鬍子開始嘗試著把格桑梅朵給拉回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道沉悶聲音的能量有限,它對小鬍子充滿了敵意,但卻沒有能力去影響小鬍子。他試探著朝前走了兩步,慢慢伸手抓住格桑梅朵,格桑梅朵的手臂已經僵硬了。
「末世預言不是你可以染指的神明經典。」格桑梅朵的眼睛依然閉著,只有嘴巴微微的張開一道縫隙,因為距離非常近,小鬍子能夠察覺出那道聲音真的是從格桑梅朵嘴裡發出的。
這肯定不是什麼低級的障眼法,小鬍子一探手,把格桑梅朵整個人都抱了起來,飛身退出去幾米遠。格桑梅朵沒有掙扎,而且當小鬍子把她抱走的一刻,她僵硬的手腳開始復甦,變的柔軟。小鬍子把她放到了兩個並排摞起來的背包前,格桑梅朵的呼吸和心跳速度都有些快,不過已經慢慢開始恢復正常。
大概幾分鐘之後,格桑梅朵甦醒了,她顯然對自己剛才失去意識時的舉動有一點點印象。
「不要再靠近冰牆了。」小鬍子回頭看了一眼,說:「我來。」
這個時候,小鬍子已經確認,這周圍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格桑梅朵,而且這種影響只對她一個人有效。
「把轉經筒給我好嗎?我需要它。」格桑梅朵的臉龐變的蒼白,她雖然已經恢復了意識,但心裡有一種對轉經筒的渴望,強烈的渴望。她伸手朝小鬍子索要,而且開始苦苦的懇求。
小鬍子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格桑梅朵安置好,他覺得要找出影響格桑梅朵的東西,否則在這座冰城裡,格桑梅朵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作。小鬍子把格桑梅朵留在背包前,自己重新回到冰牆處,打開了電石燈,開始融化牆壁。這堵牆大概有一米厚,之前已經被小鬍子融掉了一半,剩下的這半米冰牆中,就算有東西,也只能是些小玩意兒。
然而小鬍子的判斷出現了嚴重的錯誤,當他這一次把冰牆又融掉了一些之後,一片黑色的衣角就出現在視線中,電石燈燃燒的很旺,小鬍子因而看的很清楚,他的動作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因為他能分辨出,這片黑色的衣角,和進入冰城之前所見到了那片飄揚的黑布,好像一樣。
他更加小心的融下去,最後的結果讓小鬍子根本就預料不到。在不足半米厚的冰牆內,封著一具盤坐的屍體。當小鬍子把冰牆完全融出一個窟窿的時候,這具屍體仍然盤坐在原處。
這是一具讓人看上去就感覺牙根子發癢的屍體,由於它封在堅硬的冰層內,保存的很完好。它的身軀很瘦弱,瘦到了離譜的地步,彷彿整個身體內的血肉都被抽去了,只剩下一層枯皮包裹著骨頭。
「啊!」
小鬍子還沒有繼續觀察下去,身後的格桑梅朵猛然發出一聲驚叫,小鬍子的動作很快,眨眼間就躥了回去,靠著背包的格桑梅朵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已經滾倒在地。等小鬍子把她扶起來的時候,格桑梅朵原本呈小麥色的臉龐變的無比蒼白,在她的眉心處,驟然多出了一個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紅點。
小鬍子微微抽了口冷氣,這種事情說出去的話會讓人覺得有些荒唐。格桑梅朵的狀況來的快,去的也快,她藉著小鬍子的力挪動了一下,重新靠到背包上,她說自己剛才好像被一根很長的針狠狠刺進了腦袋。
說這些話的時候,格桑梅朵的眼睛一直望著冰牆上的窟窿,她喘了口氣,想爬起來,看著她的動作,小鬍子就知道她想靠近冰牆,馬上伸手按住了她。
「讓我去。」格桑梅朵對著小鬍子搖了搖頭,說:「他不會傷害我,我認得他。」
格桑梅朵靜靜在冰牆的窟窿邊站立了片刻,期間小鬍子一直在思考,格桑梅朵的身份並不複雜,她如今這個樣子,只能說可能是因為一些媒介陰差陽錯的接受到了一些意識傳承。但不管怎麼說,這些東西很有價值,小鬍子就考慮著該怎麼問。
「你認得他,他是誰?」
「他是」格桑梅朵遲疑了一下,轉頭對小鬍子說:「他叫察那多。」
「察那多」小鬍子的眉頭頓時皺起來了,從仁波切活佛的口中,他得知最後一個接觸末世預言的人就是察那多,他不是已經死去了嗎?被朝聖者分屍而亡?
「是誰殺了他?為什麼把他封在冰裡?」
「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他自己把自己封在冰裡。」
「他把自己封在冰裡,有什麼目的嗎?」
小鬍子有很多問題要問,他並不心急,一條一條的問出來,但是格桑梅朵知道的彷彿只有這麼多,當小鬍子再問其它的時候,她就輕輕的搖頭。她的神智已經恢復了正常,透過她的目光,小鬍子知道格桑梅朵沒有說謊。
兩個人頓時沉默起來,小鬍子在考慮該怎麼把那顆詭異出現的紅痣告訴格桑梅朵,格桑梅朵則失神的望著冰牆內的察那多坐化後的遺蛻。
「他好像告訴我,他要到什麼地方去。」格桑梅朵拉著小鬍子,輕聲說道。
「他要到那裡去?他還告訴你了什麼?」
「我不知道。」格桑梅朵顯得有點虛弱:「只是我自己感覺出來的,感覺他在告訴我。」
格桑梅朵的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有些大腦思考超過常人很多倍的人,給他一道複雜的數學題,他可以在一秒鐘內寫出答案,但具體的推導過程就需要再回頭花時間去捋一遍。格桑梅朵的感覺也是這樣來的,但是她能感覺到的只有這麼多。
「帶我去。」
格桑梅朵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和位置,那是冰城的正西方。路上,小鬍子找機會和她說了額頭上那顆紅痣的事兒,格桑梅朵只是下意識的撫摸了額頭一下,並沒有太意外的神色。
在下面的路程中,建築物更少了,但變的無比的巨大,每一座建築都像一間廣闊的殿宇,這說明在這裡生活或者是活動的人,身份和地位很高。這中間很順利,小鬍子和格桑梅朵沒有再隨便觸碰周圍的東西,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附近的建築物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連在一起的冰宮。因為冰城的高度有限,所以這片如瓊樓殿宇般的建築物並不高,但它給人一種沉重感。
這裡應該就是整個冰城的西面的終點了,它像是一整塊水晶雕琢出來的,小鬍子站在這片建築物的前面時,就感覺這是察那多當時想要尋找的地方?
「這好像不是。」格桑梅朵緊緊皺著眉頭,她一直都有種隱隱的刺痛感,尤其是在思考某些問題的時候,這種痛楚更甚:「這不是他要尋找的地方。」
整座冰城內的原住民是遷徙而去的,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了,這座龐大建築的內部已經空空蕩蕩,除了那些支撐著穹頂的巨大的柱子之外,就只剩下一條一直通往前方的路。建築的內部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那條寬闊的路走到盡頭的時候,就是一堵高大的冰牆。
「融掉它。」格桑梅朵在這堵幾乎封死了所有希望的冰牆前站了幾分鐘,就對小鬍子說出三個字。
冰牆太厚了,辨別不出是不是空心的,但小鬍子對格桑梅朵的感覺也有一種信賴,他馬上就用電石燈的火焰去融化冰牆。這是一堵和冰城城牆一樣厚的牆,將近三米厚,當牆被融透的時候,明顯有一個空間出現了。
「是這裡了,就是這裡了」格桑梅朵站在融出的冰洞外,她看不到裡面的空間到底是什麼樣子,但她還是確定,這是察那多當年想要尋找卻沒有堅持走過來的地方。
冰牆的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洞,比冰城的水平面低一些,這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個深坑。小鬍子沒有冒進,在冰洞這裡朝四周看了一下,光線可及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只有這個空間的中心處,有一座數層疊加的壇。
這座如壇城樣的建築是用石頭打磨之後堆砌的,小鬍子看的不怎麼清晰,卻感覺這是一座六邊形的建築,它只有不到十米高,但面積很大,一共有九層。
「能感覺到什麼嗎?」小鬍子從冰洞鑽了回來,拍了拍粘在衣服外的水珠,對格桑梅朵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格桑梅朵有些猶豫的表情,她的眼珠在眼眶裡來回的轉動,習慣性的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彷彿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
「怎麼?」
「我感覺到了一些事情,可是思想裡卻有一種意識,在緊緊的壓制我,不讓我把感覺到的事情說出來。」格桑梅朵揉了揉太陽穴,說:「察那多想要到這裡,到最高的一層去。那裡有一件東西,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他想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