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串珠子,還有關於珠子的事,我本來不打算細緻的說,因為如果要全身而退的話,這樣的問題就沒有必要再告訴其他人,雖然我很好奇,為什麼珠子會在那個鬼地方。:.但是我走不了,也退不了。
我把珠子前後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對小鬍子詳細的講了一遍,一個字都沒有落下,包括它的來歷,和莫名其妙丟失的事。我覺得以小鬍子的見識,可以給我一個比較翔實的答案。甚至我懷疑,他可能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知道的真的很多。
但是小鬍子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就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我問了他幾句,他對我說,他真的不瞭解這個事情。不過他對珠子很重視,因為珠子丟失的背後,可能牽扯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這串珠子,是什麼時候丟的?」
「我」我拍拍腦門,其實這個問題我在一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但是真的沒有具體的印象,好像就是稀里糊塗的丟了。
我曾經分析過,珠子在那個鬼地方被發現,只有兩個可能,第一,我去過那個地方,第二,珠子從我手裡丟了,被別人撿走,撿珠子的人去過那個地方。
小鬍子比我的思維慎密的多,他瞭解了詳細的情況後,就更深入的推敲了一下。這串珠子本身真的沒有什麼價值,能夠涉足到盤龍山的人,會是易於之輩嗎?他撿到這樣一串沒有價值的珠子,會貼身帶著?
如果根據這樣的推斷去想,那麼得到的結論,丟珠子的,很可能是我自己。
然而叔爺送我這串珠子的時候,我已經成人了,老頭子也在江北站穩了腳跟。也就是說,我當時是從江北出發,然後莫名其妙的跑到盤龍山,又從盤龍山稀里糊塗的回到江北?
這也太無稽了。
但是這種無稽的背後,肯定隱藏著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這些事情可能很關鍵。只不過真的沒有頭緒去查,在當時的江北,老頭子是掌控一切的人,他如果不露面,可能這個問題誰都無法解釋清楚。
「你還要和雷英雄合作下去嗎?」我暫時拋開了這個問題,看著小鬍子恢復了一點血色的臉龐。
小鬍子默默的點了點頭,說真的,我很佩服這個人,但是他在這件事情上所表現的執著,甚或說是固執,卻超出了我的想像。不管死了多少人,甚至他自己都差點沒命,也無法撼動他的初衷。
「有些事情,說不清楚的。」小鬍子慢慢站起來,說:「只有真的到了終點的時候,才可以安心的休息,安心的你可能不懂。」
「你就當我不懂吧。」我歎了口氣,跟他一起走到了院子裡。
我們當天就一起從鎮子出發,然後到了雷英雄府上。門口那兩尊石獅子還是老樣子,但我感覺有一些東西在變。最起碼,我感覺我已經變了。
這個幽深的大院子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晚上的時候,雷英雄請我吃飯,單獨請的。當我走到開飯的地方時,發現這是當初在這裡吃第一頓家宴的客廳。
我跨進大廳,就呆住了。大廳是以前的大廳,桌子是以前的桌子,飯菜是以前的飯菜,人也是以前的人,雷英雄和雷朵靜靜的坐在那裡。一瞬間我就恍惚了,好像自己回到了從前,回到了當初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
但我知道,那不可能。因為雷朵和從前不一樣了,她望著我,嘴角露出一絲笑,但她的眼睛裡,始終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憂鬱。
飯吃的很沉悶,氣氛有點壓抑。匆匆吃完了飯,雷朵就離去了。桌上只剩我和雷英雄兩個人,他對我說了一些話,無非是告訴我,失敗只是暫時的,我們還有機會翻盤,讓我別氣餒,要堅持下去。
「你該知道了,那個陰沉臉,不是一般人。」我對雷英雄已經少了之前的很多敬畏,因為和他共事以來,他展露了太多的弱點,讓我覺得,他不過也只是個正常人而已。
我沒有明說,但話裡的意思是:你的好手都填在盤龍山了,現在拿什麼去和陰沉臉拼?靠那些盤口上吹牛聊天一肚子花花腸子的夥計?
雷英雄的臉色沉了沉,顯然聽的懂我的話。他攥著手裡的杯子,沉吟了很久,才咬著牙說:「有錢就能辦事!」
「你要去借人?」
在這個圈子裡混的,不僅僅是雷英雄和杜青衣許晚亭那樣的龍頭,還有無數無名無姓的小團伙小檔口。他們要帶貨,要為利益爭鬥,就需要人手。有時候麻煩事情全擠到一起了,人不夠用,就得鋪關係或者花錢去借人。
但是這樣做的人,都是被逼的沒辦法,迫不得已。因為找人家開口借人或借東西,就說明自己擺不平事情,求到別人門下來,本身就是種示弱的表現。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很少有人會這麼做,一旦厚著臉皮鼓足勇氣去找別人,不僅會被輕視,而且會被狠狠的宰一刀。
特別是雷英雄這種威震一方的龍頭,一旦淪落到出去花錢僱人的地步,無疑就等於明著告訴所有人:我***要垮台了。
但是雷英雄想繼續做下去,就只能走這條路。一個能頂住場面的好夥計,不是三兩天三兩個月就可以培養出來的,時間絕對來不及。杜青衣死了,十三可能還會跟雷英雄一起幹,但他的情況比雷英雄好不到那裡去,杜家還有唐家幾個好手也被填到了盤龍山。
而小鬍子那邊,估計也調不出很出色的人,因為他的能力太強,過去的買賣基本親力親為,不需要左膀右臂。
「人,我去找,這個你不用操心。」雷英雄鬆開了手裡的杯子,說:「那個陰沉臉,可能一時半會查不出他的底細,不過也不用急,他搶到輪眼也沒有大用。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全力打聽許晚亭那邊的動態。」
我一聽他的話,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輪眼獨一無二,輪轉石卻非孤品,盤龍山那邊有一套,被雷英雄帶走幾塊,不完整了。但是許晚亭手裡有一套完整的,環形溝幾次混亂,除了我們的隊伍僥倖從小平台的密道逃走之外,其餘的勢力估計很難善終。雷英雄想搞許晚亭的輪轉石,和陰沉臉平分秋色。
許晚亭這樣的老狐狸活著的時候,可能他的陣營裡漏洞不多,但是他如果死在盤龍山,那麼形勢就另當別論了。而且在之前,雷英雄就留了一手,他留的是梁成化。梁成化吐露了一些秘密,知道自己就算回許晚亭那裡,估計也活不下去。雷英雄算是比較厚道,守信留了他一條命,而且安排梁成化跑路,這個時候就可以拉梁成化出來去做一些事情。
當我從客廳走出來的時候,月色照著一叢枯萎的薔薇,那邊有一道和我一樣沉默的身影。看著她,我就突然想起來,有很久很久都沒有和雷朵說話了。
或許吧,我就是那種人,有時候跟另一個人許久不見,儘管感覺她在自己心裡還是那麼近,猛然間卻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我在這邊站了很久,終於邁動了腳步,和她一起站在那叢枯萎的薔薇旁。她可能和我一樣,嘴巴有些生了。
「衛天哥哥。」她突然就轉頭看著我,兩隻眼睛裡的憂鬱彷彿暫時消褪了,晶瑩的像是兩顆星星:「你說,做個普通人,是不是很好?」
「很好,真的很好。」
「從前,我從來沒有覺得什麼不好。」雷朵轉過頭,笑著說:「只是很突然很突然的覺得,如果我的爸爸,和其他人的爸爸一樣,每天上班下班,陪我和媽媽看電視,逛公園,等我交了男朋友的時候,可以羞羞的帶回來給他看一看,那有多好」
「其實」
「衛天哥哥,不用安慰我。」雷朵又轉頭看著我,她仍然在笑,但是眼睛裡的淚光和暫時消失的那種憂鬱,瞬間就混成了一片:「其實你知道,我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媽媽不在了,舅舅也不在了」
她的臉龐,好像和那叢薔薇一樣,在盛開的時候漸漸的枯萎。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安慰她,只能靜靜站著,和她一起在夜風裡看朦朧的星空。
雷英雄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計劃,我不參與,只是呆在這裡安靜的養傷。幾天之後,我見到了十三,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多餘的話說來也沒必要,見面就是點頭一笑,該說的全在苦澀的笑裡。
這一天,我睡的很早,等到睡熟之後,一陣敲門聲就把我驚醒,我看了看表,夜裡十一點多。我迷迷糊糊的問了句誰,外面就傳來張猴子的聲音。
「衛老闆。」張猴子明顯察覺出我的不快,趕緊就說:「有個電話,打到我們這裡,但是是找你的。」
「誰打來的?」我揉了揉眼睛,睡意一下子就沒了,我的電話號碼,很少有人知道,對方聯繫不上我,就直接打到雷英雄這裡,說明他洞悉我的行蹤。
「對方只說找你,別的話就不肯多說,不過」張猴子做了個手勢,說:「我覺得,很像是那個臉上扣了鍋底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