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回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不僅思考事情本身的一些問題,還在思考小鬍子。
到了現在,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定位他。追逐銅牌的動機,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一直都在瞞我,無論我怎麼問都問不出來,最後還要從雷英雄嘴裡得到真相。
想著想著,我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不能說我不信任他,相反,我對他的信任一天天的在增長。但就是因為信任,得知自己一直被對方瞞著的時候,才會感覺孤獨和痛苦。
我默默的坐在小鬍子的面前,連著抽了兩支煙,終於把自己想問的話問了出來,我問他為什麼一直要瞞我。我知道在他還沒有見到我之前,就已經瞭解了很多隱情,但他始終在隱瞞。我心裡淤積的一些情緒跟著酒精一起揮發,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我可能沒哭,不過語氣中的悲傷任誰都能聽的出來。
「如果我說了,你會信嗎?」小鬍子很罕見的被我的情緒感染了,他勉強的露出一個笑:「我沒有惡意。」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信不信。」我和他之間相互被感染,看著他的表情,我心裡的怨氣好像少了一些,伸手揉揉眼睛,但是那些減少的怨氣,無形中又變成了委屈。
「有一些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你,這就是你的作用。我隱瞞你,只是不想讓你知道太多沉重的東西,我只想讓你在盡量輕鬆的環境下,去做完這些事。這是我的心裡話,你應該相信我。」
我是個重恩忘仇的人,尤其是在小鬍子這樣交心一般的語氣中,我頓時又回想起開陽老林子裡的那一幕。願意把命都捨給自己的人,就算他隱瞞了一些,做錯了一些,又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雷英雄談了合作的事。」我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眼角還沒幹,就跟小鬍子說了這些。我說的很仔細,盡量把每一句原話複述出來。
「你覺得呢?和他合作有沒有好處?」
「我覺得這個人還是靠得住的。」我馬上就回了一句,因為對雷英雄印象不錯,所以我暫時也生不出排斥他的心,儘管知道每個人做事都要顧全自己的利益,但是有些人不「獨」,肯把利益分給合夥人。
這樣的事情沒辦法一次就拍板,小鬍子就說讓我和雷英雄再接觸接觸,直到雙方沒有分歧的時候才能正式說合作的事。
聊到深夜,我熬不住了,跑去睡覺,但是早上不到八點鐘就被和尚搖醒,他告訴我,十三來了。
十三給我留的印象也很深,這個人不動的時候像一座山,一動則威風八面,鬥戰勝佛似的,我腦海裡一直迴盪著昨天晚上在半邊樓裡,他那一踹的風情。和尚也很喜歡他,給他泡了茶,十三木訥的說,杜青衣想和我見見面。
這已經不意外了,老太婆跟雷英雄走到一條路上,既然談合作,肯定有她的份。我洗漱穿衣的時候就在想,這個老太婆真的是不簡單,人老了,但腦子不老,很有遠見。很早之前她就跟我結了個善緣,送了金鎖和一塊玉,為今天的合作鋪路。
見到杜青衣的時候,她就沒再塌眼皮,讓胭脂端了兩盤點心給我當早飯。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我一邊吃,她在一邊絮叨,說了很多閒話。我把點心吃完,就想找她印證一個問題:從杜宇那裡聽來的話。
老太婆真的是人精,我剛一開口,她竟然就知道我想問什麼。她問我是不是從杜宇那裡聽來一些事情,我回了聲是。杜青衣就伸出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九十九了衛八大我兩歲」
這一次我真的是驚訝了,老頭子,他竟然真是年紀過百的人?
「杜宇知道些什麼聽了點皮毛,就出去跟你瞎說那座空墓」
杜青衣沿著杜宇跟我說過的那座空墓開始講,杜宇知道的可能真的不完整,在這件事上,杜青衣才是權威。因為當年開這座空墓的人裡,就有杜家的人,只不過杜年帶人親自下了坑,杜青衣留守在外面。
隨著杜青衣的講述,又一層真相被剝了出來,衛家當年確實也參與了這件事,而且最重要的人物是三個,衛家的太爺衛同,衛長智,老頭子。但是這座空墓裡,那個逃出去的人是誰,杜青衣沒有說,可能真的是不知道,畢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衛家搶走了那只黑罐子衛八打斷了我當家的一根肋骨」
我一聽就覺得很膩歪,杜年的肋骨是老頭子打斷的?杜青衣現在當著我的面翻這件事出來說,有什麼用意?但是我看著她不想是翻老賬的意思。不過杜青衣並沒有揪著說,只提了一句就略過。
接下來,她就不肯再說正事了,又開始絮叨閒話。臨走的時候,她硬叫十三和胭脂把她扶起來,送我到門口。
在回去的路上我就想,這個老太婆做事有些神叨叨的,前後兩次見面,說話雲裡霧裡。但她可能做閒事,說閒話嗎?
接下來幾天裡,我和雷英雄碰了兩次面,他陸續給我講了一點關於合作的事宜。應該說雷英雄開出的條件很不錯,怎麼聽都對我有利,但我不敢一下子把話說瓷實。與此同時,追查當天出現在半邊樓那批競拍者背景身份的行動也在進行,不過很困難,跟甘老闆徹底撕破臉了,不可能從他那裡得到任何線索。所以查了幾天,我都無法確定裡面有沒有老頭子派來的人。
老頭子不露面,是覺得兩塊銅牌的份量不夠,非要等誰把八塊銅牌集齊了才肯出現嗎?
就因為這個念頭,我就平添了跟雷英雄合作的意願。跟小鬍子商量了之後,在第三次見到雷英雄的時候,我答應聯手。
「我們聯手,勝算很大。」雷英雄稍稍有些興奮:「要人,要錢,我這裡有的是,老太太也會替我們壓陣。」
「我們要怎麼做?」
「事情一步一步來,不能急。有些內情,合作之前我沒法說,現在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雷英雄輕輕一敲桌子,說:「最後一塊銅牌,我跟老太太的人已經趕過去了,一切都要看老天肯不肯照顧,如果下邊的人做的好,你就不用再出面,但是做不好的話,還是要你親自走一趟的。」
「需要我做什麼?」
「這個要看具體情況。」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儘管雷英雄拿出了很足的誠意,但是有的話,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肯擺在桌面上說。
「衛老弟,我們一起等幾天,那邊應該快傳消息過來了。」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門就被推開了,雷朵笑嘻嘻的拎著一個外邊買回來的煎餅果子,捧在嘴邊哈著氣。雷英雄那邊就開始打電話忙正事,雷朵拽我出來,讓我陪她玩。半邊樓的夜宴散了還不算久,這邊地頭上可能不安全,我們不能出去,就窩在屋子裡玩。半天時間,我就要被她給玩瘋了,丫頭玩的很獨特,又很無聊,拿一根長頭髮搓起來掏耳朵,我們兩個就繞著一根頭髮玩了三四個小時。
雷英雄讓我等待的時間很短,就在敲定聯手之後的第三天,他派出去的人傳回了確切的消息,馬上就通知了我。
雷英雄的表情不起波瀾,讓我也分辨不出事情究竟辦成了沒有。不過我猜想手下的人遇到了麻煩,如果真的拿到了最後一塊銅牌,他在電話裡就會第一時間給我報喜。
「我們的人沒有辦成事,被攔住了。」
「被誰攔住了?」
「被一道門,很厚的一道門,有點奇怪。」雷英雄遞過來幾張照片:「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我接過照片的時候,心裡已經被那個門字給感染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自然的把他說的門和雲壇峰石洞裡那扇厚重的門給聯繫到一起。
照片是在漆黑的環境中拍出來的,因為光線的原因,景物非常模糊。幾張照片是一個系列,焦距由遠至近,翻看到第四張,我基本上已經能看清楚照片裡大致的情景。
拍攝照片的人行進在一條狹長但非常筆直的過道上,過道兩旁好像是深邃的深淵,但閃光燈的光線和過道邊緣的黑暗形成一片模糊的虛光,看不到深淵下的情景。而且,照片的主場景是過道盡頭的一扇門,其它地方都被忽略了。
其實這個時候我只能從照片上看到過道盡頭黑乎乎一片,如果不是雷英雄事先提示,我根本分辨不出盡頭到底是什麼。
第六張照片,那扇門的輪廓已經非常清晰,和雷英雄所說的一樣,這道門確實有點奇怪,奇怪的簡直不像一道門,而是四四方方一塊大板子堵在過道盡頭。沒有門釘門環,單從外表上看,根本就看不出一丁點門的特徵。
當我看到第八張照片的時候,心裡那種預感一下子就得到印證。這扇不像門的「門」上,有一個很清晰的手印。
六指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