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鴉雀無聲,針落可聞,肖阿福和廖三***人頓在當場.雷英雄緩步走進了大廳,他手下幾個扎手的硬角跟在身後,一臉麻子的是麻老五,光頭上紋著一尊佛爺的是許豹子
沒有人多說話,但看到眼前的情景,我越發明白了。這場夜宴不僅僅是一場拍賣,好像很多牽扯到銅牌事件裡的人有意的聚集在這裡,要做一次攤牌或者是了斷。明著暗著的勢力不知道有多少,但個個都是難惹的主。
在場的人有幾個善茬?那一個不是刀山火海裡滾出來的人物?但雷英雄的氣勢絕對無敵,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若無其事的邁步向前。他一直走到杜青衣的跟前,握著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身體越來越硬朗了。」
「老了有人嫌我礙事了嫌我礙事」
「有您在,天塌不了。」雷英雄帶著不可揣摩的一絲淡笑,扭頭掃視面前的幾個人。杜國魁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麻老五和許豹子他們帶著人也進了大廳。
「雷英雄要插手杜家的事了?」我看著雷英雄的舉動,就覺得他對杜國魁來意不善。
現場的人頓時陷入了對峙中,肖阿福和廖三***目光很陰沉,他們可能一時間搞不清楚雷英雄的真實來意。甘老闆坐不住了,今天的勢頭鬧的太大,像是要把半邊樓給拆掉。
「雷老闆,這不合規矩。」甘老闆搖搖頭說:「半邊樓多年的鐵律,沒人敢在這裡動手。」
「規矩?什麼是規矩?」雷英雄繞過杜青衣,走到甘老闆面前:「甘老,知道過去道上的人為什麼遵半邊樓的規矩嗎?因為這裡是半邊樓,是你的地頭,你的人多。但是今天,我雷英雄就是規矩!」
不等甘老闆答話,雷英雄馬上把矛頭指向了杜國魁,他的借口很簡單也很無理,說自己一批貨不久前被人黑了,懷疑是杜國魁做的,要在這裡和杜國魁算總賬。
「杜青衣可能發狠了,聯手雷英雄來清理門戶。」我立即就生出一個念頭。
雷英雄和杜青衣之間有什麼瓜葛和謀劃,我不清楚,他們可能已經事先謀劃的很周密,就是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杜國魁拿掉,讓所有人都知道,從今以後,杜家獨一無二的龍頭是杜青衣。
雷英雄就是找茬來的,所以杜國魁的一切舉動都沒有任何用,他身上有種匪氣,但是此時此刻,雷英雄身上的匪氣比他還重。麻老五和許豹子這樣的硬手都親自動手了,杜國魁手下那些人擋不住。彪悍的十三一把就把杜國魁給扣住,按住腦袋提到杜青衣面前。
「國魁」杜青衣一直塌著的眼皮終於翻起來了,露出那雙不知道看過多少世事滄桑的眼睛:「我忍你很久了你要壞我的事,我就不能忍了」
杜國魁肯定是倒了,杜青衣跟雷英雄聯手,足可以徹底打垮他。
現場的對峙仍然沒有結束,肖阿福和廖三奶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雷英雄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杜青衣身邊,然後衝他們兩個說:「談談。」
「你沒資格。」肖阿福憋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話。
「老丫欠削!」雷英雄手下的人不幹了,麻老五和許豹子還有青皮一起逼過來,伸伸手就能把肖阿福捏死。
雷英雄卻沒有動怒,揮手止住麻老五他們,回頭對肖阿福說:「你想清楚。」
「你沒有資格,牌不在你手上。」
「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你背後的人說的?」
肖阿福晃了晃乾瘦的身軀,一字一頓的說:「你沒資格。」
「那就一拍兩散。」
他們的談話很簡短,而且不避人,三言兩句就已經結束。肖阿福知道現在佔不到任何便宜,因為他們一動,雷英雄和杜青衣肯定也要動。衡量了很久,肖阿福手下的人終於撤走了,我和麻爹輕輕放下手裡的椅子,都鬆了口氣。
肖阿福他們一走,剩下的人也不願意再在這裡待,趕集一樣湧出門口,甘老闆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總之沒有再露頭。雷英雄就攙著杜青衣,慢慢走出大門,整個大廳裡一片狼藉,夜宴徹底被搞砸。
「咱們也走。」小鬍子推開了包房的門,遠處還有一些半邊樓的夥計,但沒人敢過來阻攔,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完全證明,半邊樓並非不萬年不倒的,如果把人惹火了,會有人來拆他們的樓,砸他們的招牌。
半邊樓的正門外,停了很多一模一樣的麵包車,可以看到裡面坐著的人。而且一輛似曾見過的黑色大奔就穩穩的停在那裡。我們走出大門的時候,車窗搖下來了,探出一張白皙又嬌俏的臉。
「衛天哥哥。」
雷朵還是老樣子,迷死人不償命,身上淡淡的香味讓我感覺似曾熟悉,心緒一亂,忍不住開始回想那個帶著一絲曖昧的夜晚,渾身上下的血一個勁兒往腦袋上湧。
我上了雷英雄的車,小鬍子跟和尚他們坐在另一輛上。雷朵鬧著要去吃宵夜,但是剛剛經歷了這些事情,我真的沒心情,而且我看的出來,雷英雄像是有話要說。其實我對這個人一直都是有好感的,這種好感來自何處,我也說不清楚。
「緣分吶。」雷朵扭著頭嫣然一笑,哈著氣說:「衛天哥哥,走到那裡都能遇見你,上次你說過的話還算數不算數?你說會把江北所有酒店給我包下來。」
「這個當然算。」
雷朵一聽就來勁了,當場吩咐司機開車去江北,嚇得我差點暈過去。
「逗你玩,看把你嚇的,我那有那麼奢侈,其實我很好養活的。」
「小妖精」我腹誹道。
「來來來,衛天哥哥,我先請你吃顆話梅。」雷朵硬塞給我一顆話梅,雷英雄就望著女兒微微的笑。
我們沒在外面宵夜,直接回了雷英雄落腳的地方,手下人送了幾個小菜,雷英雄把雷朵趕出去,就和我單獨對飲。我還是長了心眼的,嚴格的把著自己的量,免得說出不該說的話。
我不可能沒有一點自己的思想,雷英雄為了什麼,我清楚。關於西夏銅牌這件事,不能說雷英雄的勢力不夠大,只不過他缺乏最關鍵的硬件,屬於半路插手進來的人。跟這個人打交道就顯得有些困難,貼的太緊或者離的太遠都不行。我微微的抿著酒,思考著如果應答他提出的問題。
雷英雄在半邊樓的氣勢完全收起來了,他仍然很隨和客氣,跟我寒暄喝酒,氣氛顯得很融洽。剛開始的時候,我一顆心一直吊在嗓子眼上,他始終什麼都不問,就讓我慢慢的鬆弛下來。沒想到正說著,雷英雄突然問我:「半邊樓這次押尾的貨,在你手裡?」
話來的太突然直接,讓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雷英雄既然這麼問,說明他從別的渠道打聽來一些內情,如果我回答的含含糊糊,不但瞞不過他,還容易造成隔閡。不管怎麼說,雷英雄這種人,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再加上上次交易,總讓我覺得欠他一點人情,所以我楞了幾秒鐘,點頭默認。
「衛老弟,我說一句話,你聽則聽,不要傳出去。」雷英雄的酒量相當好,二兩一杯的白酒仰頭就底朝天,他一口喝了杯裡的酒,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關於西夏銅牌這件事,我們之間,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嗯?」我馬上抬頭看了他一眼,就我和雷英雄之間的關係,上次交易銅牌已經是極限了,雙方都表現出超常的信任和爽快。但是這件事情有多複雜,我心裡有底,冷不丁的就提出合作,讓我很有點吃不準。
要談合作,首先得絕對信任對方,還有一個就是對方的真正價值。一個要飯的,什麼都沒有,跑來和我說合作,他態度再誠懇我也會把他抽出去。
「大家都要做事情,只憑嘴說,肯定沒用。在談合作之前,我先給你看樣東西。」
雷英雄拿出一個小密碼箱,打開之後取出一隻盒子遞給我。我把盒子打開,裡面有一塊玉,很像是直接從玉料上敲下來的,形狀不規則,又有點像雕琢大件玉器之後剩下的邊角料。我對玉稍稍有點研究,但是分辨不出這塊玉是什麼玉。它閃動著一種晶瑩的光澤,稍稍透明,彷彿一塊被冰凍起來的稀牛奶。
「拿起來看看。」雷英雄提示我。
當我真正拈起這塊玉的時候,馬上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它外部均勻的裹著一層透明的不明物,透明物大概有兩厘米厚,那種晶瑩的光澤,其實是這層凝固的透明物發出的,並非玉料本身的光澤。
「這是一塊玉?」我抬頭問道。
「不是玉,是一塊幾乎沒有人知道的東西,誰都分辨不出這是什麼。」雷英雄突然就爆出一句讓我想都想不到的話:「知道它是從那裡來的嗎?」
「那裡?」
「西夏黑水城,一口枯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