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兩具失去了左手的遺骸,我不由自主的又打量了這個所謂的主墓室。其實如果嚴格一點來說,這個地方不應該叫做墓室,或者說不是標準的墓室。雖然它的結構和宋中期之後的墓有著很多相似之處,但是有一點很山寨的感覺,似是而非。
如果按照這個坑的面積來說,墓主應該頗有地位和實力,否則搞不動這樣大的工程。但是這個主墓室和棺就顯得非常寒酸。雖然沒有十分確鑿的證據,不過我猜測著,這兩具遺骸肯定是墓主夫婦。
而且稍稍思考一下,就能從這兩具遺骸上得到一些跡象外的信息。特別是兩具遺骸左臂的斷口,這樣的斷口是用利器切斬留下的,如果墓主的遺體爛成了骨架,再拿刀來剁的話,斷口應該是呈放射性的,整具遺骸也會完全散裂。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墓主下葬後不久,這裡就遭到了土爬子的洗劫,他的屍體沒有完全腐爛,先被拖出棺材,然後左手被人連皮帶肉還有骨頭一刀斬了下來。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猜測著,我們進來的時候所看到的那個非常久遠的盜洞,說不定就是這批人留下的。
但是從這個墓室和主棺的情況來看,不可能有特別貴重的陪葬,古代一些大坑的墓主被土爬子分屍帶走,那是因為他們身上有相應價值的陪葬品。而這裡這座墓呢?連棺材都只上了一道清漆。
難道,這些土爬子辛辛苦苦費九牛二虎之力,打穿了一層三合土,進入墓室就只為了砍掉墓主夫婦的左手?
我想了很久,好像除此之外,就再找不到其它合理的解釋。
小鬍子盯著兩具遺骸看了很久,之後又盯住了兩具已經被打開的棺材,到了這一步,應該能夠想到,即便棺裡有什麼重要的陪葬,也早已經被宋元時期那批土爬子帶走了。
我有點洩氣,但同時隱隱又有點欣慰,小鬍子屬於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現在終於看到了主墓室,也看到了被人洗劫過的空棺,雖然沒有找到那塊銅牌,不過我們至少可以立即退出去,我實在是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呆下去了。
我繞著兩具遺骸,也湊到了空棺旁。不出我的所料,棺材裡不知道原本有什麼東西,但是這個時候已經空無一物。
「我們來晚了一步。」我對小鬍子說:「現在差不多可以按原路退回了,麻爹跟和尚還在上面,情況不明,我們早點回去,如果真有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小鬍子沒理我,他不斷的繞著空棺在走動,試圖尋找某些被上批土爬子所遺漏的地方。但是那批人連三合土都打穿了,顯然不是一般的庸手,能找的地方他們也會找一遍,不會給後來者留下太厚的油水。
小鬍子彷彿到了這時候還是不死心,用合金管在棺材四壁上輕輕的敲,想查找有沒有夾層。我微微歎了口氣,不再勸他,不管怎麼說,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冒著生命危險闖到這裡,夢寐以求的東西卻被人提前帶走了,那種失望和失落,是很難承受的。
我和老龔都不說話,看著小鬍子在忙活,這個主墓室只有兩具遺骸和兩具空棺,尋找的範圍非常小,他再不死心,片刻之後也得收手撤出。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把空棺從裡到外從上到下仔細而且徹底的搜索了一遍,一無所獲。小鬍子直起腰,重新繞過棺材走到兩具丟失了左手的遺骸旁。我看不出他臉上有明顯的失望,但是在手電光的映照下,他的臉色說不出的嚇人。
他緩緩蹲下,用手電照著兩具遺骸。遺骸已經完全成為一具枯骨,還有一些分辨不出顏色的布帛殘片,覆蓋在骨頭上。
小鬍子看了幾分鐘,然後輕輕伸出合金管,把遺骸上一片片脆裂的布帛殘片挑開。我和老龔就更加無奈了,相互對望了一眼,各自搖頭。這個人真是非常死心眼,固執的讓人想狠狠抽他。
但是我和老龔再把目光投過去的時候,猛然就發現,一具遺骸腹部上的殘片被挑開之後,立即露出一個閃著淡淡螢光的圓盤。
這個圓盤牢牢的嵌在遺骸的腹腔內,帶著一種銀光的色澤,在無數歲月的侵蝕下都沒有被磨滅,依然光華點點。
這樣一來,我和老龔都非常意外,連忙湊了過去。我心裡很想抽小鬍子的那種感覺也隨即消失了,確實,誰都想像不到,在遺骸的腹腔內會藏著這樣一個東西。
小鬍子在試著用合金管的刃尖把這個圓盤撬出來,我只近距離看了一眼,心裡就咯登一聲。
這個東西的外形很像西夏銅牌,但它沒有那種錯銀鑲銅的色澤,整體看上去就像一個銀餅子。
「這是什麼?上批人怎麼會不把它帶走?」我下意識的就問小鬍子。
「是西夏銅牌!」小鬍子拿合金管的手非常穩,但是聽的出他的語氣中有一絲很意外的欣喜:「這塊銅牌在墓主死之前就被縫到他腹部裡了。」
「難怪。」我繼續盯著那個圓盤在看,上批土爬子進來的時候,可能在墓主剛剛下葬不久,屍體還沒有爛掉,這個圓盤就完好的保存在腹腔內,如果不是小鬍子執著而且細心,我們很可能也會與其失之交臂。
很快,這個圓盤就被完整的取了出來,小鬍子戴上一雙手套,把圓盤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這個時候我就看的很清楚了,他說的沒錯,圓盤彷彿真的是一塊西夏銅牌,可能是出於保護銅牌的目的,牌子外面被均勻的包裹上了一層不到半厘米厚的蠟質物。這層蠟質物無疑起了保護層的作用,帶著一點螢光,而且微微透明,可以隱約看到被包在裡面的銅牌。
「走!」
小鬍子這時候又恢復了萬分果斷的作風,一拿到銅牌,半分鐘都不再停留。他把銅牌收好,立即抬腳跨出墓室。
返回的路都是我們之前走過的,所以除了防備襲殺者,就不用擔心太多。銅牌拿到了,終於可以從這裡撤走,但是我心裡的危機感無形中又加重了一層,坑裡進了人,是從那裡進來的?和尚就握著一支大傢伙守在外面,不可能放人進來。
這樣一想,我就愈發的不安,唯恐他們出事,所以不斷的催促小鬍子快走。
我們很小心的一路走了回來,非常幸運,再沒有遇到麻煩。墓道裡的白煙已經看不到了,但是那種刺鼻的氣味彷彿還有。
「不能冒險,這種白煙要完全散盡了才能走。」小鬍子停止了前進,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關掉手電,帶著我們靜伏下來,等著所以煙氣和氣味全部散光。
我暗自腹誹,剛才他還不要命的朝墓室的深處沖,百折不撓,但現在又把安全放在了首位。不過想想也是,敢拚敢殺的都是窮光蛋,一旦發家了,那就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麼都珍貴。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等了很久,一直到那種氣味散光了,才重新動身。我們穿過了墓道,回到那個三合土牆下的盜洞。外面的情況不明,貿然露頭的話可能會有危險,小鬍子側耳聽了一會兒,然後老龔率先鑽出盜洞。
還好,一切都很平靜,但越是平靜,就越讓我感覺會有潛伏的危機。我們順著彎曲的深洞一直鑽到接近地面的地方,老龔探出頭,小心的窺視了許久,才從洞裡跳了出去。
我們鑽出洞口,就伏在沙面上,一起朝和尚他們隱蔽的屋頂那邊看。這個時候將近黃昏了,但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很平坦,沒有任何遮蔽物。很快,我就看到一個粗壯的影子從那邊冒了出來,然後衝著我們揮手。
「是白音!」
我們馬上貓腰跑了過去,我高懸的心頓時落下來,和尚他們應該都沒事。
白音扶著老龔,和尚跟麻爹都從屋頂上探出頭,碰面之後我們簡短交談了一下,和尚他們三個人表示很迷茫,因為我們下去之後,他們三個一直就在這裡輪流盯著洞口,沒有異常,也沒有再發現其他人。
這就很奇怪了,我趴在屋頂,朝壇城那邊望去,和尚他們都沒有看到人,那些襲殺者是怎麼出現在坑裡的?
但是還是應該慶幸的,我們順利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只有小鬍子和老龔受了點傷。天慢慢黑了,小鬍子告訴我們,在這裡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收拾東西離開班駝。
大家的警惕沒有放鬆,不過我們的運氣彷彿慢慢變好了,這一夜非常安靜。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微微起了一點風,揚起一片又一片沙子。白音去收拾行裝和駱駝,和尚又拿著槍在屋頂警戒,麻爹脖子上吊著望遠鏡,很希望在離開這裡之前意外發現一隻沙狼,然後開槍過過癮。
白音收拾駱駝,我就趁這個時間替老龔換了一下藥。但是繃帶還沒有纏好,麻爹就在屋頂上壓著嗓子跟我們示警。
「都上房!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