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希沒有答,只是讓殷桐早點回北京,回她父親身邊。
殷桐不肯,問他既然離婚了為什麼仍要這樣一個人堅持,那個季莘瑤究竟有什麼好?她哪裡好?論家世對樣貌對工作論才華哪一點她殷桐不比她她?
顧南希說,是,這些她都比不上你。
她問,那究竟是為什麼?她等了這麼多年,從他剛在政界初出茅廬的時候就一直在等著他,等著他回北京,等著他去那邊任職,等著她們能有一天牽手相伴。
顧南希說,他不知道轢。
那之後殷桐一直看著他,顧南希接到秘書的電·話便客氣的離開。
站在政務機關三樓的會議室裡,顧南希一手拿著文件翻看,轉過頭,淡淡的瞥見仍然站在政務機關大門前的那道身影。
她不知道是聽見附近的工作人員說了什麼,臉色略有些不自然,之後便轉身快步走了出去粼。
從他在三樓的角度,能看見他走出大門,在門外馬路對面賣冰點的小攤上買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之後,便隨著她約見過的那個人一同走回了大門。
之後顧南希到會議室外走廊裡的展覽畫報上看他們做的畫報,聽著身邊的人認真且詳細的報告。
那時候季莘瑤在不遠處的小會議室裡走出來,他沒有回頭,她亦是沒有停留,轉身便匆匆的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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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地震的那一天,顧南希正在省裡辦事,省裡強烈的震感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視,迅速得知震源中心在z市時,顧南希便直接火速趕了回去。
七點六級地震,堪比當年著名的汶川地震,雖然國家現在已經做出許多防震措施,但z市的地位屬於幾百年都不容易發生地震的區域,這一次的地震可謂是讓整個省裡從上到下都震驚。
當顧南希趕到震源中心的區域時,這裡是z市的一個小鎮,附近都是斷壁和高山,這個小鎮他知道,幾年前剛發生過泥石流,現在這裡不僅僅震感強烈,且餘震不斷,滿地的房屋的殘骸,和受到驚嚇的哭泣的百姓。
「顧書記,現在這外邊的一些主幹道路已經快要裂開了!您別再往裡邊去了!很危險!」
「顧書記……」
「媽媽……媽媽……」
不遠處的幾座房屋間,一個渾身是血的看起來才兩三歲的小男孩兒跪坐在那裡,滿眼的驚恐,雙手用力的抓著躺在身邊的一個已經被砸的頭破血流的年輕女人的胳膊,哭的絕望而殘烈武碎玄天。
顧南希走過去,抱起那個孩子,任孩子拳打腳踢也沒放開,這孩子的母親已經死了,恐怕是為了救孩子的時候被砸到,卻把孩子保護的很好,孩子身上的血都是他母親的血。
他將孩子抱給跟過來的人,讓他們好好安撫這小孩兒,接著轉身便參與進入救援的人群裡。
大雨傾盆,將本來滿是坍塌的房屋的小鎮上空蔓延的灰塵澆散,磅礡的雨聲幾乎掩蓋了人們悲涼絕望的哭聲。
耳邊是身後的人不停的勸告,讓他不要冒險。
「顧書記,現在都沒有記者趕來這裡,您別這麼拚命,這樣誰也看不見,您先去那邊的帳篷休息,我們來救,我們去救,您快去休息!」
顧南希停頓了一下,回頭淡看了一眼身後的秘書:「救人重要還是在媒體前裝模做樣更重要?」
「可是您……」
「你,別給我打傘了,去那邊,把那邊蜷縮在角落裡的人弄到我的帳篷裡去,別讓他們在受災之後再又病倒。」顧南希一邊冷聲吩咐著,一邊邁過眼前的碎石堆。
「這……」
「還不快去?!」
「哦好,是,我馬上送他們去帳篷!顧書記您小心些,上頭派來的支援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很快?
能有多快?
看著眼前的情景,和腳下依舊未停的震盪感,恐怕現在的主幹路已經裂了,陸路行駛來的支援隊現在已經進不來了,等空中支援恐怕至少要等到明天凌晨,這十幾個小時的時間裡會有多少人被悶死被砸死或者摔死都是未知數。
他沒說什麼,直接尋著前邊的山路問了一些縮在山腳下的人,得知這上邊還有不少房子,而且很可能馬上就會遇到泥石流滑坡,必須馬上轉移。
因為現在前來支援的人手不夠,顧南希沒去叫正在石瓦殘骸間翻找存活的生活的救援隊,而是徑直獨自走上了山前的小路。
走上去時,他才看見這上邊已經山體滑潑的嚴重,只是還沒有到山下,不少淤泥碎石幾乎將前邊一半的房子掩蓋,大人和孩子的哭聲,老人無力的哼聲,顧南希拿著鍬走過去,一塊磚一塊瓦的伸手將在旁邊能看見的,還存活的人挖出來。
天色漸黑,被暫時安撫救出的人們聽了他的話,便互相攙扶著走下了山去找救援隊的帳篷休息,顧南希聽見附近有人的低弱的求救聲,卻聽不出來究竟是在哪個位置,隔著雨簾放眼望去,隱約感覺是前邊的那個還沒完全倒下的房子下邊的石堆裡,他拿著鍬走過去,看了一眼旁邊的那一半還沒有完全坍塌的房子,又看了一眼下邊的縫隙,果然聲音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救命……救我……我不想死……」石堆裡的人虛弱的求救聲在這滂沱的雨中格外的低微,顧南希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那道像是快要斷裂的牆,沒有猶豫,走過去迅速挖著石堆。
餘震不斷,甚至震動的越來越大,耳邊忽然一轟鳴,在那道牆倒下來的剎那,顧南希一手將躺在裡邊的已經氣息微弱的中年女人拽了出來,反身替她擋住那牆邊落下的石頭。
因為要扶著那中年女人的關係,他這邊閃躲不開,身上雖避開了牆壁倒下時的砸撞,可在上邊的一塊混凝土石塊卻重重的砸到他的脖頸後方。
「先生,你沒事吧?」顧南希被砸的瞬間腿一軟,險些跌到,那中年女人沒有力氣,卻是憂心的看他一眼極品老婆。他搖了一下頭,撐著幾分神智,沒有說話,迅速將她推到安全地帶,拿起地上的鍬來支撐住身體,腦中的暈眩感無比強烈,從後腦一直到肩部都有微微滾燙的液體向下流,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腕上的時間,叫其他沒有受傷的這上邊的人扶那個中年女人先下山。
之後顧南希正要下山去調動一小部分的人上來營救時,因為這山路狹窄,現在下著大雨,路很滑,他雖走的小心,卻還是因為震感劇烈的原因而猛然身體劇烈的晃動,腦中亦是痛感加劇,一時無法穩住身體,腳下一滑,便驟然向山路一旁茂密的樹叢裡跌去。
他反映很快的抓住一旁的樹幹,這才發現下邊竟然是空蕩蕩的一片地洞,而且這地洞很深。
他咬牙想要順著這樹幹一點點爬上去,結果地震震感強烈,不夠粗的樹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他剛要將手攀到山壁的石塊上的剎那,便倏然斷裂。
當身體重重摔在地面的剎那,顧南希這輩子第一次嘗受到死亡彷彿即將接近的滋味。
骨頭猶如散架,頭頸之間之前受傷的地方彷彿又被山壁邊的石塊劃傷,他勉強撐著坐起身,打量四周,卻是漆黑一片。
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右邊的腿疼的撕心裂肺完全使不上力氣。
當顧南希明白自己腿部骨折,頭頸部皆受到重創,身體從高空墜下可能還傷到了內臟的剎那,他便只能靜靜靠在山壁下,望著周圍的一片漆黑。
這種地方,救援是救援的人找到他的時候,恐怕他也已經死絕了,根本沒有求救的可能。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生命的跡象亦彷彿一點點流逝,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散去,那一刻他摸到自己褲袋中的手機,掏出手機看見上邊竟還有一格信號,當即勾了勾唇。
死,並不可怕。
但他死後,她和孩子們該怎麼辦?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撥著季莘瑤的號碼,在現在這種時候,他不能保證她有沒有信號,但電`話卻奇跡般的通了。
「喂?」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和緊張。
聽見她的聲音,顧南希便彷彿鬆了一口氣,握著電`話的手漸漸沒了力氣,卻仍聽見她在電`話那邊的疑問,帶著焦急的情緒。
顧南希想說。
老婆,好好活下去……
老婆,我愛你……
可話還未出口,那僅存的一格信號便沒有了,那邊嘟嘟的盲音在耳邊徹響。
他卻仍是對著手機裡的盲音輕輕的說了一聲:「老婆……」
電`話順著他失力的手心滑落,雙眼無力的閉合……
……
若問他此生最後悔的是什麼?是他當年第一次去季家的時候,沒有出手去救那個趴在他面前的女孩兒。
若問他此生最不悔的是什麼?是他娶了季莘瑤。
即使是死,也無怨無悔。
……
(獨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