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莘瑤,你忘了,我們在初識的那一天,我就說過,市長也是人。
我有我的喜怒哀樂,在你們每個人眼中高高在上養尊處優顧南希,也一樣會有害怕的時候。
就像現在,我怕失去你,徹底的失去。
於是那一天在球場,他抱著她,在她耳邊耐心的輕聲說:「莘瑤,如果我想傷害你,根本不必等到婚禮那一天。」
他知道這些道理她並不是不懂,但有些話,有些事情,總要由他來親自說出來做出來,才能將某些幾乎快要繫緊的死結鬆開轢。
而她究竟是否原意因為他這一句話去仔細考慮考慮他們的關係,這對顧南希也的確是一樁考驗。
當晚,半山會館傾盆大雨突然而至。
顧南希正與幾位朋友站在大廳的一端談一件不是很值得迴避的事情,對方只是需要他的一個決定,外邊的雨忽然就這樣下了起來,而且是眨眼間便下的很大箬。
天色已經黑了,他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外邊,之季莘瑤和果園的簡老聊的很開心,這件事他倒是知道,所以後來特意和簡老聊了聊,讓簡聊如果有時間,就帶她去後邊摘些果子散散心。
這個時間季莘瑤和簡老應該還在外面,顧南希看著外邊的雨,轉頭與身旁的幾個人迅速的聊完之前的話題,然後去向工作人員那裡借了一把傘。
在半山會館後面的果園看見季莘瑤的時候,她正站在那邊的一個棚子裡,因為雨下的太大,所以縮在棚子的最內側,和簡老站在一起。
看見是顧南希走了過來,她更也明顯的看出了他是來接她的意圖,當時便變了變臉,低下頭就要直接冒著雨走棚子,並不想和他有什麼交集。
這麼大的雨,天氣又涼,何況她還懷著孕,見她這執拗的脾氣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對自己固執的不願接觸不願原諒,顧南希驟然上前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將她被這風雨吹淋的冰涼的身體抱進懷裡。
「雨下的太大,別亂走。」
「下雨而己,我沒那麼嬌貴。」她做勢要甩開他,甚至以著似是落荒而逃的態度。
她在怕,在逃避。
顧南希成功捕捉到她眼裡的惶恐和逃避,知道她果然對自己並不是真的絕情,知道在她的心底有那麼一個很重要的角落依然有著他的存在,甚至或許比他更加在乎,只是愛的方式與他不同罷了。
他索性攔住她,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簡老已年過半百,是個通曉世理之人,在顧南希過來時,便早早的先一步離開了,這一會兒這裡就只有他們兩人,雖然冷了些,但顧南希卻始終將傘舉過她的頭頂,沒讓她被淋到分毫。
在撕扯扭打間,她終於吼出了她內心裡最介意甚至最憤怒的話題。
顧南希皺著眉,摟住她的身體,堅定的解釋:「我和單縈沒有任何關係,包括小魚!當然,如果你肯聽我的解釋!」
她聽罷後,冷笑著說了很多,很多。
她說,你顧南希一樣玩世不恭,你覺得玩弄我的感情很可笑是吧?你還沒有玩夠?你非要我遍體鱗傷把全身的刺都拔乾淨才肯罷休是嗎?
顧南希緊抱著她不放手,這一個月以來,為了能肅清週身的一切障礙,為了能日後不再有任何事情能威脅到他和他們的婚姻,為了能讓她暫時避開那些風頭,他隱忍,他退讓,甚至她無論如何都要和他徹底斷絕關係,她想回到她本來的世界自在的呼吸,他都曾想過退讓。
可是這一切,她就在他的懷裡,原諒他此刻無法再退,無法再讓。
他抱著她,吻著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釋,無論她聽不聽得進去,顧南希不想再錯過,不想因為任何的誤會而失去她。
若說他顧南希自私,不願放她回那個她自以為的世界自在呼吸,那他就承認他是自私的。
至少自私一點,不會失去心頭所愛。
至少自私一點,他才能去抱她,去吻她,去爭取回他們的感情,爭取回他的季莘瑤。
可是季莘瑤在知道小魚的那件事的真相後,卻是出奇的平靜,這是顧南希本來就已預料到的一種可能,一種最可怕的可能。
卻真的實現了。
她站在雨夜裡看著他,看了他良久,她說:「謝謝你解開我的心結,那道我始終想不通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她的眼神是平靜的,她的聲音是平和的,只是她的臉被凍的有些發青,身體被風吹的隱隱發著顫。
她逃避著他的目光,最終忽然撿起地上的傘,握在手裡,仍以著疏遠的態度說:「衣服還你,散借我。」
然後便舉著傘奔入雨裡,不肯回頭。
那時候,顧南希在想,他是否真的晚了一步。
他忽然想起秦慕琰曾經憤恨不停的一直在重複的那一句:「憑什麼我就晚了一步,憑什麼我就晚了一步……」
那麼現在,他是否也晚了一步?
無論如何,即使那個真相是她能接受能理解的,她也終於還是選擇退出他的世界了麼?
是累了?還是如修黎所說,無法呼吸?亦或是……他顧南希太過自信?
這最難熬的一個月,他終於熬了過來,在處理好一切後趕到f市想要接回他的小刺蝟。
可是這一個月,對她來說,是太長了,是嗎?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看起來滿地的水花和朦朧之色,天邊雷聲大做,涼棚裡已經不再能遮得住這麼大的雨。
本來在地上的幾盞從會館前院那邊連接過來的地燈,不知是因為雨太大的關係還是電路的其他原因,滅了幾盞,瞬間果園和菜地裡的一切都無法看得清楚。
風大,雨大,雷聲巨響,顧南希走出涼棚,身上已經濕透,看著半山會館前院的方向,知道這一會兒她該是已經走了回去。
反正已經濕透,他便也不在乎這雨有多大,身後高高的玉米地一片翠綠的玉米桿搖曳,傳來沙沙的響聲,他回頭,看著身後的玉米地。
小的時候,顧南希每每有什麼自己想不通或是不得甚解的事情,總是喜歡一個人找地方靜一靜。
顧家人多,上到老爺子下到傭人加起來至少也是十幾個,平時總會有人跟在他身邊,但他想靜一靜的時候,總會去顧宅後山祠堂附近一個人呆一會兒。
那地方都是高高的草,因為在祠堂後邊,所以沒人搭理,在那一片高草叢後有兩塊比較平整的石頭,所以他時常會過去。
看著身後玉米地,顧南希無奈笑歎,總歸是淋濕了,回會館裡又是一群人接連的奉承,索性去掰幾穗玉米罷。
雨太大,玉米地裡的地面十分不平整,顧南希將同樣濕透的外套隨意的掛在臂彎處,在玉米地裡走了走,掰了幾穗。
雷聲越來越大,他瞥了一眼天色,知道這雨這一晚上應該都不會停了,回頭看見玉米地中間還有一處比較大的涼棚,便走了過去,將手中的玉米扔在那裡,轉而看了看外邊的雨勢。
他平時雖然抽煙,但抽的其實不多,平時衣袋裡有一盒煙,他一天最多抽一盒,有時候幾天都抽不光一盒。
隨手本能的想去拿一根煙,剛摸到手臂間的外套,便陡然歎笑。
都濕成了這樣,煙怕是也已經濕透了。
索性放下手,將外套扔在一旁,站在涼棚裡,迎著棚外的暴雨夜的冷風,眼前卻是不自覺的映過之前季莘瑤的臉。
謝謝你解開我的心結,那道我始終想不通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顧南希的眉宇微微皺起。
大概在涼棚裡站了一會兒,顧南希瞥見在這玉米地後邊還有不少蔬菜,更有一些平時在市面上少見的果蔬,便走到後面去看了看。
不知過了多久,顧南希才回涼棚拿起外套正打算回會館,免得工作人員擔心,結果剛剛穿過玉米地,便隱約的聽見一陣呼喚。
是季莘瑤的聲音,她正在喊他的名字。
聲音裡滿是急切,一聲接連著一聲。
顧南希以為自己被雨淋了太久出現了幻聽,緩步走出玉米地,朝著聲音的那一邊望去,只看見一道清瘦的黑影在果園那邊來回走動,看起來像是在尋找自己,充滿擔心的在喊他的名字。
「莘瑤?」看著那像是扭到了腳,走路一扭一拐的女人,顧南希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