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混蛋,脾氣真大!
季莘瑤瞪著他連頭都不回的直接走進書房的背影,摔上門,逕直向他走過去,卻是剛一走到他書房門外,便腳步一頓,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書房裡那一片凌亂。舒骺豞曶
滿地的翻開的未整理的資料,文件夾,牛皮紙袋,裝訂器,兩台手提電腦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桌上,而且都是開機狀態,有一台裡打開的是郵件收發的頁面和公司數據審查的軟件,另一台裡被拉到最小化的窗口是跨國視頻會議連接的客戶端。
她眼皮抽了抽,沒想到這廝會忙到這種地步。
知道她沒離開,秦慕琰也沒管她,逕直坐到桌邊,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彷彿他幾日不出門,只暫時把書房做為臨時的辦公場所,更也沒把季莘瑤當一回事遽。
其實,這樣也好……
季莘瑤本來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可她似乎不能再麻煩秦慕琰什麼了,站在書房門口看著他對自己漠視不理的狀態,便勾唇對著他的身影微微笑了笑,默不作聲的轉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手還未觸到門上,耳後便驟然傳來一道似乎是什麼狠砸在地上的聲響,驚的她腳下一滯,猛地回頭看向那間書房的門,猶豫了一下,便快步走了過去恨。
腳步再一次在秦慕琰的書房門口頓住,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地上那台被摔的幾乎從中間斷裂開的手提電腦,募地抬眼,驚愕的看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秦慕琰:「你這是幹什麼?」
秦慕琰只是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冷眼注視著她。
「我知道你很火大,你有什麼脾氣都可以跟我發洩!不用這樣硬生生的憋著!」她抬眼,毫不畏怯的對上他墨黑的雙眼。
他斥笑著轉開頭:「跟你發洩?我的脾氣,還真怕你承受不起!」
說罷,直接走了過來,腳下路過那台斷裂的電腦,亦沒有遲疑的直接踩過,逕自走向她。
季莘瑤看著他踩在那電腦上直接走過來,忍不住皺眉,可他卻是在她身邊直接走過,走到客廳,在茶几上拿起一隻煙盒,須臾,便點燃了一支煙,站在落地窗邊,沉默無聲的吞吐那些泛白的煙霧。
在她的印象裡,秦慕琰雖然抽煙,但是很少會抽,她走過去,看見茶几邊的紙簍裡已經有十多個空煙盒,再看看桌上那玻璃煙灰缸裡數不清的煙蒂,眼神微微一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秦慕琰的背影。
她一直都以為秦慕琰只是一時興起,或者只是暫時的喜歡,又或者是因為她的拒絕,所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於是便這麼執著,可她從未想過,秦慕琰對自己的用情,竟真的如此之深。
顧南希說,在她昏迷的那四天裡,秦慕琰一直坐在病房外,沒有進去過,甚至一個字都沒有說。直到聽說她度過了危險期才離開。
她無法想像,像秦慕琰這種從小就隨心所欲的男人,竟也會隱忍至此。
而他自從那天在醫院裡打了顧南希一拳後,便沒再出現。這看起來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在書房裡工作,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過,更也沒有去試圖糾纏,或是打電話數落她一頓。
季莘瑤無言的盯著那煙灰缸裡幾乎被塞滿的煙蒂。
很久很久,她才抬眼,望著他,終究也只能說出三個連自己都覺得太過蒼白無力的字:「對不起。」
「我就是不明白。」他背對著她,聲音夾帶著冷笑:「為什麼偏偏就晚了這一步!十四年就這樣輸給了你們的兩個月,如果我提前兩個月回來,或許一切都會變的不一樣。」
「可我為什麼就偏偏晚了兩個月?」他漠然的喃喃自語:「季莘瑤,我找了你七年,可七年後你給我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你告訴我,這算什麼?」
她無言的看著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法啟口。
「那天在酒店,你最開始沒有推開我,是因為喝醉了,把我當成了顧南希?」
「……」
她的沉默以對,終究還是激的他募地轉身,滿含冷鋒的黑眸就這麼冷冷盯著她:「你以為沉默就可以解決一切?」
季莘瑤面對這聲聲的質問,有點力不從心:「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想看著你發洩,實在不行,你像那天打顧南希那樣,打我幾下也好。」
他深呼吸一口氣,夾著煙的手幾乎都被氣的顫抖,猛地翻了個白眼:「你果然有能把人活活氣死的能力!」
說著,他驟然走過來,將煙蒂按進煙灰缸裡,長吐了一口氣,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見他面色不善,季莘瑤一味的把自己當成一個木頭人,眼觀鼻,鼻觀心,既然自己果然辜負了他這麼多,那就隨他發洩好了。
「心態真好。」莫名奇妙的,他忽然冷冷低笑,就這麼鄙夷的睨著她,說了這麼一句。
她一愣:「什麼?」
「能屈能伸的季莘瑤,別以為你站在這裡裝成一隻滿懷歉疚的木偶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等我發洩完之後,就覺得自己什都不欠我,然後繼續逍遙快活的過日子是吧?」他忽然瞇起眼,微微俯下身,向來勾人的桃花眼此時如鷹般直盯著她的眼。
季莘瑤嘴角一抽,有種被人瞬間看破了的大窘之感。
「沒有!你想多了。」她一臉認真的解釋,又肯定的點點頭,用眼神表示她的「誠意」。
「嘁……」他冷冷斥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肚子裡都裝著什麼,現在我發洩完了,不過我告訴你……」
他瞇起眼,俊臉驟然在她臉前貼近,在她不動聲色的正要向後退一步時,倏地伸手緊緊握住她的腰,逼人的視線不容她有一絲一毫的退卻,俯首貼在她耳邊,輕聲緩緩:「我、不、會、放、手!」
她瞬間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抬起手用力一推,他便也直接放開了她,由著她這力道,向後退了兩步,眼神卻是帶著從容不迫的冷笑。
「算我今天沒來過!」她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
「別怪我有沒提醒過你,顧南希不適合你!太固執對你沒好處!別到最後搞的自己滿盤皆輸!」他沒有去攔住她,這一次開口,也不帶任何冰冷的語氣,彷彿在陳述一個事實一樣的語調,卻是讓季莘瑤離開的腳步忽地停住。
她轉身,對他露出濃濃的笑意:「我季莘瑤,本就一無所有,所以,我不怕輸!」
話落,便直接走出門,沒有回頭。
凝望著她挺的筆直的毫不畏怯的背影,秦慕琰目光漸漸轉為柔和,在房門緩緩關閉隔絕他目光的剎那,幽幽的輕歎:「可我,怕你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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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因為正好有順路的公交車,所以季莘瑤依舊沒有那麼奢侈的叫計程車。
坐在公交車最後的座位,額頭貼靠著玻璃窗,眼望著路過的街景,不知不覺間,竟然坐過了站,直到公交車上的廣播說已到了終點站時,她才募地抬起眼,看了看四周。
「小姐,已經是終點了。」車上只剩下她一人,司機好心的回頭喊了她一聲。
她頭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震盪還沒有完全好,起身走下車,才注意到這輛公交車的終點站竟然是市檢察院,她看了一眼對面的市檢察廳,正要轉身去攔一輛計程車,卻是剛一轉過頭,腦子裡便是一陣鈍痛,天旋地轉的感覺侵襲而來,她蹙眉,腳下一個不穩,向後靠在車站的站牌旁,用手用力敲了敲頭,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
果然應該聽醫生的話,在傷口沒完全癒合之前盡量不要出門,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她難受的撫額,想等那陣頭痛的感覺過去。
初冬的冷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季莘瑤?」
身邊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只聽見那聲音,都不需要睜開眼去看,就已經知道是誰。
季莘瑤放下撫在額上的手,緩緩睜開眼,強裝出一副沒什麼事的模樣,卻依舊只能靠在那站牌上,冷冷轉頭看了一眼向她這邊走過來的安越澤。
「安副檢,真巧。」她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聽說你前陣子受傷了。」安越澤走過來,見她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又看見她像是無力的靠在那裡,本能的伸出手要去扶她:「你怎麼會在這裡?臉色這麼差?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在他的手剛伸過來碰到她的一瞬,她下意識的將手臂抽開。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安越擇一身整齊的深藍色檢察官制服,胸前別著的胸牌代表著他已經升職為反腐部檢察長的位置,直接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臂,做勢要扶她。
「我沒事。」她不著痕跡的向旁邊挪動了一步,卻是頭疼的越發的厲害:「請你放手!」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沒有惡意,這樣,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只要到了醫院,我馬上走!」說著,他便緊握著她的手臂,用力將她從站牌忙拉了過來。
「我不需要你來關心!」她驟然用力甩開他的手,卻是沒站穩,募地狠狠跌坐在站牌下,安越澤要扶她,卻被她冷漠的眼神震住,頓了頓,沒有再碰她。
「你臉色很差。」安越擇擰眉,眼中的擔心顯而易見,卻也知道她的性子,不敢再碰她一下。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季莘瑤看都不看他一眼,卻也知道自己現在這狀況恐怕自己也沒法回去,時間已至傍晚,想到顧南希應該是已經該下班了,便掏出手機要給他打個電話。
電話通了,卻久久沒人接聽。
「一個你根本都沒有看透過的男人,就敢交付真心?季莘瑤,你太盲目了!」
耳邊是秦慕琰那冷嘲熱諷的聲音,她不動聲色的放下手機,抬手握住一旁的站牌柱子,一點一點的站起身,始終不曾去看那個站在旁邊沒有離去的安越擇,忍著陣陣的暈眩,就要伸手打車。
剛抬起手,手機便響了,她頓了頓,旁邊安越澤也在盯著她的動作。
電話是顧南希打來的,季莘瑤看著手機上的名字,鬆了一口氣,輕輕將手機貼在耳邊。
「莘瑤?我剛剛在開會,手機在辦公室,你給我打過電話?」顧南希的聲音溫柔低緩,帶著幾分關懷。
「南希,我在檢察院對面的公交站點。」她勉強撐著一絲力氣,靠在站牌邊。
顧南希似是怔了一下,卻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在檢察院:「等我,十分鐘就到。」
直到掛斷電話,安越澤依然沒有走,季莘瑤更沒有去看他。
「上一次菲兒的事情,很抱歉。」忽然,安越澤輕聲說。
季莘瑤彷彿沒聽見一樣,依舊保持靠在站牌邊的動作,沒什麼反映。
對她來說,有些東西穿過四年的光景,或許總有一些是可以變做永恆,卻也有那麼一些,是心頭早已腐爛潰爛的肉,徹底摘除才無後顧之憂。
「莘瑤……」不知他究竟看了自己多久,耳邊隱隱傳來他一聲歎息,似懊悔,似無奈,似痛心,似留戀,很輕很輕。
她勾起唇角,終於看向他,淡然的看著他眼中那一抹疼痛,他低低的輕喚,彷彿昨日種種還在眼前,而轉瞬間,青澀年少時那純純的情感,那份在不懂愛的年紀稱之為愛的愛情,終究,已成滄海桑田。
顧南希說十分鐘就會到,但他僅僅用了八分鐘,從市政廳到市檢察院,正常開車怎麼也要近二十分鐘,可他只用了八分鐘。
看見那輛黑色路虎停靠在路邊,顧南希走下車向她走來時,他眼中的關切那樣真,她真的相信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顧南希給她的信任永遠那麼多,甚至在他看見安越澤時,神色都沒有什麼變化,彷彿眼中只有她,走過來,將她無力靠在站牌邊的身子一把攬入懷裡:「不是讓你在家休息?怎麼跑來這裡了?」
「太悶了,我就出來走走。」她貼靠在他懷裡,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卻是疲憊的閉著眼,只覺得頭痛的快要炸開。
「胡鬧!」顧南希擰眉,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舒服:「我是見你在醫院太悶,才許你回家裡休養,看來還是應該讓你住院的好!」
雖是有些嚴肅的責怪,卻是一刻都未耽誤的將她抱上車,見她閉著眼睛似是很難受的頻頻的蹙著眉,顧南希直接關上車門,連看都沒有去看安越澤一眼,便開車趕往醫院。
到醫院檢查過後,結果是沒什麼大毛病,之前失血過多,有少數人經過大量輸血後的一個月內身體會有排斥反映導致短暫暈眩或休克,加上她之前頭部劇烈震盪和那處傷都在頭部範圍內,這斷期間會偶爾頭暈屬正常現象,只要保證每日的營養和足夠的休息,半個月後她季莘瑤就又是一條好漢。
可顧南希卻對她沒了好臉色。
從醫院回到家後,季莘瑤頭痛的感覺已經緩和了許多,見顧南希沒什麼表情,想要逗逗他,卻被他推開。
「去睡覺。」他說。
「我又不是豬,哪能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啊?之前可能是因為被冷風吹到了,所以頭疼的有點嚴重,現在已經好了!」見他難得對自己扳著臉,季莘瑤覺得有些新鮮,實在是想哄她,就伸出手提想要去把他兩邊的嘴角提上去,結果手剛碰到他的嘴,就被他直接拍了下去。
「兩個星期不能見風,盡量不出門,這些在出院之前醫生的叮囑你都忘記了?」他嚴肅的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撿回了一條命,這麼不重視自己身體?」
「……你生氣了?」季莘瑤有些驚奇的看看他,原來那麼喜怒不形於色的顧南希也這麼容易生氣?
結果她越這樣看他,他越是薄唇緊抿,不悅的看著她,儼然她已經食古不化了一樣。
「好了,顧市長,小的知道錯了,這半個月我不再亂跑了,行嗎?」
看著他並未舒展的眉,季莘瑤揚唇一笑,把心頭那些陰霾揮去,靠在他懷裡一臉狗腿似的表情。
「去睡覺,晚點叫你起來吃東西。」顧南希拿她莫可奈何,終於有了幾分無奈的笑色:「半個月後就是老爺子的大壽,再不好好休養,你希望自己病懨懨的站在老爺子面前?」
果然,他已經把她瞭解的相當透徹……
季莘瑤瞬間像被點中死穴一樣,二話不說的起身走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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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月上中天,萬籟俱寂,客廳的燈似是亮著,季莘瑤起身走出臥室,卻忽然瞥見茶几上一個熟悉的牛皮紙袋。
她怔了一下,走過去,看見那牛皮紙袋上果然有她曾經做下的標記,將之拿起,打開後果然裡邊是那些她放在公司抽屜裡的照片。
這些照片怎麼會到了顧南希手裡?
正在疑惑間,她便瞥見顧南希自樓上走下來。
「這些照片,怎麼會在你手裡?」
顧南希看了一眼她拿在手中的東西,淡然自若的輕聲道:「蘇小暖在你辦公抽屜翻找資料時看見,被這些照片嚇了一跳,被你辦公事的同事直接交到了上面,你們總編倒是明白事理,將照片的消息封鎖,經過幾方渠道,直接派人送到我這裡。」
季莘瑤握在那牛皮紙袋上的手漸漸收緊,她的那些過往,所有的不愉快的過去,都沒打算讓顧南希知道過,她只要過好每一個明天就夠了,可沒想到,這些照片,竟然被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