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漫妮不語,彷彿她這一瞬間便發現,這個在她眼前整整十四年,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小丫頭,竟原來可以將這一切藏的這麼深。舒骺豞曶
十六歲就已經知道了一切真相,卻始終什麼都沒說,至少在她十七歲離開季家的這一年裡,她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雖然在她面前,季莘瑤仍然只是個孩子,可這樣的季莘瑤此時對她來說,竟讓她生生的有了幾分震懾與恐懼。
而對於季莘瑤來說,在她十六歲知道那些真相後,之所以依舊隱忍,一是因為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知如何反抗,她沒有能力,也找不到機會去做些什麼,她那時只是一個孩子,她有心無力。另一方面,是因為她不想讓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被季家的人盯上。這些年,那些與母親有關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大多數都去了別的城市,或是出國,或是去世,而她更是從來也沒見過母親的爸媽,或許她的母親只是一個孤兒,所以才會因為無權無勢而在那樣勢利的季秋杭那裡痛失所愛……
於是這些年,這個世上,她只有與修黎在一起相依為命辶。
因她這麼鎮定的道出這些何漫妮本以為她不會知道的事實,何漫妮有片刻的沉默,似是因為她這些話而打斷了她本來的目的和早已打好的腹稿,就這樣看了她許久。
「漫妮阿姨。」見何漫妮不說話,季莘瑤卻是笑著說:「我能不能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何漫妮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她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孩子比起小時候,已經聰明了太多,何漫妮已經開始在考慮要換一種方式與她交談,卻沒想到她會先發制人,不僅蹙起眉,看著她,眼中有幾分薄涼牒。
「你想問什麼?」何漫妮的語氣看似平靜,卻隱約有著幾分防備。
很顯然,季莘瑤會道出這一事實,恐怕也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她這二十幾年在季家在軍區界的眾夫人姐妹之間立起的形象很有可能會被這丫頭一朝毀於一旦。
季莘瑤鎖著她猶疑的視線,輕笑著說:「漫妮阿姨你不用緊張,誰不想生活平平靜靜?如果沒有人將我逼急了,我或許會將某些過往深藏於心底,我是不願看到季家掀起什麼腥風血雨再把我牽扯進去,當然,前提是……你要管住自己那個女兒,別讓她再來招惹我。」
「你果然和你那個母親一樣。」終於,何漫妮開了口中,語氣微涼,似是漫不經心,不受她威脅。
季莘瑤也不急,她知道何漫妮的性子。
寧惹君子,勿惹小人,何漫妮這種人,只能一點一點的去侵蝕她的理智,而不能明槍以對。
而她卻真的說錯了,她季莘瑤,還真就和自己的母親完全不一樣。
然而她只是笑笑,不以為然的輕輕晃動著茶杯中剩下的半杯茶,看著雅間天花板的燈映照在水中,彷彿不經意的問道:「我媽當年手裡是不是有一條季秋杭送的水晶項鏈?」
何漫妮一聽,頓時睨著她。
本來她的目的就是要來探一探虛實,要看看這項鏈是不是還在季莘瑤手裡,但聽季莘瑤這麼一說,倒似乎那項鏈並不在她手裡。
「你也知道那條項鏈?」何漫妮淡問。
「其實本來沒什麼印象的,但是前幾個月季程程過來翻過我的住處,後來又聲稱讓我交出項鏈,最初我還有些不明白,後來才想起我在很小的時候似乎就在我媽那裡看見過一條水晶項鏈,現在想想那剔透的程度,這種高檔天然水晶在二十幾年前恐怕是價值不菲的吧?那年代還沒幾個人懂得天然水晶的價值,懂其價值的人都是上流社會之人,且那時天然水晶的價格也是非比尋常,不是一般人家能得到的,我依稀記得,那條項鏈不是在我媽自殺的那一天也一起碎了嗎?怎麼季程程專門來找?這倒是讓我很不解……漫妮阿姨,你能替我解開這個疑惑麼?」
季莘瑤語氣無辜而茫然,彷彿很好奇那項鏈的意義,意思卻很顯然,那水晶項鏈不在她手裡。
何漫妮有本來是有些半信不信,現在看她這種表情和態度,想了想,看來是真的不在她手裡,這樣她也就放心了。
「沒什麼,是程程聽說你母親有一條你爸送過的項鏈,卻不知道已經碎了,一時意氣用事,跑你這裡來找。」
季莘瑤瞭然的點點頭,低下頭又喝了一口茶,不輕不淺的視線落在桌上。
……
從那家茶餐廳離開時,何漫妮坐上了計程車,季莘瑤看著遠去的計程車,目光炯然。
她本來一直都覺得那條項鏈沒什麼,可是這麼久以來,她忽然發覺那條項鏈對季家的重要性,特別是今天,向來對她不屑的何漫妮竟然會主動來找她,雖然最開始沒有提,卻明顯是一步一步的再向這個話題引。
看來,這其中隱含著她完全不知道的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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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季莘瑤正在市民辦大廈附近在等大廈的負責人等著寫材料,忽然,手機響了。
一看是秦慕琰打來的,她臉色僵了僵,想想那天在酒店兩人差點酒後誤事,她把他推開後就跑了,這兩天也沒接到他的電話,想著或許可能他也覺得尷尬,卻沒想到,這小子的尷尬期這麼短,這電話現在就來了。
她猶豫了好半天才接起,因為天氣微冷,風很大,轉身就進了大廈。
「在哪?」
剛接起電話,就聽見秦慕琰劈頭蓋臉的直接問了這麼兩個字。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他這種人的思維跳躍的太快,就像他們秦氏公司的股票一樣,一年一年的上漲,真是跳躍的希奇,卻又見怪不怪。
「有事?」她也簡明扼要的應了一句。
那邊沉默了兩秒,才道:「說你在哪,我去找你。」
「找我幹什麼?我在上班,沒時間陪你秦少爺。」說話時,她隱約聽見大廈外邊似乎有警車的聲音在響,以為只是警車路過,便沒有太在意。
「我在你公司,就坐在你辦公室裡,你在上班?上你妹的班!」
季莘瑤無語:「我上午約了一個採訪,正在外邊等人呢。」
「在哪裡等?」
「……」她頓了頓:「真有事啊?」
「有!」
靠,怎麼他今天說話語氣這麼不善,還都這麼簡短!吃炸藥了嗎他?
她心懷揣測,又有些暗測測的不安,加之外邊的警車聲響越來越大,視線不由的瞟向大廈外邊,剛剛就看見附近停了幾輛警車,本來沒怎麼注意,怎麼這一會兒又過來這麼多?
「季莘瑤,你那邊什麼聲音?」忽然,秦慕琰似乎也聽見了她這邊警車的聲響,可見這聲音有多大。
「好像是來了不少警車……我出去看看……」說著,她就要掛斷電話。
「你在哪?快說!」那邊秦慕琰催促道。
聽著外邊的聲音,季莘瑤有些心急,又見有不少人從大廈裡衝出去看熱鬧,隱約還聽見那些人在說似乎是什麼民工在鬧事,什麼市長也來了……
她更是急著出去,不由的對著電話道:「民辦大廈!」說罷,便掛斷電話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大廈,才發現這周圍已經停了十幾輛警車,甚至包括消防隊的雲梯與大型氣墊都鋪在前邊,她看了一眼那氣墊,便下意識的驟然抬起頭,看向這足有十八層高的民辦大廈的樓頂,果然,那裡正站著一個身穿醫院白藍相間病號服的中年男人,因為樓層太高,距離太遠,她看不太清楚,但隱約也能在那人的輪廓間看得出來,這個人,就是之前鬧事的那些民工之一的在刑警隊受傷的那一位。
他這是……要跳樓?
她詫異的看了一眼,又看著四周的警車,快步向後退了幾步,以方便能將上邊的人看的更清楚,彷彿那樓頂還有不少人,但因為那民工在在最邊上,似乎有言語的威脅,也沒人能靠近他,所以她在樓下的這個角度,完全不知道樓頂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可是這十八層高的距離,就算有氣墊,那人掉下來的時候也肯定會必死無疑,這氣墊完全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由於本職原因,她直接拿出包裡的dv機拍攝現場狀況,又時刻注意著樓上的情況。
隱約聽見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這個人好像是前段時間在刑警隊受傷的民工,聽說是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後來不知怎麼逃出來了,要跳樓,還給醫院打電話說如果政府不給他一個說法,他就死給他們看,讓g市的政府在國內臭名遠揚,讓這些當官的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我剛才好像看見顧市長也到了,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
「應該是上去了吧,看這民工在上邊站了這麼久,應該是顧市長被驚動了,親自過來看一眼,會不會已經上去勸這個人了……」
「一定會上去啊,政府最怕出現糾紛命案,一但被有心人抓到,別說是顧市長,就是整個g市政府都有可能會徹底大換血!現在國家抓這些抓的很嚴呢,何況我聽說,這個民工當時其實也沒犯什麼太大的事,刑警隊是怕麻煩,直接把他關進了精神病院,還弄了個診斷書說這個民工是得了癔症,讓他在精神病院療養,估計是在精神病院裡被虐待的生不如死了吧,逃了出來又怕政府不放過他,才會用這種方式……」
「那段時間市長不是沒在g市嗎?」
「對呀,顧市長那段時間沒在g市,真不知道是誰下的這個決策,這不是在坑人呢嗎?」
「哎呀快看,他要跳下來了!」
圍觀的人頓時驚叫,連忙齊齊向後四散,可那民工只是又向邊緣靠近了一小步,還沒有跳。
季莘瑤卻是忽然轉身,迅速衝進了民辦大廈,抓到裡邊的一個工作人員便問怎麼去頂樓,那工作人員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說現在政府的人在樓頂,閒人不能隨便上去,她掏出工作證說自己是政務報道部的,說了一些相關的工作原由,那人才猶豫了一下,指了指電梯:「坐電梯到18樓,18樓最左邊的通道有一個門,打開那個門走樓梯就可以直接到樓層的天台了,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季莘瑤道了聲謝,便匆匆趕向電梯。
到達18樓時,便看見幾個刑警隊的保安站在那裡,見她過來,直接擋住她的去路。
她一急,忙要解釋自己上去的原因,正要說自己的身份,忽然,之前在政府見過的那位叫小劉的保安走了過來。
「她是市長夫人。」那小劉看了她一眼,直接叫他們讓開路。
那幾個保安詫異了一下,轉身讓開了路,季莘瑤現在心急,也沒時間道謝,便匆匆對那位被自己「嚇」過的小劉保安感激的點了點頭,轉身衝上了天台。
衝上天台,才看見這上邊已經站了幾個人,蘇特助高秘書正站在旁邊打電話,顧南希站在距離那個民工七八米之遠的地方,似乎正在與那個民工談著什麼,還有兩個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人,似乎因為那個民工以性命相逼,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卻都是盯著那民工的舉動,彷彿他若是稍有一點要跳下去的動作,他們就會立刻衝上去。
高秘書打完電話,忽然走到顧南希那邊去,因為顧南希算是離那民工最近的,那民工一看見高秘書靠近,頓時紅著眼睛嘶聲大叫:「別過來——」
那民工情緒激動,渾身已經顫抖如篩糠,就算他此時還沒打算跳下去,但站在那裡,腳下一個不穩就有可能直接掉下去。
顧南希微微側過身,伸手示意高秘書止步。
高秘書腳步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沒有走過去,直接說:「顧市長,與這次事件有關的刑警隊的那兩位刑警已經在朝這邊趕來了,醫院的精神科大夫和照看過他的醫生護士也已經按您的吩咐,都讓他們迅速過來,估計十幾分鐘左右都能到了。」
顧南希點了點頭,視線再度轉向那位民工:「我可以按你的要求,讓這些人前來對峙,有關這件事的誰是誰非,我更可以還你一個應得的公道,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說,你過來。」
那民工雙眼通紅,看著他們,滿眼的戒備:「不!我不相信你們!你們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我要是過去,你們馬上又會像那些醫生一樣給我強行打鎮定劑,把我拖走,再把我關起來!我受夠了你們這些王`八`蛋的謊言!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公道,不還我自由,我寧可跳下去,讓你們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王長興,你別不識好歹!顧市長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你還囉嗦什麼?」那邊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一個人已是滿眼的不耐煩。
那個叫民工頓時雙手纂拳,額頭上青筋突線,彷彿瞬間又被刺激到了,眼中滿是血絲,瞪著他們,將雙腳又向後挪動了一小步。
顧南希頓時皺了皺眉頭,冷冷看了一眼那個檢察官。
蘇特助忙走過來,在那民工正要喊他別靠近時停在顧南希身後:「有顧市長給你主持公道,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們這些人,都官官相護,把我們老百姓的命當草一樣的隨便糟踐!我今天要是被你們帶走了,我還是會死,而且會死的不明不白,任何人都不知道我死在什麼地方,既然都是要死,不如就死的轟轟烈烈一點,讓你們遭到報應!」那民工的嗓子已經啞了,甚至帶著幾分顫抖,很明顯,他怕死,但卻又知道如果不這樣,他會死的更慘。
「你這是……」蘇特助正要說什麼,卻被顧南希抬手示意打斷。
顧南希淡看著那位民工,即便被如此威脅相逼,依舊從容鎮定,目光看著那民工腿上的傷口滲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裡,他曾去安撫時,這民工卻躺在床上,臉色發白,似乎是想對他說什麼,卻又似乎不敢說。
他沉吟了片刻,清越的聲音緩緩道:「你既要我為你討公道,卻又不信任我,這種無休止糾纏的方式,恐怕對你自己也並沒有多少益處。」
那民工一聽,愣了一下,忽然視線在他們週身環繞:「我是怕你們現在答應我,只是在糊弄我,你們是想辦法把我弄走!」
「你想要我們怎麼做?才會相信?」顧南希淡淡道。
「我……」那民工有些緊張的站在那裡,身後便是足有十八層高的幾十米的深淵,身前卻是被他視做豺狼虎豹的政府官員,對他來說,能讓他相信的人,實在是太少。
他想了想,忽然抬起頭說道:「我要記者!我要媒體!我要媒體把我們的對話都記錄下來!一旦你們敢騙我,就讓媒體把你們全都曝`光!」
「你一會兒要找刑警隊的人,一會兒要找醫院,現在又要找記者,你到底想幹什麼?還有完沒完?你以為我們這些人放著公事不幹,過來看你演一出自殺的戲,就能任你耍下去?」之前那個檢察官再次不耐煩的咒罵了一句。
「我不管!我就要記者!我就要媒體的人做證明,要把你們全都拍下來!把我們的對話全都錄下來!沒有記者我就不相信你們!一個字都不信!」那民工忽然激動的大叫。
見那民工的動作在那裡有些搖搖欲墜,蘇特助緊張的正要上前,卻忽然聽見顧南希說:「找找這附近哪裡有記者,請過來。」
「不用請了,我就是記者!」忽然,已經在走進天台的那道門邊安靜的站了許久,只為看看顧南希是否安全的季莘瑤發出了聲音。
她這道聲音使得天台上的所有人都詫異的回身看向她,顧南希亦本是全神貫注的注意著那民工的舉動,儼然也沒察覺到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看向她時,倒是沒怎麼驚訝,卻是微微攏了攏眉。
「我就是記者!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我這裡有錄音筆,有小型dv機,你需要我怎麼幫你,我都可以做到。」季莘瑤無暇顧及他們的目光,已走了過來,直接向那民工的方向走過去。
就在她走過來時,那民工的反映仍是存在著懷疑,更又因為她似乎要靠近的動作而渾身充滿了防備。
「莘瑤。」顧南希忽然沉聲叫住她。
她腳步一頓,回身看向他,卻見顧南希臉色不怎麼好,以眼神示意她退後。
她笑著朝他搖了搖頭:「我代表媒體,有權替這位王長興先生記錄你們的對話內容,做出真實的報道。」
她這話說的很官方,很顯然是在給那個正心存懷疑的民工聽的。
然而顧南希卻是擰了擰眉,以著很低的聲音甚至只有她能聽得清的聲音低道:「別過去,很危險。」
就在這時,那民工忽然大聲說:「我不相信你是記者!你有什麼證明?有沒有工作證記者證之類的東西?誰知道你是不是他們政府的人,隨便拿著dv的破東西就說自己是記者!」
那民工倒是不傻,這樣大聲問了一句。
季莘瑤一怔,回身看了一眼那民工,從兜裡掏出工作證:「這是我的工作證。」
「我看不清,你拿過來給我!」
一聽那民工這樣說,季莘瑤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民工所站的位置,握在工作證上的手頓時微微收緊。
「工作證給我,我拿過去給他看。」顧南希忽然走過來。
季莘瑤剛要說不用,卻聽那民工怒喊道:「就讓她過來!除了她,你們誰都不許靠近!」
顧南希立時側眸,眸光冷冽如泉的看著那民工,季莘瑤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便笑道:「沒關係的,他是需要我幫他,現在這裡也只有我能幫到他,他不會對我怎麼樣。」
見顧南希眼中仍有遲疑,顯然很不希望她為他而犯險,她卻是笑瞇瞇的拿著自己的工作證對他說:「何況這附近沒有幾家媒體公司,打電話叫哪個記者過來都至少要二十多分鐘,我看他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再這樣耗時間,他很有可能從這天台上直接掉下去。」
終於,顧南希險然也明白此時此刻,也只有她能接近那位民工,雖不想她犯險,但她說的也沒錯,這是身為一個媒體人的素養和職業道德,媒體這種職業有某些時候確實是市民與政府之間唯一溝通的渠道。
終於,他放開她的手,似是對她這般的逞強有些無奈,卻也是情勢所逼,只能由著她來:「小心點。」
她點點頭,轉身看向那民工:「只要我走過去,你看見我的工作證,確定我是媒體記者後,我就在這裡將你們的對話和顧市長承諾給你的事情都記錄下來,我保證,只要你確實是無辜的,今天之後,你一定不會再被人暗害!」
那民工有些動容,誰都不想死,除非是被逼到了絕路,聽見季莘瑤的話,他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連連點頭:「好,你過來,我看見你的工作證真的是記者的話,我就相信你!」
季莘瑤看了一眼前邊那完全沒有任何扶攔遮擋的邊緣,聽見這民工的話,更覺得自己是已被逼上梁山。已無法再猶豫,拿著工作證就走了過去。
其實,她剛向那民工所在的邊緣邁出一步,腳就已經開始抖了,雖然她不至於恐高,但是這民辦大廈足足有18層高,又是一個情緒激動的人,何況她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是逞能也好,是真的職業素養也好,至少在剛剛那一剎那,她真的覺得自己應該為顧南希做點什麼,或者,是為這個可憐的民工做點什麼。
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再又向那民工靠近。
直到終於稍微進了點時,那民工彷彿看不到她的誠心,有點遲疑,她看著他所站的地方,心頭隱隱驚懼了一下,又輕輕向前了一步,這一步後,她站在天台上的位置,已絕對可以將民辦大廈樓下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她也已經站到了邊緣,卻是努力忽略這麼高的位置,盡量平復心頭的顫抖,小心的看著那民工眼中的遲疑,抬起手將那工作證遞給他。
那位民工的手有些顫抖,接過她的工作證,低頭看了好半天,似乎識字不多,但勉強還能認得記者媒體等等這些字,又看看那上邊的一寸照片,再又仔細看了看季莘瑤,才深吸一口氣。
就在季莘瑤以為他終於相信自己了,而正要鬆一口氣的剎那,他忽然一把就抓住她的手,驚的她募地渾身一僵。
那邊顧南希與蘇特助高秘書他們也瞬時上前一步。
「記者小姐!記者小姐,我就把我這條命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幫我一起討回公道啊!我不想再被那些人關進局子裡了!我也沒有病,我沒有精神病,我不需要去精神病院,我不要他們給我打鎮定劑,那些醫生還天天打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幫幫我!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跟政府無理取鬧的要錢,可我沒有大過啊,最多罰我拘留幾天就夠了吧?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為什麼?那些人都沒有良心,記者小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一定要幫幫我啊,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季莘瑤這才感覺到他手上全是汗,很想把他甩開,卻又不忍心,何況這裡這麼危險,她不敢有什麼動作,只好連連點頭答應:「行,好……我幫你,我一定幫你……」
「你一定不要騙我啊,我的命可都壓在你身上了!」那民工忽然惡狠狠的纂著她的手腕,眼中是幾分威脅:「不然我就拉著你一起死!」
「你冷靜點!」那邊無法靠過來的顧南希厲聲道。
「好,我冷靜……我冷靜……」那民工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那天在刑警隊,我其實……我……」
忽然,那民工的視線一轉,瞥了顧南希的身後一眼,那是高秘書所站的方向,卻是同時,他忽然視線微微一僵,似是愣了一下,同時顫了顫,在季莘瑤正要問他怎麼了的時候,他似乎是沒站穩,本想向裡邊走一走,不再站這麼危險,卻是剛一動,猛地腳下一滑,直接就向後仰去。
季莘瑤剎時間驚呼一聲,還沒反映過來,那民工便忽然將手在她手腕上用力一推,彷彿本來只是想將她當做支撐,卻忽略了她也站在最邊上完全沒辦法撐住他。
瞬時,季莘瑤便整個被推的向下掉去,瞬時她心頭就空了,茫然的連一聲救命都忘記喊,只聽見顧南希彷彿心膽俱碎的聲音:「莘瑤——」
剛一掉下去的瞬間,她下意識的猛地反手抓緊那民工的手,她在下,那民工在上,兩個人同時墜落,就在她緊抓著那民工的手想著會不會就這麼死掉的瞬間,下墜的動作暫停,似乎有人在上邊拉住了他們。
那民工已經慌的連聲大叫,甚至還掙扎著要將她的手揮開,她拚命的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肯鬆開,抬眼向上望,只見是顧南希率先衝上前,拉住了那民工的那隻手。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那民工哭著喊著尖叫:「拉我上去,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別亂動!」顧南希擰眉,旁邊已過來幾個人幫忙,卻因為他們兩個的重量加上這種懸空的加重而動作有些遲緩,再加上那民工的掙扎。
季莘瑤一邊緊緊抓著那民工的手,一邊忽然感覺到頭後邊似乎被什麼東西刺撞了一下,很痛。瞬時便覺頸間一陣溫熱,她有些驚疑,恍惚間聞到血的味道,卻不知道自己的頭究竟撞到了什麼,但卻拼著那些僅有的意識,緊緊抓著民工的手。
「放開我,別拉我下去,放手,放手!!!」那民工貪生怕死,怕她在下邊將他一起拖下去,用力的要甩開她。
就在季莘瑤覺得陣陣暈眩,已無力支撐的剎那,顧南希在上邊嚴厲喝道:「別亂動!她若是摔下去,我讓你也一起陪葬!不想死就別亂動!」
那民工頓時就停止了甩手的動作,但季莘瑤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只覺得手臂也因為這樣懸空掛著的姿勢而越發的疼痛,那民工手上全是汗,她漸漸有些握不住,身體一點點下滑。
上邊幾個人一起拽著他們,身體漸漸向上,她吞了吞口水,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意識隨著腦後越流越流的血而漸漸抽離。
就在那民工剛一被拽上去,同時顧南希的手瞬時反過來去拉她時,她已無力再去握住什麼,下滑的手臂瞬間被他握住:「莘瑤,抓緊!」
她想要動動手指,卻已無力,耳邊隱約聽見從18樓上得天台的那道鐵門似乎被人用力踹開,不知道是什麼人衝了上來,卻已沒有精力去想。
耳邊是一陣奇怪的嗡嗡的聲音,擾的她難受,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連呼吸都是那樣的困難。
當季莘瑤終於被拽上來的那一刻,顧南希迅速俯下身便抱住癱軟在地的她,卻驚見她腦後正汩汩不斷的向外流著大片濕濡的血:「莘瑤?!」
他的手幾乎顫抖的抱著她,右手托在她腦後,卻感覺到那血順著他的指縫向下不斷的流。
季莘瑤微微睜開眼,看見顧南希的臉竟然有些白的可怕,想要說一聲她沒事,別擔心,卻是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好努力朝他笑笑,無力的手被他緊握著。
她聽見他的聲音貼在她的耳邊,柔聲安慰她:「別怕,莘瑤,不要怕,我們去醫院,馬上就去醫院!」
她勉強點點頭,同時徹底模糊了視線,只覺得模糊的眼前一陣陣光影交錯,分不清是黑是白,是一片的混沌。
「叫救護車!」顧南希勉強維持住鎮定,手穩穩的托在她的後腦,想要阻止她腦後那不斷向外流淌的血,卻是剛一抬起頭,便赫然看見在剛剛那一剎那踹開天台的門衝上來的秦慕琰。
「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就說是市長夫人受傷了,性命垂危,快!」高秘書也奔了過來,嘴裡卻是匆匆的對蘇特助說道。
那一句「市長夫人」,瞬間便使因為看見季莘瑤受傷而衝上前的秦慕琰腳步一頓,震愕的僵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