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腦子裡邊出現幻像了嗎?她怔怔的看著那個緩步從日暮裡走出來的他。舒骺豞曶
可那張熟悉的臉,已經深深的印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只需要一眼,即便是醉的雙眼模糊,卻依舊能認得出來,那人疏朗清俊的眉眼。
糟了!他要是知道她在外邊瘋了一晚上,又喝了這麼多的酒,那就完蛋了……
她匆匆瞥著他緩步走來的身影,忙轉身就要走開,卻是手剛一離開電線桿,就驟然一個踉蹌,整個人在馬路邊搖晃了兩下,直接向下栽倒。
手臂忽然被一隻手穩穩的抓住,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撈進了一片清新溫暖的懷抱,她掙扎了一下,卻被他牢牢扣在懷中辶。
「喝酒了?」清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渾身僵了僵,像個做錯事被大人抓住的孩子,抬起臉咧開嘴衝他傻笑了一下,他卻半點笑容都沒有,凝視著她醉意朦朧的臉龐,又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包,神情比平日裡溫柔的他嚴肅了許多。
「我就……就喝了……一點點……」她指起手,伸出食指,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晃了晃,卻是身體無力的完全貼靠在他懷裡,手指在他眼前又晃了兩下,很認真的說:「真的,就喝了一點點!殫」
說完,她還很肯定的對他點了點頭:「一點點……」
她衣服凌亂領口微敞,頭髮散在身後,高跟鞋右邊的那只也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個鞋跟,與平日裡素淨整潔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靠在他懷裡,仰著頭,對著他嘿嘿一笑。
顧南希不說話,一手扶著她,另一手將她扔在地上的包和手機拾起,結果季莘瑤反過身耍無賴似的貼在他身上,一手環抱住他的腰,另一手緊緊抓住他襯衫的袖口:「你別跑……我抓住你了……」
她昏昏沉沉的朝他傻笑,卻發現他不理自己,頓時不幹了,用力纂著他的袖口:「顧南希,你看我,看著我!」
他無奈,低頭瞥著她。
她卻笑嘻嘻的貼在他懷裡,抬起手捧著他的臉,踮起腳仰頭在他唇上啃了一下。
啃的有些狠,顧南希眉頭一皺,卻見她身體發軟的向下倒,一手環上她的腰。
「呵,咬破了……」她放開他的嘴,雙眼發直的盯著他唇角被她咬破的那一塊,頓時雙手圈緊了他的腰,撒嬌的說:「南希,我剛剛在你身上做了記號了……是我的記號……」
昏黃的路燈下,她小臉酡紅,整個人因為喝醉的原故而嬌憨可愛,更又像只醉了酒的小野貓,伸著一隻爪子左撓一下右撓一下,讓顧南希哭笑不得,卻又拿她莫可奈何。
「咯……」她打了個酒嗝,伸手就要推開他:「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回家了……」
剛一轉身,腰上那隻手臂便赫然收緊,陡然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偏轉了一個角度,還沒反映過來,人已被抱回了日暮裡。
「我喝酒,你是不是生氣啦?」被抱進家門時,她忽然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醉意朦朧的雙眼裡裝著滿滿的無辜,就這樣看著他。
可他不理自己,只是一聲輕歎,卻沒有回答,將她放在沙發上便要轉身去拿毛巾過來。
結果剛一轉身,季莘瑤忽然躍起身,在他身後抱住他,雙手緊緊纏著他的腰:「你別生氣……不要生氣……我就是心裡憋得慌,我好難受,我害怕……我怕回家後發現你不在家,我怕自己已經淪陷進去,我怕你對我的感情除了責任之外就沒有其他。」
他頓住,微微側過頭,聽著她貼在他背後用著很小很小的聲音嘀咕:「我很怕有一天,你會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再也找不到你,聽不到你的消息,就像以前那樣,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一點點交集……」
「顧南希,有些東西如果是你無法給我的,就千萬不要再給我希望,千萬不要,我不想面臨第二次破碎,我不想我的人生充滿了那麼多那麼多的無奈……」
在那之後,她就幾乎沒有了意識。
後來睜開眼睛時,是因為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實在太難受。
睜開眼看著臥室的天花板,一陣噁心的感覺襲來,季莘瑤募地捂著嘴,翻身下床,衝了出去,結果顧南希手裡正端著一杯剛剛晾的溫度適中的醒酒茶過來,那透明玻璃杯裡是色澤微褐的醒酒茶水,她還沒看清便猛地撞到他懷裡。
幸虧他眼疾手快,在看見她拽開`房門衝出來的同時便將手臂高舉了些,才沒能讓她將那杯醒酒茶撞翻。
「怎麼醒了?」他溫和淡然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語氣裡滿含關切。
季莘瑤捂著嘴,難受的搖了搖頭。
見她這動作應該是想吐,他立時反手就要抱起她將她送去浴室,卻是手下剛有動作,她便忽然「嘔∼」了一聲,好巧不巧的直接吐在他襯衫上。
她驚駭的看著眼前自己的傑作,顧南希那件價值不菲的襯衫上已是一小片被她吐出來的穢物,酒也瞬間醒了大半,可胃裡依舊在翻江倒海,又「嘔」了一聲,忙死死用手捂著嘴。
顧南希沒法顧及自己,見她這難受的樣子,眉心一結,直接將她抱起迅速送進浴室。
季莘瑤一撲到馬桶邊上,便再也收不住,胃裡那些折騰了她半天的東西全數不落的吐了出去,最後趴在馬桶旁癱坐著不動。
直到一杯水被遞過來,她頓了頓,卻是無力伸手接過,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
朦朧中,彷彿嘴裡被灌進不少清水,將口中那些連她自己都感到難受的味道衝散,最後又似乎是醒酒茶的味道在口中流轉,她咂了咂嘴,頭靠在一片溫暖而清新的懷抱,下意識的喝著那些醒酒茶,後來喝的急了,嗆住了喉管,猛的咳了一聲,杯子瞬間離開了她的嘴,一陣歎笑聲在耳邊傳開,然後便是背上被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直到她被那些酒精徹底麻痺了神經,迷迷糊糊的在那片溫暖的懷裡睡著。
再醒來時已經是凌晨,時間指向凌晨五點多。
她這一覺只睡了兩個小時,就因為胃疼而漸漸轉醒,這一次醒來,終於是醒酒了,醒來時,只覺的頭昏腦脹,忽然轉過頭,見顧南希睡在她的身邊,呼吸均勻平穩,一條手臂橫在她腰上。
昨天晚上……
她小心的坐起身,昨夜的記憶有些模糊,但仍是記得自己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可他卻還沒有睡,後來她似乎……又吐到他身上……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小心的翻身下床,又怕吵醒了他,所有的舉動都放到最輕,直到出了臥室,才快步奔向浴室。
進浴室時,她才來得及看自己的衣服,昨夜她吐的時候,有少許也濺到自己滿身,而這一會兒她才注意到身上穿著自己的睡衣,但是睡衣底下卻是完全的真空狀態。
她抓了抓頭髮,忍著胃疼,站在浴室裡發呆,想起昨天夜裡顧南希一直都沒有接的那幾通電話,逕自站在盥洗台邊不動,怔怔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只能想起幾個小片段,至於跟秦慕琰喝過酒後在酒店房間裡險些擦槍走火的事,她隱約的有些印象,更是抬手捧住腦袋,有一種想一鎯頭敲死自己的衝動。
胃裡現在火燒一樣的疼,估計就是昨天喝那瓶白蘭地時秦慕琰說過的,她沒喝過這種酒,第一次喝還喝這麼多,胃一定會受不了,本來她還不信,結果現在這胃裡的痛感終於讓她信了,難受的捂著胃部,蹲在浴室裡,暗暗咬牙忍著胃裡又難受又疼的感覺。
忽然,浴室門被拉開,顧南希站在門前,目光落在她身上,見她蹲坐在浴室的地上,一動不動。
「怎麼坐在這裡?」他緩步走過來,俯下身去扶她。
季莘瑤雙手捂著胃,額上已經沁浸了一層薄汗,他的手剛一握住她的手臂,她便微弱的掙扎了一下,雙手死死的捂著胃坐在那裡不動,嘴裡隱約溢出一聲低低的痛吟。
「是不是不舒服?」他無視她的掙扎,微微一個使力便將她扶起。
季莘瑤無法抵抗,站起身,卻是無法直起身體,微微彎著身子,雙手捂著胃,轉開臉忍著那陣陣的疼痛,死咬著唇瓣不肯出聲。
「我送你去醫院。」見她臉色灰白,顧南希攬過她的身子不容分說的便要扶她出去。
「不用,不用去醫院!」她低啞著說,然後便捂著胃,難受的低著頭,想要避開他的手,卻被他牢牢扣在懷裡。
他難道不知道?他對她越好,越溫柔,她就越生氣,越想發火,偏偏卻又覺得這火無處可發,總覺得心裡憋著,有一種心慌慌的感覺。
「我就是昨晚酒喝的太多了,所以胃裡不舒服,我喝點熱水就好了。」她又低低說了一句,胳膊固執的想要從他的手中抽出去。
可終究還是沒能從他的手中抽出來。
「季莘瑤,是誰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除了責任之外就沒有其他?」忽然,他低沉的聲音貼在她耳邊。
她一怔,轉眼看向他,她自己昨晚是不是對他說了些什麼?
可究竟說了什麼,她卻竟然對這些半點印象都沒有。
「我昨晚喝多了,可能意識不清楚,說了些胡話,你別放在心上。」她扯唇笑了笑:「你知道的,人在喝醉之後總會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或者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我可能……」
「你在怕什麼?」他握在手腕上的力度沒有太重,是不想傷到她,但卻依舊是她不能輕易擺脫的力度,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臉上的閃躲。
「我哪有在怕什麼……」她垂下眼眸,閃躲著他的目光。
見她胃難受的連身體都直不起來,顧南希放開她,轉身去給她倒了杯熱水過來。
季莘瑤接過水杯,低下頭小心的吹著,期間顧南希沉默不語的站在一旁淡看著她。
她始終盯著玻璃杯中的熱水,握在杯上的手彷彿沒有注意到杯子的溫度,直到顧南希將她手中的玻璃杯拿開,放在茶几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心都已經被燙紅了。
一聲輕歎,他拉過她的手,在她通紅的手心輕撫,在她想將手抽回去的同時按住她的手,雅人深致的眉宇間染了一抹不悅,她一頓,沒再固執的抽回手。
「昨晚為什麼喝酒?」
她抿了抿唇,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他的眼:「你先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連短信都看不到?」
顧南希俊逸的面龐滑過一絲微詫,彷彿季莘瑤從來都沒有像那種斤斤計較的小女孩兒一樣計較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她更也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而今時今日,她竟會有此一問。
聽罷,他竟然笑了。
「你笑什麼?」見他竟然在笑,她頓時火了,睜大了雙眼去看他、
可他卻笑而不語,只是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看的她越來越火大。
敢情是他這是前女友出現,心情特別好是吧?
她心下一疼,難受的就要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他卻忽然微微一用力,將她扯向他,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在她想要推開他的時候已將她抱住,輕笑著說:「季莘瑤,既然已經愛上了,就放手來愛,我又不會笑話你。」
「你在說什麼啊?」她渾身一僵,倏地就想從他懷裡鑽出去。
誰知他緊緊抱著她,一點讓她溜走的餘地都不留,清越的聲音在她頭頂輕響:「昨晚我在醫院,去看了前段時間被拘留的那幾個民工和民工家屬,受傷的民工家屬情緒激動,我派人前去安撫,很多遺留的問題總要解決。」
聽他在解釋,季莘瑤沒再掙扎,鼻間呼吸著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
「那時手機在車上,晚上11點多我開車離開醫院時,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回家充電之後看見短信,結果打你的電話你也不接,回復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他在她耳邊若有若無的歎息。
她趴在他懷裡不動,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伸出手緊緊抱住他,雙手在他背上交疊,悶悶的說:「顧南希,你會離開我嗎?」
他輕笑:「你呢?如果有一天,有人讓我們必須分開,你會離開嗎?」
她不說話,將臉深埋在他胸口,面對顧老爺子和顧遠衡的指責和厭惡,面對溫晴的委屈,面對季程程的憎恨,面對季秋杭跟何漫妮他們對這段婚姻的不認同,她這一路都堅持著走過來了,她的骨子裡並不服輸,但最能讓她堅持著面對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顧南希始終站在她身邊。
她真的怕,怕有一天他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另一個人,怕連他都不再選擇她,怕她現在所有在乎的堅持的一切最後成了泡影。
她覆在他背後的手緊緊交疊,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感覺著他真實的溫度和鼻間那些熟悉的清新的味道,她閉上眼,「老公,我胃疼……」
好好的一場溫馨瞬間被打破,顧南希眼角抖了抖,將她推開了些,把茶几上那杯已經不再燙的水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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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
「小季啊。」張總編忽然走進辦公室,他難得會到樓下的各編輯部走走,這倒是讓季莘瑤嚇了一跳,結果他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全辦公室都陷入一陣不小的興奮狀態:「我從中央那邊的朋友那裡得到消息,單和平今天下午5點半將到達g市,晚上市長會設接風宴,你跟我一起去吧。」
張總編走後,編輯部後來重新調回來的小陳便跑到她這邊說:「季主編,我聽說那個單和平脾氣不太好,你晚上要是有機會採訪他的時候,一定要避重就輕,千萬別問到太敏感的話題呀。」
「什麼樣的話題算是敏感的?」季莘瑤笑著瞄了她一眼:「咱們政務報道部,每天要見的高官無數,脾氣好的脾氣壞的不都是見過?脾氣再差的人,眼睛就算是長在腦袋頂上的人,看見咱們這種媒體,不也還是要稍微收斂些?不過像單老這樣的人,更應該知道要怎麼樣面對媒體,我想,他不會希望剛回國就出什麼差錯吧?」
「那是因為季姐你會說話,那些動不動就威脅你的狠角色都能被你擺平∼」小陳笑著說。
「我跟你說……」她忽然俯首在季莘瑤耳邊悄悄的說:「我聽美國波士頓的一個媒體朋友跟我說,單老二十多年沒有回中國,這次回來,是因為他孫女失蹤,單老就一個兒子,卻英年早逝,僅留下這麼一個孫女,寶貝的很,這才特意回中國來走走。」
季莘瑤頓了頓。
單和平回國竟然是為了自己的孫女?
須臾她就輕笑,現今國內軍界權勢最為鼎盛,單和平是前任中央軍委主席,地位自然不在話下,而單家在美國恐怕也一樣是吃的開的。想想單家,想想顧家,再想想季家,似乎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的成長之路是卑微到了塵埃裡,出身名門又如何?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便你身上流的是皇親國戚的血,也一樣沒有什麼用處。
她低頭,打開辦公桌下面的抽屜,在裡面翻找一些舊資料,卻是忽然,手在一個牛皮紙袋上頓住。
這個牛皮紙袋……
是幾個月前不知道誰放在她這裡的,裡邊是二十年前她母親跳樓自殺後的那些照片,她至今都覺得毫無頭緒,究竟是誰將照片放在這裡,什麼樣的有心人,能把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重新翻印出來,特意送來她這裡?
那條項鏈裡,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