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希嗤笑:「爺爺,敢情您這是拿您孫子開涮呢?搶走?難不成我還是個物件?」
「物件?」顧老爺子睨著他,老神在在地冷哼:「你小子就他`媽不是個東西!」
這邊顧南希臉色驟然一黑,季莘瑤卻是強忍住到了嘴笑的笑,努力保持安靜,很認真的在扮演空氣。舒骺豞曶
「哎喲,爸,您不是讓小晴陪你在二樓下棋嗎,這還沒有開飯呢,怎麼現在就下來了……」何婕珍的聲音陡然在大廳一角推開的門後傳來,直到她看見被堵在門前的他們,頓時滿眼歡喜的笑:「莘瑤來啦!」
「媽。」終於有一個好臉色待她的人,莘瑤轉過頭,恭敬的朝那邊走過來的何婕珍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禮盒送上去:「這是我給爺爺買的補品……澹」
「喲,這孩子,都是一家人了還帶什麼禮物。」何婕珍一出來就看出來眼前的狀況,忙快步走過來打圓場,樂呵呵的接過那份精緻的禮盒,低頭端詳了一眼便驚喜道:「還是一等鹿茸呢,爸,正好給您泡酒喝!看咱們莘瑤多有心呀!」
顧老爺子這會兒正教訓孫子,被兒媳婦忽然出來打了圓場,臉上面子掛不住,沒有去接那禮盒,手中的枴杖在地上又是重重一杵,冷聲道:「我們顧家還少這一盒鹿茸不成?需要一個外人來送!」
「爺爺……」溫晴立時輕輕拽了拽老爺子的衣袖:「莘瑤姐畢竟第一次來咱們家,您這樣說,我以後都不敢再給您送鹿茸了呢。窀」
「怎麼就不敢送了?」老爺子哼了聲。
「有莘瑤姐送的鹿茸,您哪裡還會用我給您買的東西……」溫晴低垂下眼眸。
「就算是泡酒,老頭子我也只用溫晴買的鹿茸來泡,外人的東西,我還怕把自己毒死!」
說著,老爺子一臉氣哼哼的扭身走:「小晴啊,跟爺爺來。」
「爺爺,您慢點走,小心腿腳……」溫晴忙小心的扶著老爺子,在轉身前抬起頭,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顧南希,然後便轉身跟著老爺子向裡走。
「哼,死不了!南希這不孝孫子都沒把我活活氣死,走這兩步怕什麼!在爺爺沒看見你嫁給南希之前,說算黑白無常來勾魂,我也能舉起槍桿子把那些想要我命的鬼怪趕跑咯!咳咳……咳……」說著說著,老爺子的氣性越大的大,說的急了,連連咳嗽。
溫晴掏出手帕,一邊扶著老爺子,一邊小心的幫他擦了擦嘴。
老爺子滿意的咂了咂嘴。
眼見著溫晴扶著老爺子上了樓,何婕珍朝隨後走出來的王媽使了個眼色:「王媽,快過來。」
王媽的眼睛相當的利索,一看見夫人的眼色,便忙慇勤的快步走過來,主動接過季莘瑤的包和顧南希手中的另一份禮盒。
顧南希回頭看了一眼季莘瑤,她亦是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
「老爺子似乎真的很不喜歡我……」她小聲說:「我在這裡,他這個中秋節能過的舒坦嗎?要不然我還是走吧!」
顧南希還未開口,何婕珍便忽然插嘴道:「莘瑤你別多心,老爺子就這毛病,打從二十多年前把溫晴抱進家門,在他心裡啊,這全家上上下下誰的地位都沒有溫晴來的重要,別說南希從小就是挨著他那枴杖長大的,就連雨霏這個親孫女,老爺子都不怎麼疼!」
聽見何婕珍這樣說,季莘瑤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不由的側頭看著顧南希,想在他這裡得到求證,之後她便在顧南希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看來對於老爺子的這種偏心,是真的誰都沒有辦法。
但她也因此稍微寬心了些,忙對何婕珍說:「媽,我沒有多心,這婚本就結的太草率,爺爺會不高興也是必然。」
「是啊,這婚確實結的太草率了,可都已經結了,媽也只希望你們小兩口好好過,至於小晴那邊,希望她能早點想開。」何婕珍倒是誰也不偏向,由衷的說了句,便示意他們進去:「快進去坐,別這樣杵在門口,老爺子剛才就是唬你一唬,莘瑤你現在畢竟是咱們顧家的媳婦,誰也不能把你拒之門外!」
「爸呢?」顧南希攜同莘瑤走向客廳中間的滿富中式民`國韻味的檀木長椅,回身隨口問了句。
何婕珍道:「昨晚上雨下的太大,小晴害怕打雷,我就到她那邊陪了她一晚上,今早就被小晴哄回來了,回來時就沒看見你爸。聽小晴說,你爸這幾天在軍區忙,剛剛打電話回來說正在往回趕的路上,應該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到了。」
顧南希淡淡的點了點頭,垂眸見季莘瑤滿臉拘謹的坐在椅上:「你這一整天臉色都這麼差,如果身體不舒服,就讓王媽帶你去我房裡躺一躺。」
「不用了,我沒事。」季莘瑤忙道,就是昨晚的感冒似乎並沒有好利索,現在頭又開始有些暈沉沉的,但也不至於在初來乍到時就去休息,她哪有那麼嬌慣。
可顧南希卻是忽然伸手貼在她額頭,眼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詫異,以著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問:「還真的發燒了?」
季莘瑤當即便朝他翻了個白眼,抬手將他的手用力拍了下去,低聲道:「還不是被你亂說詛咒的!烏鴉嘴就是你這樣來的!」
顧南希頓時就笑了。
忽然,瞥見那邊正笑意滿滿的瞅著他們的何婕珍,季莘瑤陡然臉上騰起一小片紅暈,發現他們兩人這會兒似乎真的有些過份的親暱,便低下頭不再吱聲。
雖然身在顧宅,加上剛剛老爺子那一番下馬威,她心裡有些緊張,但見顧南希眼中那份自然而然的關懷,和何婕珍眼中的笑意,她便也稍微放鬆了許多。
「你先坐,我去看看爺爺。若是不舒服,就讓王媽帶你去休息。」顧南希輕聲叮囑了一句,在季莘瑤點頭的時候便轉身上了樓。
何婕珍似乎真的很喜歡在廚房裡泡著,就算是真的忙不上什麼忙,但有傭人在做晚餐時,眼神還是時不時的瞟向廚房,好像怕錯過什麼似的,終於堅持不住,又轉身跑進了廚房裡。
大概過了兩分鐘,王媽泡了茶過來,輕輕放在季莘瑤面前的木製茶几上,和藹的笑道:「少夫人,這是顧將軍和老爺子最喜歡喝的鐵觀音,家裡除了這茶葉外也沒來得及準備其他的淡茶,如果你喝不慣,明天我就叫人再置辦些淡茶回來。」
「謝謝王媽,我不習慣喝茶,不用太費心,我平時只喝白開水就行。」季莘瑤朝那長相圓潤卻是一派和善之相的王媽客氣的點了一下頭。
王媽笑瞇瞇的看著她:「少夫人太客氣了。」
季莘瑤對她一笑:「一看您就是在顧家許多年的長輩,我終究是晚輩,客氣是應該的。」
王媽頓時笑的合不攏嘴,聽見隔間有人叫她,便對著莘瑤又和善的笑了笑,便轉身去忙了。
看著王媽的身影,季莘瑤不由的有些出神。
曾經在季家裡也有一個傭人被喚做王媽,她曾在外邊照顧過他們幾年,而自從媽媽自殺後,王媽便將她和修黎送去了季家,之後便在季家做傭人,她很護著他們,但是在季莘瑤十歲的那一年,她生了一場重病,就這樣去世了。
所以季莘瑤一看見這個王媽,心裡就備感親切。
她仰頭,看著腳下這光如明境的地面,看著對面的落地窗,看著滿室價值不菲琳琅滿目的各種精緻擺件與做工極品的花瓶瓷器,能從顧宅的陳設中看出這整個家都是由顧老爺子說的算,這一切的陳設亦如顧老爺子的念舊和古板,卻也是井井有條。
她在想,她與顧南希本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她與溫晴之間亦也是雲泥之別,當初的結婚僅僅是權益之計,但若是老爺子強迫,一定要讓顧南希娶溫晴,那她又該怎麼辦……
離婚嗎?
還是……
正想著,忽然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她下意識的轉頭,只見去而復返的溫晴正站在樓梯上看著她。
季莘瑤一怵,莫名的覺得溫晴那雙明亮的眼裡彷彿有著許多許多想要訴說的話,不由的就這樣凝眸看她。
「忽然來顧家,還習慣嗎?」彷彿這就是溫晴平日裡在顧家的姿態,就那樣優雅的一步一步走下來,滿臉單純簡單的笑著,望著她眼中的疑惑,朝她走來。
眼前的溫晴,與在日暮裡時若隱若無的刻意說著那些話的溫晴不同。
所以在顧家人的眼裡,眼前的這一個才是真正的溫晴是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看起來簡單無辜的像是十分天真的小女孩,何婕珍曾對溫晴那些明目張膽的挑釁而以眼神安慰過她,顧南希亦也因為溫晴所說所做的一切對她解釋過,他亦曾說過,溫晴現在心裡的落差太大,所以才會有這些舉動。
溫晴是顧南希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無論如何任性,卻也自然不會將她想的太過複雜,可是在季莘瑤的角度,就算她並不想去和溫晴爭搶什麼,但是從她那雙「單純」的眼中,她還是無法就那樣忽略那些明晃晃的敵意。
女人與女人之間,特別是情敵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真正的和睦,何況她們誰都不是傻子,都懂得收放自如,便也這麼久以來從未正面交鋒過。
而此時顧南希上樓去看老爺子,溫晴忽然下樓過來以一個家中的主人的姿態走下來,季莘瑤想,這位季程程口中的與顧南希青梅竹馬「小公主」是真的開始坐不住了吧。
「那是爺爺和乾爸最喜歡喝的鐵觀音,是福建的一戶百年茶莊每年都送來的上好鐵觀音,爺爺年紀大了,不能喝太濃的茶,卻每天都像個老小孩一樣讓我背著家裡人幫他多弄些茶葉泡。」說著,溫晴已經走過來,她的視線落在季莘瑤身旁的那杯茶上。
「看得出來,老爺子很喜歡你。」季莘瑤由衷的笑著直視進溫晴的雙眼:「有你在身邊陪他頤養天年,一定是老爺子最開心的事。」
溫晴眼中漸升的笑意不免添了幾絲傲然,目光瞟向樓梯下那兩幅水墨畫:「那兩幅畫是我讀高中的時候特意學的畫藝,在爺爺七十五歲壽辰時送他的禮物,之後就被裝裱在那裡,都這麼多年了……現在看著,倒是顯的幼稚,你看了可別見笑哦∼」
季莘瑤不動聲色的看著那兩幅畫:「原來是你畫的?我對這方面懂得實在淺薄,只能說是真的好看。」
見她這樣自貶,完全沒有鋒芒,溫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就這樣看了她好半天,才說:「乾爸要等一會兒才回來,南希正陪爺爺說話,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好啊,我正覺得一個人坐在這裡無聊呢。」
溫晴彎了彎唇,似是因為發現季莘瑤話裡的溫軟和毫無鋒芒而將自己也收斂了些,轉身向門口走。
季莘瑤這麼多年或許學到的最多的東西就是懂得察言觀色,她不是看不溫晴這一番字字珠璣,為表示她在顧家的重要性,和她在顧家的地位,更也是一個軟釘子,奈何她季莘瑤愣是裝傻,軟釘子得不到回應,溫晴自然而然的不再以言語相逼。
如果她猜的沒錯,現在溫晴是馬上要以退為進,和她將心比心的談一談她的心事……
這個溫晴比她想像的要聰明的多,至少在顧家裡,她很懂得收斂脾性,進退有度的讓人歎為觀止。
「我從小就在顧家長大,在我有記憶開始,身邊就只有南希那一個男孩子。」
兩人走過那一片鵝蛋石鋪就的小路,穿過那一片分散兩旁的竹林,在顧宅前院的一處渾然天成的並未經過太多人工打磨的游泳池旁緩緩的踱著步子。
聽著溫晴的話,季莘瑤什麼都沒有說,安靜的看著這游泳池四周天然的石頭,有些石頭的角還是很尖銳,可見這片泳池很少有人過來用,只是裝成了一副石圍水池的擺設而己。
「南希很疼我,從小到大,無論我是哭還是鬧,只要有他在身邊抱住我,替我擦眼淚,把總是欺負我的雨霏推到一邊,一次一次將我保護在身後,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想著,長大後,就嫁給他吧……」
「莘瑤,其實我能明白,你也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這場婚姻,其實連你自己都不情願是不是?」溫晴忽然轉頭看向她。
季莘瑤猛地抬起眼,對上她滿是求問的視線,一時答不出話來,只能僵僵的看著她眼中的類似林黛玉一般楚楚動人的要落未落的淚水,只覺得有點風中凌亂。
要不要被她猜的這麼準,還真的跟她將心比心的談起來了!
「在你們結婚前,南希曾允諾過爺爺,過了明年春節,就找一個好日子圓了他的心願,本來近幾個月我們就該去拍結婚照,開始試婚紗,可是兩個多月前的那一條新聞,卻將我們本來已經構想好的所有幸福變成了泡影。」溫晴苦笑著說:「其實南希也很失落,可他為了平息社會大眾的輿`論,更也擔起了那一條新聞的責任,不得不和你結婚,我知道,你們兩個的婚姻並不幸福。」
「其實莘瑤,如果這場婚姻給你的束縛太多,你是應該離開的啊。」
「溫小姐,你可能是誤會了。」季莘瑤終於忍不住了,這tnnd也太異想天開的小兒科!
既然你想當林黛玉,那老娘自然也該讓你常常薛寶釵的手段,你以為這讓人同情的戲碼在別人那裡有用,就在我季莘瑤未必有效果!
看來這妞雖然聰明,但多多少少也是被顧老爺子給慣的還是有些天真,她難道不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真的惺惺相惜,表面上能過得去嘻嘻哈哈的已經是極限,現在這世界,但凡能和你真的交心的說心裡話的都是未經世事的傻叉。
她溫晴不是傻叉,她季莘瑤就更不是了!
「這場婚姻的決定權從來都不在於我,無論你是出於想要安慰我或者是想要同情我這場遭遇的不幸,我想我只能在精神上感謝溫小姐你這份心,至於我和顧南希之間的感情,也似乎也不容旁人說道些什麼。至於你所說的婚姻是我的束縛,這完全不存在!」
溫晴看了她一會兒,柔柔的一笑:「說到底,你就是不願意放手是麼?」
「我自己的丈夫,我為什麼要放手?」季莘瑤澄澈的雙眼就這樣看著她,眼中沒有敵意,也沒有半分示威或者示弱的意思,她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既然顧南希沒將這場婚姻當做兒戲,會在溫晴想要靠近的時候適當的保持距離,那她有什麼理由退讓?
「你的丈夫?」溫晴眼中的笑意終於添了淡淡的傲冷:「除了結婚證還有少量的看過新聞的那一部分人能證明你們的關係外,還有誰知道南希結婚了?你們訂過婚了嗎?婚禮有辦過嗎?互相各自的親戚有見過嗎?婚紗照拍過嗎?還有戒指,你有嗎?看你們之間的相處這樣客氣生疏,想必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興趣碰你吧?」
說時,她忽然抬起手,從衣領間拿出一條掛著一隻鑽戒的白金項鏈,那戒指底部彷彿刻著wq字樣的字母。
「這是爺爺去年叫南希和我親自去定制的結婚戒指,戒指是一對,一個刻著我名字的首字母,另一個刻著南希名字的首字母,那只戒指應該還在南希那裡,你沒有看見過?」
溫晴的小臉在月光下散發著一絲柔冷與堅定,彷彿相信南希從來都是愛著她的,就這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季莘瑤,除了在法律上你是他的妻子之外,你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