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真人,咱們已經找到屍犼了,咱們可以找些炸彈炸死它。」大頭上前拉住了左登峰,他能看出左登峰現在已經極為虛弱,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散功自爆與屍犼同歸於盡。
「使用炸彈必須先行佈陣,距離太遠,陣法無法起效,距離太近,屍犼會發現咱們。」左登峰搖頭說道,自手臂被斬斷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制服屍犼,但百般思量之後只有散功一途。
「左真人,你魂魄無法離體你知道嗎?」大頭緊緊的拽著左登峰的衣角。
「我知道。」左登峰緩緩點頭,他先前修行的陰陽生死訣被玉衡子廢掉了,主經脈有損,魂魄無法出竅,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散功自爆,魂魄會和肉身同時散掉。
「左真人,你該想想你的親人,你不能死在這裡。」大頭抬頭勸阻。
「我的親人在這裡,我們一直在一起。」左登峰抬起僅剩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木箱,巫心語的屍骨就在裡面。
「左真人,再想想,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大頭哽咽落淚。
「如果你能回去,到濟南府南面的那片區域焚香三柱,祭拜那裡的元君。」左登峰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他先前曾經讓玉拂寫下兒時瑣事,以便於他回去之後能夠再續前緣,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我說什麼?」大頭哭號不已。
「什麼都不用說,她會明白的。」左登峰抬手摸了摸大頭的腦袋,自從他醒來之後大頭就一直跟著他,他已經把這個矮小的侏儒當成了朋友,身後事也只能托付給他。
大頭嚎啕大哭,雖然他與左登峰相處時間不長,但他知道左登峰是個好人,他不敢想像左登峰失去左臂之後硬撐著奔掠了一天一夜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為了救活我的女人,我做了太多的壞事,殺了太多的人,我這樣的人就該是這種下場。」左登峰拍了拍大頭的肩膀,晃身向前掠去,
大頭沒有再阻止他,左登峰雖然冰封了傷口,但劇烈運動之下還是大量失血,即便他不散功自爆也沒辦法返回飛機了。
左登峰此時每次起落只能掠出三里之遙,屍犼所在區域是一處破舊的草廬,距離此處有百里左右,左登峰掠行的同時腦子裡走馬燈一般的閃過諸多人影,他的母親,他的姐姐,巫心語,玉拂,鐵鞋,金針,銀冠,紀莎,籐崎正男,孫奉先,甚至還有那個在下雪的大年夜請他吃過餃子的婦人,這些人都已經不在了,只有他還在,故人盡去我獨生的孤獨無人能夠理解,無人能夠體會,這種感覺足以將一個正常的人逼瘋,他雖然強行克制,卻也到了瘋癲的極限,死是最好的解脫,他的死能換來世人的生,能洗滌自己滿身的血污,能忘卻清水觀裡的那道倩影,能讓十三和老大在日後的歲月裡不至於餓肚子。
屍犼不像旱魃,屍犼是沒什麼東西能困的住的,這只屍犼已經可以變化人形,結廬而居,與世無爭。它所居住的草廬有三間,外面有著籬笆,當左登峰進入十里範圍的時候自茅屋裡走出了一個老年男子,此人樣貌與常人無異,眼神也無異常,但是左登峰仍然確定眼前這個老者就是屍犼幻化,因為他在夜色之間所注視的正是他所在的方位。
左登峰並未減速,極速衝向茅屋,屍犼見狀面露疑惑,但它修為通天,並未逃走。
在距離屍犼百步之時左登峰停了下來,他是被屍犼發出的靈氣阻攔下來的,這一刻左登峰並未猶豫,反行本命真氣,疾衝七竅神府,「借天之氣,還歸乾坤!」
修行中人多年修行練氣,體內聚集了大量的靈氣和本命真元,散功之威驚天動地,大地顫動,風雲變色,巨大的氣浪瞬間吞噬了方圓百里的一切事物,那只由旱魃幻化的老者也未能倖免,被巨大的氣浪瞬間撕裂。
大頭待氣浪散去,擦去眼淚向東北方向掠去,屍犼雖死,內丹卻在,觀氣術可以準確尋到。
大頭根據氣息找到屍犼內丹之後雙膝跪地,仰天哭喊「左真人~~~!」
左登峰自然聽不到大頭的哭喊,散功自爆之後他感到了無比的平和,悲慘淒苦的一生終於劃上了句號,他沒有辜負自己的女人,也沒有虧欠其他人。
但是這種平和的感覺在瞬間就被打破了,他看到了黑暗,感到了身體的沉重,也感受到了微微的寒冷。
左登峰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是一片收穫過的田地,抬頭仰望天空,天上還有星辰,這不是地獄。
短暫的茫然過後,左登峰發現自己雙臂齊全,右肩上還掛著一個包袱,探手撫摸,摸到了兩個圓滾的東西,隨手掏出一個,聞嗅過後發現是火燒。
左登峰緩慢張嘴咬了一口,咬嚼過後發現很是香甜,他在文化所工作的時候每個月都會回家送錢,每次回來母親都會給他烙上兩個火燒當乾糧,左登峰在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登峰跪下了,哭喊著沖東南北三方連連叩頭,他回來了,三清祖師送他回來了。
磕頭過後左登峰趴伏在地嚎啕大哭,他真的做到了,最後關頭他放下了私心,捨生取義之舉感動了三清祖師,也向他們證明自己不是壞人,所以三清才敢放他回來。
周圍一片漆黑,左登峰爬了起來向前方有燈光的地方跑去,他現在沒有絲毫的靈氣修為,沒跑出多遠就氣喘吁吁,但氣喘吁吁的感覺令他感覺到踏實,這是真實的感受,這不是幻覺。
縣城,前方是縣城,到了縣城之後有了燈光,周圍的景物是那樣的熟悉,左登峰看到了熟人,賣夜宵的老夫婦。
「王大爺,今天是什麼日子?」左登峰沖老頭問道。
「農曆七月二十六,小左,你沒事兒吧?」老頭疑惑的看著左登峰。
「沒事兒,沒事兒,謝謝。」左登峰轉身向文化所跑去,他記得很清楚,這是他惹禍的那天。
一路跑一路哭,回到文化所的時候發現門被人從裡面插上了,翻牆進院之後發現胡茜的辦公室還亮著燈,胡茜母貓一般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沒錯,沒錯。」左登峰探手捂著自己的嘴令自己不至於哭出聲來,他真的回來了。
努力的將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左登峰抬手擦掉了眼淚,跑到胡茜門口撞開了大門,但是進門之後發現景象與之前不同,胡茜不是趴著的,而是躺在了桌上,不過胡茜是趴著還是躺著並不影響他起腳,左登峰想都沒想衝著孫愛國的屁股就是一腳。
結果是他如願以償的被發配了。
1936年,中華民國二十五年,深秋,傍晚。
膠東半島,昆崳山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背著鋪蓋匆匆而行,他的目的地是昆崳山中一座名叫清水觀的道觀。
左登峰走的很急,雖然這兩天時間裡他已經確定自己真的回來了,但沒見到巫心語他的心就一直是揪著的。
這條路他曾經走過無數次,自然不需要村長帶路,傍晚時分,他終於看到了清水觀,也看到了清水觀院子裡升起的裊裊炊煙。
左登峰大哭著向清水觀跑去……(全文完)
稍後會有完本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