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詩發現,她越來越看不透張莫謙。
一個穿著和長相都如此「土包子」的男人,為什麼懂這麼多?
有的時候,他雙眼為什麼會透出一股滄桑的氣息。而有時候,譬如現在,土包子正一臉猥瑣的低著頭看自己雙腿,他以為我不知道?
土包子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趙詩如是想!
張莫謙笑了笑,打斷了趙詩的思緒:「趙詩,金色陽光開張,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去剪綵。」
「你不會是怕薛嬋奪了你的光彩,才不敢答應的吧?」張莫謙想了想,嘿嘿道。
「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趙詩亮晶晶的美眸瞥了張莫謙一眼,輕聲道:「我問你一件事,如果你能如實回答我,那我就幫你剪綵。」
「什麼事?問吧!」張莫謙精神一震。
「你和唐悠揚是什麼關係?」趙詩直直看著張莫謙的眼睛,俏臉之上滿是期待,作為唐悠揚的忠實粉絲,趙詩一直想找到唐悠揚的下落,親自拜訪。
「為什麼這麼問?」張莫謙眼光閃爍。
「當初在古琴會所,我聽出了你彈的曲子《張家男人》,唐悠揚的收官之作,我很小的時候在她魔都那場音樂會聽過。」趙詩一臉認真。「既然你會彈這首曲子,你肯定認識唐悠揚。」
張莫謙哦了一聲,道:「不愧是全國冠軍,識貨。」他確實沒想到趙詩竟然知道這首曲子,因為這首曲子除了媽媽姐姐還有自己能彈,幾乎無人能彈出來。
「說吧,你和唐悠揚究竟是什麼關係?」趙詩眼神熠熠。
「她是我媽。」張莫謙直言道,做那個驚艷了世界的女人的兒子,張莫謙很驕傲。
「啊!」趙詩張大了嘴巴,一臉吃驚道:「不可能,唐悠揚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
張莫謙汗顏,他除了眼睛和嘴巴遺傳得像媽媽,其他的都遺傳成了張逸群,帥氣,不敢說,但tmd也不醜吧!
趙詩死死盯著張莫謙的臉龐打量,良久之後,若有所思道:「你確實和唐悠揚有點像。」
「哎,對了對了,你的鋼琴是你媽教你的吧?」趙詩彷彿打開了話匣子,宛若機關鎗的語速:「我自從小時候聽了你媽的鋼琴曲,我就一直想成為一名鋼琴師,你媽彈鋼琴的時候太有味道了。」
「你知道不?你媽是我的偶像,我一直想見見她。她現在還好吧?」趙詩還未等張莫謙說完,又道。
太激動了!土包子竟然是唐悠揚的兒子!
張莫謙眼神一暗,心裡悶得慌,掏出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大口,說道:「我媽死了!」
「啊!怎麼會……」趙詩從土包子的眼神中看出濃濃的哀傷之意,心裡彷彿被什麼尖銳的利物刺了一樣,隱隱作痛。
正在這個時候,大廳中二胡聲響起,側目望去,一位看起來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盤腿席地而坐,懷裡抱著一普普通通的二胡,旁邊放著一酒葫蘆,拉著一首哀傷的曲子——《病中吟》。
「他是一個奇人,和老闆有些關係,每天都會來這裡拉一曲二胡。」趙詩看到張莫謙眼中的悲傷,想引開他的思緒。
《病中吟》,劉天華的處女作,作者遭受了失業、喪父、貧困打擊積鬱成病。於是用二胡曲以愁消遣,在此心境下,創作了《病中吟》,以病喻情,並未無病呻吟,心病為大,大至憂國憂民。此曲一出,驚艷天下。
不知道為什麼,張莫謙突然從心底冒上來一股悲愴,卻無處發洩,好像突然就感覺到了溺愛他的媽媽一生的苦。
趙詩也察覺到張莫謙的異樣,轉過頭來,看著死死盯著拉二胡的老頭的張莫謙。
眼神悲涼落寞,渾身上下有種淒愴哀怨,趙詩皺眉。
「老爺子,能讓我拉一曲嗎?」張莫謙不由自住的向前走去,很平靜的問道。
「你會拉嗎?」老人喝了口葫蘆裡面的酒,笑瞇瞇的問道,張莫謙點了點頭說道「小時候跟著我媽學過點?」
老人便不再說話,起來的樣子有些艱難,張莫謙速度的扶著老爺子起來,老人笑了笑,有種風輕雲淡的感覺。
到了老人這年齡,也算是已經多半個身子入進土裡,太多的不事情看淡了看清了看輕了。
老人將二胡遞給張莫謙便站到了一邊,趙詩一直若有所思的看著張莫謙,他只是想再看看這個男人驚艷的那一刻是如何的大放異彩!
張莫謙從老人手裡接過二胡,學著老人的樣子席地而坐,瞄了一眼旁邊的酒葫蘆,老人呵呵笑道:「想喝就喝一口,普通的苞谷酒,不貴。」
張莫謙也沒推辭,很厚臉皮的仰頭往嘴裡到了一口,酣暢淋漓,將酒葫蘆放下,坐正,擺好二胡,自嘲的笑了笑,開拉。
媽媽……
當第一個音符出來之後,趙詩和老人同樣臉色一驚異口同聲的喊道:「《我的母親》」
趙詩想要讓張莫謙停下來,卻被老人拉住,老人皺眉的搖了搖頭,趙詩臉色蒼白的看著閉著眼睛已經進入狀態的張莫謙。眉頭緊皺,本來她就已經觀察到張莫謙的異樣,而此刻張莫謙再拉這首號稱淒涼無比的二胡曲,如果不能控制住,絕對會陷進去傷了身體。
聽起來像走火入魔的樣子,有點誇張,但如果不能控制,終歸會傷了心神。
《我的母親》是和《二泉映月》、《江河水》、《病中吟》齊名的二胡曲,也是一首令人心碎,也讓人心醉的樂曲。
但如果把握不好度的話,有可能讓自己陷進那種悲涼淒慘之中!
趙詩剛剛已經看見了張莫謙那個樣子,知道張莫謙極有可能出事,不過幸虧老人拉住了自己,不然這讓自己叫醒來的話,出事的概率也就更大,暗罵自己怎麼就慌張了。
《我的母親》不是《高山流水》那樣帶有描述性的音樂,而是哀傷宣洩懷念極一體的曲子。
趙詩和老人都是皺眉看著張莫謙,不過聽著聽著就被張莫謙那悲涼淒慘的二胡聲給陷進去了,不知不覺中兩個人也隨著二胡聲中的感情進入了情緒之中。
在曲子開端是一段引子,它彷彿是一聲深沉痛苦的歎息,彷彿作者在用一種難以抑制的感情向我們講述他此刻的悲鳴哀傷。
張莫謙在傾訴:二十一年前,經歷十月懷胎的母親生下了他。一歲,母親教他牙牙學語。兩歲,在母親的幫助下他艱難學步。三歲,母親教他讀書識字。四歲,母親教他彈琴……十六歲,母親送他貼身的四葉草羊脂玉,讓他在部隊小心身體,注意安全。
三個月後,母親被害死,他卻不在身邊……
張莫謙從低音起奏,旋律連續四次四度上揚,有如江潮掀空,中間旋律跳進至高音,達到了這段曲調的頂點音,隨後旋律分解和弦式下降,引出主題,中間幾處停頓,似哭訴的間隙,又似悲憤的抽泣,結束給人一種意猶未盡之感,彷彿作者仍在默默地傾訴著,傾訴著,傾訴著……
一曲完畢,張莫謙猶如進去到自己世界裡面,無所顧忌,慢慢的這種淒涼,將三樓所有人給吸引住了,不知不覺中圍了上來,在場的,有的為人子女,有的為人父母,他們都能能讀懂張莫謙曲子裡面那種悲涼。
子欲養而親不在,是何等悲哀!
當張莫謙一曲落畢,趙詩也睜開了眼睛,剎那間看到張莫謙,有種兩世為人的錯覺,心頭一動,更加震撼。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又有過怎樣的故事!」趙詩自然自語的說道。
張莫謙將二胡還給了老人,和趙詩一起下了樓出了咖啡廳,才發現夜幕早已降臨,天空繁星璀璨。
張莫謙不由自主的抬頭。
你問我出生前在做什麼,我答:我在天上挑媽媽,看見你了,覺得你特別好,想做你兒子,又覺得自己可能沒那個運氣。可是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經在你肚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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