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托尼斯要塞的後方,有一座最近才剛剛竣工的城堡。
這座城堡的前身其實是一條補給線上的前哨據點,當初萊恩軍方並不信任亞絲娜的托尼斯要塞能夠如她所說的那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畢竟如果在托尼斯要塞被攻破的話,那麼達比昂大軍將會進入一馬平川的地段,在這片地區上萊恩一方根本就沒有任何地勢可守,至少會導致三分之一的領土淪陷,因此才會在靠近托尼斯要塞的後方這裡修建一個前哨據點,作為達比昂大軍攻破托尼斯要塞後的緩衝點。
同時,這個據點也是托尼斯要塞最為重要的一條補給線路的最後關卡。
不過隨著達比昂被萊恩吞併,托尼斯要塞自然也就失去了應有的價值和作用——至少在表面上的確如此。因此這條補給線也就被撤銷,但是這個前哨據點卻是被保留下來,並且歸入托尼斯要塞的統治範圍,幾經輾轉後這個前哨據點也就被改建成眼前這麼一座城堡。
或許是因為戰爭結束的緣故,城堡的風格自然也不是戰爭型城堡——除了必要的城垛和射孔以及警哨塔外,幾乎不見其他任何防禦設施。甚至就連護城河都沒有挖掘,更不用說吊橋之類的設施,而且就連駐守於此的士兵數量也只有不到兩百人。
不過,從這座城堡的樓頂,卻是可以觀望到大片的綠色原野和遠處的一個人工湖泊,風光自是無限美。
每天的早晨、黃昏,在這兩個時間點的時候,這座城堡的主人都會在城堡的頂樓欣賞著風景。偶爾心情好時,在晚上也會在露天的頂台上享受一下夜風,或者是和妻妾們戲樂。
今晚。這位城堡的主人顯然心情不錯,因為哪怕是在城堡的底樓,都可以聽到樓頂處傳來這位男子爽朗健氣的歡笑聲。
不過很快,這歡笑聲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所打破。
位於頂樓的這位中年男子眉頭微微一皺,迅速起身走到樓台邊緣處,探頭俯瞰著城堡外的底下。
因為燈火的通明,所以他能夠很自然的看清此時城堡外的境況。
興許是感受到這位城堡主人此時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露天平台上的歡笑聲瞬間就沉寂下去。然後很快,就有侍衛迅速上前跟這名中年男子匯報了些什麼,其他人只見這名中年男子的臉色很快就陰鬱下去。然後快步離開,幾名侍衛也趕緊跟上,在這種時候這些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當這名中年男子推開二樓的書房房門時,這房間內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候著了。
這兩個人,正是之前從肖恩的手上死裡逃生的那名魔法師和幻術師。
如此一來。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佛洛裡斯大人。」那名魔法師趕緊躬身行禮。
雖然作為一名上位白銀巔峰的魔法師。他也是擁有一個子爵身份。可是在這位如今的托尼斯要塞實際掌控者佛洛裡斯.海爾曼的面前,他卻是一點也不敢擺出他那種魔法師的傲慢和優越。
在這名魔法師行禮致敬的同時,旁邊的那名幻術師也趕緊躬身行禮。
在魔法界,幻術師的身份和地位向來都比魔法師要低得多,因此縱然這名幻術師的實力已經無限逼近上位白銀,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獲得任何爵位頭銜。甚至就連爵士都不是。所以對於眼下這份每個月都可以領取到十數枚金幣的工作,這位幻術師還是非常的珍惜和看重,而且既然連旁邊的魔法師都能夠捨棄自身的傲慢,那麼更沒有地位的幻術師又為什麼不能低頭呢?
看著這兩名魔法師的恭敬。佛洛裡斯.海爾曼卻沒有絲毫的高興,他的臉色依舊陰沉無比。
佛洛裡斯.海爾曼,這位侯爵的爵位頭銜雖然只是終身制,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整個萊恩的十二位上位貴族卻一點也不敢小覷此人,理由很簡單,那就是這位侯爵是最忠誠的王位追隨者,也是如今萊恩王國國王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利劍。根據各貴族的秘密渠道情報所知,整個萊恩王國有三分之一的灰色和黑色產業都被這位侯爵所掌握著,其中有不少產業甚至和他們這些貴族都有所牽扯。
因此無論從哪一方面上說,只要和這位侯爵之間的矛盾不是到了不可協調的程度,就算是上位貴族也不會貿然出手。畢竟,在出手之後他們也必須要考慮到是否會因此而承受到來自王位上那個人的怒火。
伴隨著佛洛裡斯侯爵的沉重腳步聲,兩名魔法師的心幾乎都已經提到嗓子眼。畢竟像這樣位高權重又積威極深的人,只要他不開口說話不露出任何神態,那麼那股無形的威壓氣勢就會沉重如山,壓迫得其他人都不敢隨意說話。
這也是一種氣勢。
門外,幾名侍衛很快就將書房的房門給關上,然後按劍於一旁守衛起來。
在這座城堡裡,有一條明文規則。
那就是一旦二樓書房的門關上,除非是門從裡面打開,否則的話就不允許任何人私自靠近,不然一切格殺勿論。
而這條規則,在佛洛裡斯侯爵親手下令格殺了那名不顧規則仍舊擅闖的他最喜愛的寵姬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再犯。
此時,當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整間書房內有微弱的光芒亮起,一股極為細微的魔力波動在書房內緩緩流動著。
看到這裡,那名魔法師的眼裡有著不易察覺的傲色,因為這個書房的內嵌魔法陣當初就是他經手佈置的,只要房門一關上,這個魔法陣就會自行啟動,可以隔絕一切探測類的魔法,同時也能夠防止偷聽和房間內的談話外洩。當然唯一的缺點,就是對魔力的需求很大。基本上每一個小時都需需要消耗最少五顆初等魔晶石,所以平時的時候這個書房的房門是不會關閉的。
就算是如今的托尼斯要塞實際掌控者,佛洛裡斯.海爾曼的家底也經不起這麼的折騰和浪費。
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佛洛裡斯.海爾曼的眉頭緊皺著,他望了一眼兩名魔法師,然後沉聲說道:「為什麼只有你們兩人回來?其他人呢?……你們說的任務失敗又是怎麼回事?」
佛洛裡斯.海爾曼的聲音有些低沉,這無形讓他的氣勢變得更加凜然。
那名魔法師還算好,畢竟也算是這位侯爵大人的智囊團成員之一,反倒是那位幻術師哆哆嗦嗦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畢竟在眼下這種場合,如果真的要歸根究底起來。也只能怪他自身實力不夠、學藝不精,如果之前有過一些成績的話也就算了,可好死不死的偏偏今晚這個任務是他第一次出任務。
看到幻術師有些哆嗦,佛洛裡斯的目光就冷冷的掃了過來,眼神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善。
不過在這個時候。那名魔法師倒是開口了:「大人,這件事不怪羅克斯。」
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住佛洛裡斯的注意力。這讓那名幻術師不由得對旁邊的魔法師同伴投去感謝的目光。
「說說吧。」對於魔法師的能力,佛洛裡斯還是有幾分信任的,既然此刻魔法師開口了,那麼他也就示意魔法師繼續說下去,「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其他人都沒有回來。」
「老頭子……戰死了。」魔法師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開口說道。
「什麼!」這一次。佛洛裡斯可就完全坐不住了,整個人猛然間站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
但是很快,這種難以置信就變成一臉的憤怒:「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老頭子。指的便是那名手持斬刀的中年男子。
他是佛洛裡斯的心腹嫡系,也是佛洛裡斯最為信賴的幾人之一。在佛洛裡斯一手創建起來的這個體系中,那名中年男子是為數不多僅次於佛洛裡斯之下的核心成員,而且他接手處理的事情非常多,基本上任何任務都會經過他的手然後由他實行統籌和安排,儼然就是這個體系裡的管理者一樣,再加上他的實力也是所有人中最強的,因此私底下大家都稱呼他為老頭子。
感受到佛洛裡斯的怒火,這名魔法師也不敢再賣任何關子,便急忙開口說道:「不止老頭子,除了我和羅克斯就沒有人活下來了,如果不是我們走得快的話,估計衛兵團都要徹底葬送在那。」
佛洛裡斯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機,不過他卻並沒有說什麼,臉上反而恢復了平靜,緩緩的坐回椅子上,擺出一副仔細聆聽的模樣。而看到佛洛裡斯由盛怒變得如此平靜下來,那名魔法師的內心卻也是猛然一跳,多了幾分不安,只是到這種時刻他也已經沒辦法再保留什麼,於是便離開開**代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確實以為這是一次很平常的任務,可是直到交手那一刻我們才發現這次的任務遠不像情報上所說的那麼簡單。」魔法師感覺到有一股莫大的壓力一直籠罩在其身上,這讓他說話的語氣都有些顫顫驚驚,甚至只是說出這麼一句話而已,額頭就已經有了豆大般的汗珠,「在戰鬥爆發的那一瞬間,並不是如我們想預料的那般輕鬆,而是徹底進入苦戰……」
「什麼樣的苦戰?」佛洛裡斯眉頭緊皺著,就細節問題上進行了一些比較深入的提問。
如果肖恩能夠聽到這些問題,那麼他一定會感到萬分的震驚,甚至還會就此對佛洛裡斯這個人改變看法。因為佛洛裡斯提出來的這些問題,全部都是整場戰鬥之中最為關鍵的切入點,例如肖恩是如何躲過老頭子的那一記斬刀氣勁,以及瑞娜又是從什麼角度斜向殺出,還有那頭地行龍的一些特徵,甚至就連他們的幻術什麼時候被人發現的,這些問題佛洛裡斯都沒有放過。
原本一開始的時候,那名魔法師也沒有想得太過深入,但是被佛洛裡斯這麼提問,然後又反覆的敘述和回答。就算這名魔法師不怎麼瞭解近戰職業者之間的戰鬥,他也發現這裡面的一些問題和破綻。
陡然間,他的心中猛然一驚。
一開始,他只是以為這場戰鬥雙方的差距並不是特別大,只是最初的時候不小心才陷入苦戰,以及看到老頭子的斷臂後,才讓他萌生了撤退的想法。但是此時經過佛洛裡斯的不斷提問和仔細思考,這名魔法師才發現,原來在戰鬥之初,當他們的幻術被識破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徹底落入下風之中。
當這段戰鬥的詳細情況徹底交代完畢時,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然後整個書房內就陷入了徹底的沉默之中。
那名魔法師和幻術師兩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站在一邊,誰也不敢開口打斷佛洛裡斯的沉思。
「所以,最終你就做出撤退的決定?」終於。在沉默的壓抑氣氛持續了一小時又十五分鐘後,佛洛裡斯終於再一次開口。
「是的。」魔法師點了點頭。「當時的局勢是對方明顯還留有後手。至少有一位實力遠在我之上的強大魔法師正在凝聚魔力,一個正在準備魔法的魔法師有多麼可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所以我斷定那個時候就算是衛兵團衝上去,也只會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所以我就下令撤退。並且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將這個情報帶回來。」
佛洛裡斯點了點頭,聲音倒是恢復了平靜:「確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對手的實力遠遠超過我們的評估。而且那頭地行龍也不是一般的地行龍。……當然最重要的是,你所說的那名女戰士所使用的武器。」
「大人,關於那名女戰士,我大概知道是誰。」這名魔法師再度開口說道。
佛洛裡斯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誰?」
「我聽那名年輕男子稱她為瑞娜。」魔法師恭敬的說道。
「你是說……」佛洛裡斯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
「從姓名、個人實力以及所擁有的武器來看,很像是潘達領那位領主麾下的女戰神。」這名魔法師沉聲匯報道,「而且雖然目前我們沒有關於那位領主的任何消息,可是從其他方面來推斷,一開始能夠從容躲過老頭子一擊的那個男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潘達領的領主。」
「你確定?」佛洛裡斯雙眼微瞇,「我沒記錯的話,潘達領的領主和布羅德之間可是有些宿怨的,而這一次這個男人可是和布羅德有過接觸和聯繫的。」
「是的。」這名魔法師點了點頭,「根據之前的情報顯示,確實是這樣。……可是現在布羅德很有可能成為羅迪斯家族的家主,在絕對利益面前,過去那點小矛盾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計。……因此我大膽猜測,布羅德肯定是認出了那位領主的身份,所以才選擇和其合作,至於具體的合作內容是什麼,那就說不准了。」
佛洛裡斯微微點頭,卻是沒有再說什麼,然後便揮手讓這兩人離開。
看到佛洛裡斯沒有發怒,也沒有再說什麼,魔法師原本不安的心也終於恢復了幾分平靜。他和那名幻術師躬身行禮後,便離開了書房,看佛洛裡斯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還在繼續思索著什麼,於是這名魔法師在退出書房之後也就將書房的房門給關上,直到這時他才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而他的後背也早就已經徹底濕透了。
依舊端坐在椅子上的佛洛裡斯並沒有任何新的動作,依舊是撐著自己的下巴思索著什麼。
如此過了約莫十分鐘後,佛洛裡斯才終於開口:「影鬼。」
「屬下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突然響起一聲沙啞的嗓音,這嗓音就像是兩件鐵器互相摩擦一般,難聽至極。
「你怎麼看?」佛洛裡斯輕聲說道。
「他沒有說謊。」被稱為影鬼那奇異聲音再度響起,「但是那也僅僅只是他的推測而已。」
「確實。」佛洛裡斯點了點頭,右手則不斷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著,如此思索了片刻後才再一次開口說道:「我交給你兩個任務。……第一,跟上那些人,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領主,切忌如無必要的話不要貿然出手,那位領主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好對付,同時將這些情報都給破風部落那些傢伙吧,並且告訴他們……我和他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因為他們給我們的情報並不徹底和完全,導致我們這邊損失慘重,不能彼此信任的人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合作的。」
「是。」
「第二件事……把他處理掉吧。」佛洛裡斯沉聲說道,但是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殺機卻非常的濃郁,「我不需要這種臨陣逃脫的部屬,雖然之前那場遭遇戰確實超出情報資料的評估,可是如果他臨陣逃脫的話,再不濟也可以救回兩個人。」
整個過程,這名被稱為影鬼的人都在旁聽,因此他自然清楚,如果那名魔法師沒有臨陣逃跑的話,就算老頭子救不回來,至少那兩名黃金強者也不會戰死。當然,作為同樣的代價,這名魔法師和幻術師也很有可能會戰死在那。可是相對於兩名黃金強者而言,這一百名士兵以及兩位只有白銀境的魔法師,也就不算什麼。
或許對於其他貴族而言,白銀境的魔法師已經屬於非常罕有。
可是對於佛洛裡斯.海爾曼這種大人物而言,白銀境的魔法師還真的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