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斑斕,是無窮且多樣的。
無論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在這個世界裡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前提是你得遵守這個階層的遊戲規則。否則的話,就算你再怎麼出類拔萃,也依舊會很快就死於非命,當然那是你沒有堅實後台的緣故。
艾爾西坐在馬車裡,神色比起小半年前要憔悴許多。
馬車內的並沒有任何裝潢,選用的木料也非常普通,甚至不是好木。或許是因為平時疏於打理的緣故,所以這輛馬車內有一股異樣的潮濕霉味,而且馬車外也沒有任何家族徽章的掛紋,這對於一位出身於博爾德家族的嫡系子弟而言,說是羞辱也已經差不多了。
駕車的老車伕,是一名上了年紀的中年男子,光頭赤膊,穿著粗布麻衫,雙眼微瞇,看起來似乎有些有氣無力的模樣。但是他的腳下,卻是踩著一把如同門板一般粗壯的闊劍,以這把劍的重量和規模來看,別說是削、劈、砍了,光是拍都可以將白銀境給拍出重傷來。
隨行在馬車旁邊的,還有六名也不知道是騎士還是騎兵的騎手,不過從這六人身上那成制式的黑色重鎧來看,像騎兵多過於像家族騎士。騎手重鎧,坐騎重甲,手持重槍,馬後還掛著重劍,隨著騎手駕馭著戰馬踏步,重劍拍打在重甲上發出的叮叮噹噹聲,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悅耳。
雖然出了霍華思領後就轉入因為領主的苛政而陷入荒涼多盜匪的耶羅斯領,但是因為這支隊伍連同車伕和形似囚徒的艾爾西在內也就只有八人,而且馬車又這麼破爛不堪,還沒有任何隨車貨物,所以那些精明的盜匪可不會來打這支隊伍的主意。那些重騎看起來明顯就是馬戰步戰皆通的精銳,如果油水豐富的話或許還可以嘗試一下。在沒什麼油水的情況下誰願意來和這支明顯強得離譜的隊伍拚命?
車隊緩緩前行,大概再有兩天,就能出這真可謂是兵荒馬亂的耶羅斯領,進入博爾德家族本宗所掌控的領地。
到時候只要和領地邊境處待命的三千私軍匯合,再加上三名黃金強者坐鎮,而且一路上還有各城鎮的駐軍隨時可以調動,就再也不怕任何意外了。儘管這件事已經在王國貴族圈裡鬧得沸沸揚揚,博爾德家族甚至是被取笑膽小如鼠,但是這一次卻也由不得老哈奇公爵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因為他收到消息,亞絲娜侯爵麾下的一名女魔法師出現在肖恩的領地上。
一名騎手馭馬上前,微微俯下身,輕聲道:「大人,我們被盯上了。」
有些昏昏欲睡的車伕打了個呵欠。淡淡的說道:「已經猜到了。進了龍舌蘭領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而這一路上的太平本來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想要橫插一手。」
「會不會是托尼斯那位女侯爵出的手?」這名黑甲騎兵開口問道。
「不會。」光頭車伕搖了搖頭,「且不說那位女侯爵向來是以堂堂正正的陽謀戰術擊敗對手,就說她手下的高手好了,包括她在內一共四位上位白銀巔峰,以這四人聯手的實力確實可以擊斃一個下位黃金巔峰的強者。但是也就僅此而已。別說是上位黃金的強者出手,兩個下位黃金她們就要一敗塗地了,所以能夠謀劃到此次劫人的行動中來就絕對不會是那位女侯爵的手筆。」
略微停頓一下,也不知是為了給自己加強信心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這名車伕再度開口補充了一句:「真正強者的缺乏,便是那位女侯爵唯一的弱點。……無論是萊恩公國又或者是他們背後的千年盟約帝國,甚至是我們達比昂王國,都很樂於見到這一點。至少這代表那位女侯爵還處於能夠被控制的範圍裡,只不過這光景只怕很快就會沒有了。」
騎手閉嘴不言。
事實上這個道理非常的淺顯易見。無論是誰都非常清楚,麾下缺乏能夠萬人敵的強者就是亞絲娜唯一的致命弱點。只不過就算有這個弱點,也僅僅只是當成一種魚死網破的戰略威脅而已,非戰爭時期誰敢真的去執行這種暗殺手法,若是一個手腳不乾淨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話,那麼樂子就大了。
不過就算是戰爭時期,這種暗殺戰術也並不見得有效。當初達比昂王國三年戰爭裡,僅是針對亞絲娜的暗殺就多達四十五次,最隆重的一次甚至派出三位聖域強者,可現在亞絲娜不照樣活蹦亂跳的。萊恩公國真的想保住一個人的話,抵擋三名聖域殺手的暗殺這點底蘊,還是有的,所以亞絲娜所謂的致命弱點,也就是對萊恩公國而言罷了。
若不是亞絲娜有這麼一個弱點,而且她也不是伊文思家族的那個亞絲娜,萊恩公國真的會放心讓她掌控被稱為神之奇跡的托尼斯要塞?
只不過,當亞絲娜和她麾下的三名魔法師都晉級為黃金級強者時,這種弱點也就會得到極大的彌補了。
光頭車伕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煩惱,反正他也只是個獨行者而已,這種大事還輪不到他這麼一個小人物來操心。於是,車伕又轉過頭,望著身邊的黑甲騎兵,開口說道:「有多少人能確定嗎?」
「盯梢的就有七八人,都是些土匪山賊而已,這些都好解決。」黑甲騎兵低聲說道,「就怕有其他有心人混在這些土匪山賊裡,到時候如果真是這樣的,就請大人突圍而去,我們留下來斷後。」
「好。」光頭車伕似乎並沒有一點身為強者的自覺,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了這種辦法。
黑甲騎兵也沒有再說什麼,對於像他們這樣的人物而言,能夠不死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到了要出死力的地方,那麼戰死其實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至少可以給他們的後代贏來一個機會。若是他們的後代足夠出色和努力的話。將來的成就也就可以成為像這個光頭車伕一樣的大人物。
這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平民的唯一攀爬方式。
處於這個世界上的哪一個階級裡,便要去遵守和適應這個階級的遊戲規則,這是奇跡大陸上所有人公認的潛規則。
車隊再度前行,不過明顯要加快了幾分速度。
距離博爾德家族掌控的龍舌蘭領只剩不到兩天的路程,只要他們能夠抵達邊境處讓博爾德家族的私兵看到,那麼他們就安全了。可是誰都知道,這接下來的這段路才是真正危險的,因為既然敵人負責盯梢的人都已經毫不顧忌的暴露身份,那麼接下來自然就是準備爆發戰鬥了。
不出光頭車伕的預料。敵人的蹤跡終於徹底暴露了。
但是令人感到震驚的,卻是這些敵人居然不止一批,而是足足有四批!
四批敵人的規模和數量不同,小的一股只有十來騎,可是卻也是重甲重鎧重槍的重騎兵;而人數多的那一股甚至有兩百多人的規模。盾戰者、騎兵、弓手、槍兵,一應俱全,看起來更像是一支精銳的軍隊。
「這些傢伙,難道連臉皮都不要了嗎!」光頭車伕終於發出一聲驚呼。
他本以為那些樂得看博爾德家族和托尼斯侯爵開戰的小丑們,最多也就是花些錢僱傭這塊破爛領地裡的馬賊,把他們擰成一股來對付自己等人,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以他們這七人的實力自然不懼。可是沒想到。這些政敵居然直接派出麾下的精銳部隊來截殺,這種手筆和心性可就非同小可了,至少這事如果洩露出來的話,那麼就是真的和博爾德家族撕破臉了。而且就算是強如下位黃金巔峰的他。如果被這些精銳部隊給圍困住的話,一樣可以生生的耗死他。
「大人,你先走,我們負責斷後!」黑甲騎兵沉聲說道。就連他也知道這一戰他們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光頭車伕沒有說什麼活下去之類的廢話,眼下的情況誰都清楚。就算他留下來也只是多增添一個傷害數字而已,這毫無意義。於是他也沒有堅持什麼,猛的揮拳朝著車後板砸去,只一拳就砸破了車廂,伸手朝裡一抓就將艾爾西給抓了出來,接著縱身一躍跳到其中一匹拉車的馬匹上,同時不忘了提起那柄大得不可思議的重劍,一劍揮斷套繩後,立即駕馬而逃。
只聽戰馬一聲嘶鳴,立即奔騰而出,同時另一匹戰馬也迅速跟上,就好像是這兩匹戰馬彼此心有靈犀一般。而這時,前來劫人的四批人馬才終於看清,這馬車非常破舊不假,但是這兩匹戰馬可不是一般的戰馬,而是被馴化的馬類魔獸,也只有這種魔獸才能夠承載光頭車伕和艾爾西再加上那柄不知道有幾百斤重的巨劍。
看到這名光頭車伕的動作,四股人馬立即就開始調動起來,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上來圍堵。
六名重騎兵也跟著跑動起來,他們舉起重槍,很快就超越了光頭車伕,朝著那股人數最少的敵人衝去。
僅有六人,可是奔騰衝鋒起來的氣勢,卻是猶如千軍萬馬一般!
一個對沖的交鋒,六名重騎兵當場就倒下兩人,可是神奇的是這兩人似乎並沒有因此就被擊殺,可見身上重鎧的堅實程度。這兩人落馬之後,也立即扔掉重槍,轉而抽出馬上的重劍,由馬戰變為步戰,揮舞起重劍開始砍殺靠近的敵人,而前面突陣而出的四名重騎兵,則在前方劃出一個小圓弧,調轉了馬頭再一次反衝殺回來。
他們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開闢出一條讓光頭車伕逃跑的路線!
當再一次反衝鋒回來之後,這四名騎兵也立即下馬,同樣扔掉重槍,取出重劍,圍繞著坐騎布下一個猶如礁石一般防禦陣,對於任何敢靠近的敵人發起捨生忘死進攻。
就這麼一會耽擱而已,光頭車伕已經憑藉著魔獸坐騎優秀的耐久力和速度,迅速脫離這處戰場,向著龍舌蘭領的邊境線奔騰而去,根本不敢再做任何的逗留。
因為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敵人的所有佈局。如果不是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戰鬥就必須要依靠他一個人來應付了。
……
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在一條官道上前行著。
但是如果有懂行的人在這就會發現這輛馬車所蘊含的奢華:車廂是以紅龍木所造,這種木材天生就散發著一種溫熱的氣息,在冬天的時候尤為暖和,而大熱天的時候配上幾個冰爐便可以讓溫熱變成涼意,所以價格極為不菲,一般的小貴族都負擔不起,更別說是富商了。
而除了紅龍木之外,馬車的車軸、護欄、踏板和車輪。全部都是以寒鐵所鑄,這種材料是製作白銀級魔化兵器的必備材料之一,但是用在這輛馬車之上,就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僅是車廂就已經如此造價不菲,但是對比起拉車的四頭魔獸。至少這車廂只要有個幾萬金幣還是能夠打造出來的。
陸行龍蜥。
這種魔獸看起來很像是地球上古代的迅猛龍,不過背部要更為寬敞一些,可以搭上一種特製的鞍具成為騎兵的坐騎。據說陸行龍蜥和地行龍一樣都擁有巨龍血脈的魔獸,但是比起地行龍而言,陸行龍蜥的智商更低、脾氣也更為暴躁,而且還是肉食性的魔獸。這類魔獸很難馴服,但是一旦馴服成功的話。卻是一種非常乖巧的魔獸,不過作為能夠和地行龍媲美的龍系魔獸,陸行龍蜥是以速度、耐久力和負重力而著稱的。
如果說地行龍是重騎兵的專屬坐騎,那麼陸行龍蜥就是輕騎兵的專屬坐騎。
只是用四頭陸行龍蜥來當拉車的勞力。這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駕車的車伕有兩人,一位是個老頭,但是他的身形非常消瘦,看起來就好像是萎縮了一樣;而另一位卻是身材極其高大。只不過全身都籠罩在一件兜帽斗篷裡,完全看不出性別、年齡。不過從身形上來判斷,應該不會是女子,否則的話以這噸位級別來看,也實在是有些太過恐怖了。
馬車的車頂上,有一名年輕人懶洋洋的躺在上面曬著太陽,他的身邊放著一張足有一米五高的巨弓,一個插滿了某種不知名生物毛羽的箭囊被擱在旁邊,他閉眼的模樣看起來尤其的愜意舒服;而在車廂的後方,也有一個和車伕乘坐位置差不多的車板,車廂頂簷懸掛著一盞魔法燈,夜臨便會亮,而這車板上則坐著一對女性雙胞胎,此刻這對雙胞胎似乎正在睡覺,不過她們的懷中倒是各抱著一桿長槍,一紅一藍,閃耀著璀璨的光華,看起來明顯是屬於魔化級的武器。
包括車伕在內,五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屬於強者的氣息,就算不是上位黃金也絕對是下位黃金了。
以這五人保護著這輛馬車,只怕不會有任何不開眼的人來攔路搶劫。
車廂的窗簾,被輕輕放下,一名略顯疲憊的年輕人捏了捏眉心,呼出一口濁氣,整個人似乎顯得稍微輕鬆一些。
車廂內,佈置得極為奢華。
地上鋪著某種純白色的獸皮,皮毛濃厚,赤足踩在上面便可以感覺到深陷的毛茸茸暖感,除此之外茶具、鼎爐、矮几也一樣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書櫃,上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而且座椅也並不是尋常馬車的兩排硬椅軟座,而是幾團不知是什麼材質所做的沙發,人坐在上面完全可以深陷其中。
此刻,這名年輕人便陷在一團沙發裡。
坐在他對面的,是另一位同樣年輕的人。
「哥,有做到這種程度的必要嗎?」年輕人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的望著這位自己最為崇敬的哥哥。
他們兩人,都是懷爾斯家族的繼承候選人之一。
一位是第二順位繼承人,一位是第四順位繼承人。這兩人之所以沒有像家族裡的其他繼承人那般表面上和睦,暗地裡鬥得你死我活,純粹是因為這兩人的母親都是同一位,所以血緣關係更為濃厚一些,因此這兄弟兩才沒有傳出那些不堪的事情。不像第三位順位繼承人和第五順位繼承人,已經鬧得被家族勒令閉門思過。
若無意外的話,這位第四順位很快就可以往前再爬一位了。
「你知道賭局對弈裡最出色的做法是什麼嗎?」佛羅倫薩望了一眼自己的親弟弟,開口問道。
年輕人搖頭。
「用王牌去換底牌,用底牌去換更多的底牌。」佛羅倫薩開口解釋道。「我和都靈的最大差距,就在於我們之間的年齡。他比我年長十歲,所以比我多了更多的時間去經營屬於他的人脈和勢力,他現在放在明面上的王牌只有四張,我卻有五張,看起來我比他還多一張。……但是如果論底牌的話,我卻只有三張,他有可能比我少嗎?」
未來有可能成為第三順位繼承人的年輕人想了想,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道:「但是都靈只有一個人,而我們卻是有兩個人啊!」
「羅馬,就算我們是兄弟,但是你也要去爭那個繼承人的位置。」佛羅倫薩的臉色變得肅穆起來。「無論你是否願意,或者說你想不想,你都要表現出去爭奪的**,否則的話,你很快就會被其他人擊敗。……在我們這個家族裡,失敗的代價是什麼,你看看比薩和威尼斯的下場就知道了。」
名為羅馬的年輕人陷入了沉默。
佛羅倫薩歎了口氣後。繼續說道:「除非你遠離脫離這個家族,離開法西斯王國,否則的話我們都要遵從這個國家、這個家族的遊戲規則來行事。」說到這裡,佛羅倫薩又笑了笑。道:「所幸,我們兩兄弟都是同一個母親,所以無論是我還是你當上家主之後,至少我們都是安全的。」
「但是都靈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所以我才需要發展自己的人脈和勢力。」佛羅倫薩開口說道。「王國裡,都靈的勢力和盟友已經遍及十二支上位貴族中的一半。剩下一半里要麼就是牆頭草要麼就是還在觀望,所以我才只能選擇往外發展。……本來我是看好博爾德家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位叫肖恩的領主更讓我看好,所以我現在不妨賣個人情給他,哪怕不做朋友只做盟友的話,也足夠了。」
「可是……」羅馬撇了撇嘴,還是有些鬱悶,「有必要翻開你其中的一張底牌嗎?」
「我覺得有。」佛羅倫薩點了點頭,「你要學會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
「哦。」羅馬應了一聲,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落在矮几上那張被翻開卡牌上。
上面畫著的,是一名騎著馬衝鋒的勇士。
這是法西斯王國極為流行的一種卡牌遊戲的套牌,這張牌的名字就叫騎士。
……
萬里外的天空,有一隻獵隼飛掠而過。
它的速度極快,在空中飛掠滑翔時,甚至還帶出一道撕裂雲層的氣流。
光頭車伕駕馭著魔獸急奔了一天一夜,身體實在已經疲憊不堪,因此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番。就算是強健如這名光頭車伕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艾爾西這個沒什麼實力的年輕人,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似乎隨時都會暈厥過去,此刻他除了乾嘔已經什麼也做不了。
光頭車伕摘下一個水壺,拋給了艾爾西,沉聲說道:「艾爾西少爺,喝點水休息一下吧,我們只在這裡停留十分鐘,然後就再度出發。進了龍舌蘭領就好了,只剩下不到半天的路程,還希望艾爾西少爺能夠堅持一下。」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光頭車伕的言語裡可沒有絲毫尊敬的語氣。
艾爾西強忍著不適,拿起水壺灌了一大口水,但是因為喝得太猛,被嗆了一下,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光頭車伕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抬頭而望,看著天空上的那只獵隼,眼裡閃過一絲陰暗。這只獵隼已經跟了他們一天一夜了,很明顯這也不是什麼普通的獵隼,而且更明顯的是,這畜生絕對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人馴養的,只怕還有一波追擊正跟在他們的身後,光頭車伕吃不準這一波追兵有多少人,所以他只是希冀能夠快一點進入龍舌蘭領。
突然!
光頭車伕看到那只在半空中盤旋的獵隼突然一個俯衝直落,然後就落在一名騎士的手臂上,光頭車伕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名騎士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重鎧,胯下的坐騎看不出品種,但是應該也是一匹戰馬無誤。只不過馬身上也同樣披掛著銀白色的重甲,不過令人驚詫的是這匹戰馬四蹄處居然有白色的火焰在燃燒著。這名騎士戴著頭盔,面甲已被放下,看不清容貌,不過他的右手上提著一桿同樣是銀白色的長槍,沒有持盾,左臂橫在半空中,這一頭獵隼便停在左臂上。
直到這時,光頭車伕才看清。這獵隼的背毛居然也是宛如金屬光澤般的銀白色,甚至尾毛也有銀色的光澤,不過比起背毛則要淺淡一些。
看到這名通體銀白色的騎士和那隻銀色獵隼,光頭車伕的冷汗開始冒出來:「你是……銀炎隼騎士.但丁?」
「看來你知道我的名號?」被稱為銀炎隼騎士的騎士發出一聲略顯沙啞的嗓音,有一種飽含的滄桑。「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我不想製造無辜的殺戮,把你身後的那個人交給我,你就可以離開了。」
「難道法西斯王國也想橫插此事?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不關我的事,我只負責執行這個任務而已。」但丁沉聲說道,「你是黃金級強者,我也是黃金級強者,沒有逾越過界。這很符合遊戲規則,不是嗎?……所以,交出你身後的人,我放你一命。否則的話。我只能殺了你再帶走他。」
「休想!」光頭車伕怒吼一聲,提起手中那如同門板一般的巨劍。
但丁微微歎息一聲,他的左臂一揚,那頭銀色的獵隼展翅飛起。而幾乎是同一時刻,這名銀炎隼騎士所立之處就徹底崩塌。無數道裂紋朝著四周擴散出去,反是裂紋崩塌而過的地方,皆有銀色的火焰綻放而出。轉瞬間,方圓數米之內的地方就像是盛開了一朵銀色的蓮花一般,顯得異常的驚艷與美麗。
但是在這種驚艷的美麗之下,卻是絕對的凶險與死亡,因為當銀色的火焰燃燒殆盡之後,整片大地就變成了銀色的晶沙,風一吹就揚起漫天銀色光霧。
驀然間!
銀霧炸開,這名通體銀甲的騎士便駕馭著戰馬疾奔而出,那奔跑速度簡直是快得不可思議,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這名光頭車伕的面前。
提繩、揚蹄、刺槍。
一系列的動作宛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同時還透露著一股極其可怕的兇猛氣勢。
面對如此凶狠的攻擊,光頭車伕本想揮劍斬斷這名隼騎士坐騎四肢的動作,也只能變為橫劍而擋。好在這種類似於門板一般的劍身極為寬敞,所以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要防禦哪個位置,只要把劍一橫起碼就能夠擋住三分之二的身形,以此劍來抵禦對方雷霆般的一擊,也絕對足以。
槍尖與劍身,毫無花巧的撞擊在一起。
沒有刺人耳膜的悶響,也沒有預料之中的火花四濺。
有的,只是一圈肉眼可見的銀色漣漪從槍尖與劍身的交擊處擴散而出。
明明是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一擊,可是光頭車伕卻是臉色漲得通紅,張嘴哇的一聲,就是一口鮮血噴在了劍身上,臉色又是蒼白了幾分。
而這個時候,人立而起的戰馬前蹄,終於狠狠踏落!
可是踏落的地方,卻並不是地面,而是這把門板一般的重劍劍身上。
雙蹄踏落!
受此重蹄的踐踏,光頭車伕也終於承受不住的半跪於地,而且一人一馬顯然還在持續施壓。光頭車伕的地面,已經產生了一圈龜裂的痕跡,細碎的沙石揚起,激起一層淡淡的黃沙霧氣,並不如何濃厚和迷人,可是卻也有幾分飛沙走石的味道。
而但丁則再一次舉起手中的銀白色長槍,毫不遲疑的再度猛然刺落,這一次出手的速度比起上一次要更快幾分。
長槍一落,光頭車伕跪立的地方也終於承受不住這股壓力,猛然轟塌下陷一寸有餘;而戰馬的後兩蹄所立之處,也同樣毫無懸念的踏陷出兩個小坑。
可是這一次,那肉眼可見的銀白色漣漪卻是並未出現,反而是一團銀白色的烈焰猛然噴發而出,看起來就像是這把巨劍的劍身上突然燃起銀色火焰,要將這名隼騎士都給燒死一般。可是只有真正交戰以及在一旁旁觀的艾爾西才知道。這火焰要燒死的,根本就是這名光頭車伕才對。
而火焰明明還未及身,可是車伕身上的襯衫卻是已經開始逐漸燒灼起來。
重壓、高溫,兩種傷害逼迫得這名光頭車伕忍不住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然後緊握的左拳猛得擊在劍身之上。
這一次,終於有一聲爆音發出。
強大的震盪將戰馬的前蹄震起,原本劍身上燃燒著的火焰轉瞬間立即消失。
但丁輕輕扯動一下韁繩,戰馬一個優雅的瀟灑轉身,雙蹄落在右側方的地面上。同樣是踏出兩個淺坑。而騎在馬上的但丁則是借助這一落之勢,再度舉槍直刺,這第三次刺擊依舊猛然捅在劍身上,不過這一次卻又和第一次的刺擊相同,只是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擴散而出。
或許是這名光頭車伕這一次終於有所準備。所以並沒有噴出鮮血來,可是他的情況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去。
但丁微微有些可惜這一擊並沒有取得想像中的成果,於是收槍而回,心有靈犀的戰馬微微一躍,四蹄便脫離了凹陷的淺坑,朝著前方奔行起來。而天空之中,那一頭銀白色的獵隼則是猛然一個俯衝。如鉤的雙爪扎入光頭車伕那因衣服的燒灼而被燙傷的後背上,猛然一個展翅再度而飛,居然硬生生的撕扯下兩處背肉。
受到如此強烈的撕裂痛楚,本想揮劍斬斷但丁坐騎的光頭車伕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嚎。手上的攻擊動作同樣也就無法揮出,身形甚至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往前奔出十數米的但丁再度猛拉韁繩,胯下戰馬依舊沒有發出嘶鳴聲,但是卻是人立而起。但丁微微偏扯一下韁繩。這匹戰馬便非常人性化的再度來了一次瀟灑的轉身,當雙蹄落地時。本是背對著光頭車伕的但丁便又一次直面面對著他,雙腿微微一踢,戰馬立即奔騰起來,但丁則將長槍平舉,後半部分槍桿夾在腋下,看起來似乎就是要發動一次衝鋒那般。
咬了咬牙,光頭車伕猛然再度站起,強忍著背後傳來的撕裂痛楚,猛然揮動起手中的巨劍,橫捲出一團真正可算是飛沙走石的劍風,這股以鬥氣做底而激發出來的劍氣,以一種猶如海上的狂濤之勢朝著但丁湧去。
卻見但丁突然右臂一鬆,不再夾著長槍,改為緊握,身上同樣湧現出銀白色如同火焰一般的鬥氣,不僅依附在長槍上,甚至還依附在自己的身上和坐騎之上。只見但丁猛然揮槍而刺,一槍刺出的瞬間,卻是有數十道槍影綻放而出,密密麻麻的組成一個不比之前衝鋒時爆發出來的銀色火焰蓮花遜色的銀炎光幕,輕而易舉的就將這道如狂濤般的劍氣撕出一道缺口來。
光頭車伕發出一聲怒吼,將手中的巨劍高舉而起,明顯是要再度劈出一道劍氣來。
可是,那頭銀色獵隼又一次從天空之中俯衝而下,這一次的速度比起之前同樣更快,不等光頭車伕反應過來,獵隼便已經雙爪刺入這名光頭車伕的眼窩裡,將他的兩顆眼球都給鉤了出來。而在一聲淒厲的慘嚎聲之中,一道銀光突然在銀炎光幕之中猛然一閃,居然是但丁將自己的長槍投擲而出,直接貫穿了光頭車伕的胸腔,強烈的鬥氣在胸腔一炸,這名光頭車伕便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銀色光幕未消,但丁已經馭馬而出,從光頭車伕的身邊擦身而過的同時,將那柄長槍拔出,卻是看都不看一眼那名手下敗將。天空中那隻銀色的獵隼甩掉爪子上的兩顆眼珠子,然後飛快落下,停在但丁的左肩上。
「你……你是什麼人?」艾爾西一臉驚詫的望著這名輕而易舉就擊殺了那個光頭車伕的銀白色騎士,「你是要來殺我嗎?」
「不,我是奉命來救你的。」但丁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說道,「我和你的關係,目前只會是朋友而不會是敵人,所以請你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麼傷害你的事。」
「朋友?」艾爾西一臉驚魂未定,根本就沒有弄清楚這裡面的狀況,「你們到底想要從我這裡獲得什麼?……我只是博爾德家族一個棄子而已,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夠讓你們滿意的東西。甚至就連我的領地都已經被剝奪了……」
「你或許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棄子,毫無價值可言,但是對於某些人而言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名為但丁的銀炎隼騎士沉聲說道,「無論是你還是我,對於那些用這個世界作為棋盤的人而言,我們終究只是棋盤上的棋子而已。……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適應這個棋盤上的遊戲規則而已。」
「什麼意思?」艾爾西一臉茫然,顯然以他的智商是絕對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聽不懂就算了。」但丁微微搖頭,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眼下這個看起來像是白癡的傢伙,居然能夠成為牽扯多方博弈的重要棋子,「你還是先上馬然後和我走吧。我和他在這裡戰鬥的痕跡波動實在太強烈了,相信龍舌蘭領那邊很快就會派人過來的,到時候只靠我一個人恐怕是擋不住的,所以還是離開這裡先吧。」
艾爾西的臉上明顯有猶豫和掙扎之色,他雖然有些呆,但是卻不是真笨,眼下的情況如此詭異,這讓他如何能夠相信這個殺了自己護衛的人的話呢?
「我是肖恩.康納利爵士派來的。」無奈的歎了口氣,但丁只能搬出出發前,自己所效力的那位主人說出來的話。
果然,在聽到這話之後,艾爾西臉上的疑惑和掙扎之色就消失了,只不過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後,磨練出的那一絲謹慎倒也沒有讓他立即就聽話的跟著這個人離開,而是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路上邊走邊說吧。」但丁沉聲說道,「我必須在一個半月內將你護送回潘達領,否則的話情況就會變得非常麻煩了。」
這一次,艾爾西終於沒有絲毫的遲疑,點點頭,道:「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