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雲飛揚……」車廂外吳清亮起了粗獷的嗓門唱起漢高祖的大風歌來。這一離開大都,吳清彷彿就似那蛟龍入海,猛虎歸山,一股久違的自由自在的感覺又回到了身上。他本是個江湖中人,平生行事只憑心中的好惡,一生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機緣巧合之下,投到了汝陽王門下,得到汝陽王的賞識,將義女王可兒嫁與了他。雖說婚後夫妻恩愛,這地位也是越來越高,但所受拘束卻是越來越大,一舉一動都要考慮到方方面面,行止坐臥都要左思右想,彷彿身上背了一套無形枷鎖。這些年來,他練功不輟,但這身手卻是停滯不前,只怕受了這功名利祿的羈絆不少。
這吳清的歌聲越來越嘹亮,彷彿要衝上九霄雲外似的,聽這聲音就彷彿是一頭猛虎掙脫了牢籠,仰天長嘯,充滿了歡愉之意,也充滿了生機情趣。
「清哥,你可別嚇著虎子嘍,鬼哭狼嚎的。」王可兒掀開車簾嗔道,「虎子,乖,不要被你爹嚇著了,我們不理他。」
「哈哈哈,我吳清的兒子怎麼會這麼沒種,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老子英雄兒好漢,我兒子只怕是聽到他老子個歌聲高興還來不及呢。」
「得了吧,把你臭美的,虎子,可別學你爹,就會屎殼郎照鏡子,臭美。」王可兒俏生生的小手把車簾一甩,佯作生氣。
「你們兩口子打情罵俏,還要捎帶上我,真是老不正經。」吳立心下腹誹。
「我……」吳清正想說話,忽見前面塵土飛揚,來了一隊人馬,吳清神色一緊,低聲說道,「可兒,快別說話,前面來了一隊人馬,此處離大都還不是太遠,萬一是相識之人,可是不太妙。快把氈帽遞給我。」
夫妻二人出門之前做了周全的準備,王可兒聽了趕緊把氈帽遞了出去。吳清接過氈帽戴上,將帽沿壓低,將一張臉遮住了大半。那隊人馬越走越近,吳清稍稍抬起目光,從帽沿下下看了過去,心下大吃一驚。只見那隊人馬席捲而來,有人驅著獵狗,有人駕著鷂子,高談闊論,看樣子是打獵歸來,興致高昂。為首之人錦衣華服,方面大耳,頭束紫金冠,不是別人,正是王可兒的哥哥,叫做庫庫特穆爾,漢名叫做王保保,乃是汝陽王的嫡子。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吳清見狀不由得悄悄的佝僂起身子,將帽沿壓著更低,提了提韁繩將馬車趕到路邊上,希望就能夠這樣悄悄的溜過去。
王保保顯然是沒注意到路邊這輛馬車,帶著馬隊就過去了,吳清心中一塊石頭剛落了地,忽聽一聲大喝:「停。」只聽一陣塵土飛揚,眾人勒住了韁繩便停了下來。王保保的老子位高權重,但他本人卻也不是個紈褲衙內,這隊人馬雖是出來打獵遊玩,行止之間卻也是頗有法度,幾個呼吸之間整個馬隊便已經停了下來,頗有點不動如山的味道。
只聽王保保向旁邊一個中年人吩咐道:「老梁,你去那邊問問那漢子,願不願意把馬車賣給我們,這次收穫頗豐,我看你們把獵物都馱在馬上也是甚是不方便。老梁,你好好和人家說,寧可多給點銀子,不要強買強賣。」
「是,少爺。」那叫做老梁的漢子高聲應道,接著調轉馬頭來到了馬車跟前喝道:「兀那漢子,我家少爺要買你的馬車,你開個價吧,老爺們還要趕路呢。」
吳清壓低了嗓子說道:「老爺,不是小人不願意買,實在是不太方便吶,內子還抱著我那一歲的孩子在車中。要是小的把車賣給了老爺,我們一家可怎麼辦吶。」
「少廢話,開個價吧,你這車子我今天買定了,老爺我今天心情好,絕不還價。你若是不識趣,那可就怪我不講情面了。」王保保雖是說不要強買強賣,但這做下人的總是想把事情辦成討好主子,這老梁就是這般心思。
吳清心念急轉,「這馬車不賣恐怕是不行了,現下是還未驚動我那大舅子,若是把他引了過來,我這一家三口只怕是糊弄不過去,走不了了。」想到這裡說道:「老爺,既然您這麼說,您就隨便看著給些錢吧,但還請老爺給我們留一匹馬,在下也粗通馬術,這樣也好趕路,至於銀子您老就看著給吧。」說話之間,把聲音放得高高的,給車內的王可兒提個醒。
「哈哈,這就對了,這才識相,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爺我不會虧待你,你就把我這匹馬牽去吧。喏,這裡是十兩銀子,你收好了。」說著一個銀錠拋了過來。
吳清裝作手忙腳亂的接過銀錠,跳下車來點頭哈腰道:「謝謝老爺,謝謝老爺。孩兒他娘,趕緊下車來吧,可把狗娃給包好了,別受了風寒。」
車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了片刻,便見王可兒抱著吳立下了車來。只見她穿著一個連帽的披風,把吳立抱在懷中,裹得嚴嚴實實。那披風的帽子蓋住了大半張臉蛋。
吳清見了趕緊彎著腰上前去,將王可兒扶下車來。老樑上前將韁繩交到了吳清手中,跳上馬車撥轉馬頭便回到隊伍。吳清趕緊牽著馬和王可兒一起退到了路旁,待得王保保指揮著眾人將獵物搬到了馬車上揚長而去,二人才上馬趕路。
「我這老爹別看五大三粗,這演技可真是一流,要到了後世,簡直可以去奧斯卡拿個小金人了。」吳立心下暗笑不止,平日裡他這父親那真是個純爺們,只是偶爾會裝個斯文,沒想到卻還有這麼一手,「看來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的,就看你能不能去發現。真是狗急了會跳牆,老母豬急了會爬樹啊。」
「清哥,我剛才真是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要是被大哥認出來那可就糟糕了。」王可兒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