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逼近,只在毫釐。
楚奕不避不讓,只在最後一刻以奔雷之勢閃電出手,以兩指夾住那匕首尖端,生生將楚原滿含殺意的一招給封了回去。
如果對面的人是自幼習武少時從軍的楚越,他倒未必敢強接他這一刀。
可是三皇子楚原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
「你——」楚原斷沒有想到他能徒手擋了自己的利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另一手也用上,不管不顧的拚命就把那匕首往前推,卻奈何沒能撼動眼前那人一分一毫。
而等他終於發現自己的狼狽時,楚奕已經手上運力——
嘎崩一聲脆響,匕首斷做兩截。
同時楚奕身形一偏,楚原收勢不住,一個踉蹌撲出去好遠。
「來人,來人!」楚原出了醜,頓時暴跳如雷,額上青筋暴起,衝著院外大聲嚷道,「你們還等什麼,還不把這個欺世盜名的野種給我拿下。」
這驛館不大,他方才氣勢洶洶奔進來的時候也帶了百餘人的精英護衛,想著把楚奕一舉拿下,後面跟來的人更是將整條巷子裡裡外外圍了個嚴實。
此時他一聲怒吼,門口跟著他一併進來的一個守軍副將,馬上一揮手,從院外衝進來三十餘人,就要和楚奕動手。
楚奕的身份,楚明帝是認了的。
但無可否認,卻有更多的人不肯信服,尤其是他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
楚原盛怒之下這一句著實罵的難聽,楚奕眸光微微一動,整個人週身的氣場突然嘩變,從一種睿智深沉的冷毅,頃刻間墮入無數冰凌壓頂的雪山冰壁之下。
憑空而來的一股寒氣逼人,就連站在門口的那名副將都跟著心頭一跳。
只在所有人動作一緩的瞬間,楚奕手腕突然一動,一股強力逼出,指尖半截斷刃飛出,鏗然一聲削在楚原的鞋尖上。
他沒有下狠手,只斷了楚原兩根腳趾。
「啊——」楚原慘叫一聲,想要抱腳,但那半截斷刃將他的靴子死死的釘在地上,他一下子竟然沒有抽動,最後一用力,整只腳就從靴子裡脫離出來。
門外剛剛衝進來的士兵都被這場驚在當場,他的貼身護衛也是一愣神才急忙掏了金瘡藥過去要給他包紮。
「滾!」楚原痛極,單腳觸地,狠狠的甩了他一記耳光,眼中怒火熊熊恨恨一指楚奕,「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那護衛抽刀,扭身向楚奕撲過去。
楚奕身後突然一道青影掠出,蘇沐抵劍相護。
卻沒有想到楚原的那個護衛也是個難得的高手,兩人劍鋒相抵,竟然不分上下,各自後退一步。
那護衛目色一沉,像是生怕蘇沐會對楚原出手一樣,一轉身又果斷退回楚原身邊,似是耳語與他說了句什麼。
楚原心有不甘,神色微怔,終究還是咬牙沒再對他要求什麼。
而就在這兩大高手對決的瞬間,門外闖進來的士兵也一擁而上,卻被秦菁的侍衛在中間隔開,一道人牆壁壘,只把楚奕兩兄弟以及那些早就癱軟無力的西楚官員留在殿內。
「給我殺進去!」站在門口指揮的那名副將見對方人手不多就想硬闖。
蘇沐橫劍就要去擋,卻聽得身後楚奕冷然一聲:「讓他們殺!」
這一聲震撼遠勝於「住手」「你敢」之類的場面話,反而把所有人都震住。
「你們要殺我,不是不可以,但在動手之前,最好想想清楚!」楚奕的目光從楚原臉上一晃而過,最後卻是落在縮於他腳邊求得庇護的黃安臉上,漠然道,「黃安你也算是飽學之士,朝中大儒,看來不過是徒有虛名的草包而已。你們想殺我,這意味著什麼,難道你不清楚?」
楚奕就是楚明帝的心頭肉,楚明帝對他的感情比對其他的兒子都不同。
有人對他下手,即使這次楚原他們順利事成,那麼回頭等他的死訊回京,必定也是山海翻覆,楚明帝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也就是說,就算黃安等人可以把這個所謂「意外」的理由編排的再怎麼天花亂墜——
楚明帝惱羞成怒之下,也勢必拉了他們給楚奕墊背。
原因沒有別的,誰讓他們跟著太子辦差出來了呢?
總而言之一句話——
做了這件事,那麼無論成敗,黃安等人都必須得死。
當然,這也是楚原需要的。
他不能讓這麼多人知道他秘密的人存活於世,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嚴實的。
「你——你——好歹毒——」黃安腦中轟然一響,滿臉不可置信的仰頭看向面前的楚原——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都在暗處指揮自己在這城裡跳來跳去,原來根本從一開始打的就是利用他,然後殺人滅口的主意!
這個三皇子,當真是惡毒!
其實也無怪物黃安等人沒有考慮到這一層面上來,他們都是混跡官場的老油條,早就習慣了皇室之家的爾虞我詐,兄弟暱牆。
楚明帝對楚奕的感情,卻習慣性的被忽略。
底牌被人翻出來,楚原已經惱羞成怒,完全不顧黃安質問的眼神,本來是想抬腳踹他,但他腳上受了傷,於是倉皇解下腰間佩劍,用那劍鞘在黃安胸口重力一搗,冷聲道,「蠢貨!活該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黃安噗的噴的一口血出來,用能吃人的眼神恨恨的瞪了楚原一眼,然後便是急怒攻心,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其他人怔怔的看著。
即使反應再慢的人,在聽了三人的對話和見了楚原那一下的情況下也能把事情想的七七八八。
一群人,見鬼了似的盯著當庭而立的楚原,都恨不能撲上去咬死他。
每個人的表情不同,但眼神千篇一律,憤恨有之,不甘有之,卻唯獨忘了懺悔——
若不是他們自己居心不良,又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你胡說什麼?不要在這裡挑撥離間,再怎麼花言巧語也沒有用。」楚原昏了頭,這會兒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突然就有些慌了,氣急敗壞的對僵在門口那副將大聲命令道,「事到如今,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張廣你還猶豫什麼,叫你的人進來,給我殺了他,日後有你們的好日子!」
楚原兩眼充血,殺氣騰騰。
有士兵不知道該進該退,猶豫著回頭去看張廣。
張廣死咬著牙,一張臉已經成了豬肝色,可是——
他沒有動,冷冷的看著被護衛扶著站在廳中的楚原。
「張廣,張廣你還在等什麼?」楚原跳腳,不住的大聲叫囂,生怕再拖一刻,會有什麼變故。
張廣愣著臉,目光穿過人群看他一眼,然後從人後走出來。
現在屋子裡和楚奕對峙的,除了楚原自己的那個護衛,其餘的都是他的人。
他走過來,那些士兵便自動往後給他讓出路來。
楚原見他臉色怪異,已經下意識的不再出聲。
張廣卻是逕自走到楚奕面前,膝蓋一彎,重重的跪下去。
他跪在地上,恭敬的對楚奕磕了個頭,「殿下,末將有罪,罪該萬死,今日大錯已成,不敢請求殿下寬恩,自願以死謝罪,但我手下這些兵士無辜,他們不知內情,只是奉命行事,求殿下仁愛,放他們一條生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也懇請殿下放過我的父母家人,不要追究他們的罪責。」
謀殺太子,事關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所以即使調動軍隊控制了祈寧城,做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真正的知情人也只有幾個軍隊上層,對下只說是城中動亂,調軍平亂的。
因此,今天他帶來的這些下屬在進這個院子之前其實都不知情,並不知道他們此行所要圍殺的人就是當朝太子。
可現在他們摻和進來了,既然始作俑者的楚原連那些京官都沒打算放過,更別提他們這些蝦米。
換而言之,他們所有參與這件事的知情者,包括衝進院裡的這百餘個士兵,今晚過後唯一的下場——
就是死!
「你——」張廣臨陣倒戈,楚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本能的後退。
張廣卻一眼都沒再看他。
今天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很清楚,即使他就此收手,楚奕也不會放過他,但同樣,就算事成,楚原也不會讓他們活著。
人就是這樣,既然同樣是死,他便是寧可成全了與他們無冤無仇的楚奕,也斷不會在明知道前面是死路的情況下,還是蠢到要給楚原當槍使。
張廣是葉陽安麾下副將,從軍多年,在手下士兵當中極有威望。
他此言一出,士兵們當中一片嘩然。
「副將軍,不能啊!」
「張大哥,咱們兄弟同心,斷不能讓你一個人送死!」
「全都閉嘴!」張廣面色不動,冷然打斷他們的話,「不忠不孝的人是我張廣,今日我大錯已成,根本就是自尋死路,都想想你們的老爹老娘,以後斷不能走我的老路。」
他在軍中威信極高,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再反駁,面面相覷的杵在那裡,卻再沒了抵抗的打算。
「呵——」楚原像是看了場笑話,但是想笑的時候又笑不出來,霍然一指楚奕道,「他楚奕是什麼人你能可不知道,事到如今你們還指望他會放過你們?別做夢了,既然咱們都在同一條船上,今天除非你們孤注一擲給我把他留在這裡,否則咱們誰都別想活。」
他的神色瘋狂,語氣淒厲,仿若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般猙獰的大叫。
張廣冷笑一聲,仍是目光堅定跪在楚奕面前,面容剛毅的懇切道:「殿下,祈寧城的十萬守軍都是葉揚老將軍的舊部,與您也算一脈相承,末將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擔保,他們不會對您有異心,請您開恩,給他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這些人,若是秘密將楚奕困於此時圍殺,那是意圖不軌,大逆不道,即使事成,這事兒也要一輩子藏著掖著,不能光明正大的受封受賞。
可楚奕光明正大,即使要對楚原動手,也不需要藏著掖著,這些人若是倒戈,馬上就會變成協助太子剿殺叛臣的義士。
意義完全不同。
權衡利弊,那些木楞楞的士兵都對張廣的良苦用心感激涕零,不覺的紛紛丟了手裡兵器,跪伏在楚奕面前請罪。
可笑的是,前一刻還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刺殺行動,轉瞬之間便是這麼個收場。
楚原駭的步步後退,滿臉的不可置信。
楚奕眼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不知者不罪,本宮可以體恤他們被人利用的苦衷。」
一句話,便免了在場上百人的滅門之禍!
「不要聽他的!」楚原情急之下失聲大叫,「他這是緩兵之計,你們今天闖進來就已經是死罪,現在你們放下並且就是中了他的詭計,回頭全都要死在這裡!」
可是,所有人都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這些人都是些服役軍中的小人物,天潢貴胄的皇子他們聽說過,可那些人是誰?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們真正尊崇的,還是和自己一起刀山火海上陣殺敵的兄弟。
「謝殿下!」張廣聽了楚奕的話終於放心,忽而目色一厲,扭頭對他手下士兵厲聲道,「你們全都給我聽著,今日我張廣以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為你們作保,求得殿下寬恩,你們日後誰若是對殿下生出異心就是斷我張家的香火,不配做我張廣的兄弟,記住了嗎?」
「記住了!」一眾士兵感激涕零,齊聲高呼,「效忠殿下,肝腦塗地!」
楚原倒抽一口涼氣,頓時面如死灰。
所謂的攻心之術,無非就是這樣。
祈寧城外圍困的八萬大軍,敗於楚奕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難怪他敢孤身出現在這裡,可他怎麼就不想,萬一他這一招不得奏效,很可能就是橫屍當場?
楚原看著眼前這個弟弟,目光複雜。
張廣心下一定,緊跟著眼中寒光暴漲,突然抓起放在腳邊的鋼刀向著楚原撲過去。
楚原身邊那個護衛目光何等銳利,當即出手將楚原往後甩開半步,然後橫劍將張廣的大刀隔開。
卻不想張廣自知死罪難逃,所以沒有留半分的餘地,完全是個同歸於盡的架勢撲過去,他刀既然被擋也不後退,直接以血肉之軀頂上那侍衛的劍鋒,同時手腕一壓,把大刀從那劍鋒底下錯開。
那侍衛的劍整個兒壓在他的胸前,他的刀鋒已經再度從下方斜插而上。
嗤——
的一聲,血花飛濺,刀尖深深刺進楚原的肋下。
「噗——」楚原一口血噴出來,濺了他滿臉。
那個侍衛一見主子中招,急忙一個回手一劍抹了張廣的脖子,同時回身一把扶住楚原的身子,焦急道,「殿下!」
說著已經連連出手,封住楚原腰腹一帶的穴位,防止他因失血過多而亡。
張廣一死,他帶進來的那些士兵頃刻之間全然憤怒,大吼一聲就撿起長槍衝上來把楚原那主僕二人圍困在了大廳的最裡邊。
每個人的眼中都燒著仇恨的火焰,恨不能將眼前這兩人生吞活剝。
楚原慘白著一張臉被自己的護衛拖著,看著人群之後長身而立的楚奕,眼中露出恐懼的神情,顫聲道,「你——你——老五你——你敢對我動手?我要是死了,你對父皇也交待不了!」
「我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楚奕一笑,眼睛裡卻沒有笑意,他上前一步,在眾人之前以一種絕對領袖的姿勢望著對面狼狽不堪的楚原,然後揮揮手,示意那些士兵:「把張副將的屍體抬下去安葬,這些亂臣賊子死有餘辜全都給我處理乾淨了。」
這就說,那些原來是陪同他來祈寧迎親的京官一個不留。
那些文臣本來膽子就小,緊跟著眼珠子一翻就暈過去好幾個。
士兵們拖麻袋一樣把他們拉下去,不過片刻,這廳中就只剩下楚原主僕和楚奕帶著蘇沐等一干秦菁的心腹護衛對峙。
楚原一手按著鮮血淋漓的傷口,一邊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他雖然是個文弱的讀書人,但在皇室之家摸滾打爬這麼多年,什麼都清楚,到了這會兒雖然是怕,卻也放棄了向楚奕求情的打算。
楚奕看著對面那人竭力維持之下還掩飾不住的顫抖,整張臉上都寫著嘲諷,「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三哥,事到如今,我也總還是要叫你一聲三哥的。既然你今天肯於出來與我相見,我也不能做的太絕,總要讓你死個明白的!」
他們之間成王敗寇,其實無需多言。
楚原忍著痛,還是從楚奕這話裡聽出幾分詭異,下意識的脫口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覺得三哥你不算笨!」楚奕道,卻沒有答他的話。
楚原痛的腦中一片混亂,咬牙與他對視,恨聲道,「楚奕,天不佑我,今天我也沒話說了。我知道,老頭子寵你疼你,你殺了我,他連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所以你便不用這般羞辱我了,要殺要剮,你動手便是。」
他臉上冷汗直流,粘著頭髮貼在臉上,衣衫上面都是血,靴子還落了一隻,整個人看上去狼狽而邋遢,即使說出這樣大義凜然的話來,也是半分氣勢也無。
楚奕看著他,烏黑深沉的眼眸裡忽而一閃而逝一絲悲憫,搖頭一歎,「三哥,你真的覺得你今天敗在我手是輸在天命上嗎?你也覺得自己就該命喪於此?」
不是天命,其實是技不如人。
楚原緊繃著唇角冷哼一聲,往旁邊別過頭去。
橫豎是已經你死我活了,楚奕也懶得再和他繞彎子,緊跟著目色一寒,負手走到旁邊冷聲道,「你今天會死在這裡是因為你蠢,你以為皇后會扶持你?你以為她和你坐在了一條船上,她便不會再推你下水?」
楚原震了震,瞬時起了防備,「你不要在這裡無事生非?」
「跟你一個將死之人,我有必要嗎?只是兄弟一場,我不想你做個冤死鬼而已,」楚奕道,語氣冰涼而諷刺,「仔細想想吧,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跟你怎麼說的?事關重大必須要你親自動手?別人都靠不住對不對?」
「那又怎麼樣?」楚原皺眉。
他來祈寧的確是葉陽皇后的意思,理由也跟楚奕說的差不多。
畢竟佈局暗殺太子非同小可,而且楚奕又得楚明帝的寵愛,這件事必須要做的天衣無縫,半點閃失也不能有,當時定下這個計劃的時候,他和葉陽皇后也是佈局了好一陣子。從行刺葉陽安攪亂軍中,到暗中操縱楚奕此行的隨從,全都換成己方陣營的人,再到這邊可能遇到的突發狀況,每一個環節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而當時葉陽皇后就是說,此事事關重大,黃安雖然是自己人,但畢竟只是個臣子奴才,怕他在關鍵時刻鎮不住,所以才說動了他親自來。
當時楚原也覺得正在情理之中,此刻一被楚奕提起,他才恍然有所頓悟——
這裡的事,本來就是兵行險招,葉陽皇后那麼謹慎周到的一個人,不可能想不到,她如果真的有心助他,那麼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牽涉進來的,更別提以真身出現在祈寧!
只要他在祈寧現身,那麼無論這次的事成敗與否,總會是個把柄。
所以——
葉陽皇后其實是想利用他?利用他對付楚奕,然後將他一腳踢開?
楚原越想越心寒,整個身子都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不不不——這不可能——」他搖頭,神情間卻是連他自己的都不相信的淒惶,最後怒吼出聲,「不可能,這不可能,她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她害我做什麼?這樣把我搭進去,她自己能有什麼好處?」
「她是皇后!」楚奕道,一語道破關鍵,「將來我們之間無論誰得了大位,她都是太后,但同是太后,一國之君的位置換了人坐,她能得到的也大不相同。老七和盧妃一黨在朝中根深蒂固,早就和她是勢同水火,若是將來老七上位,盧妃掌管後宮定不會給她好過;而我與她之間雖是姻親卻從不同心,她容不得我你也是清楚的見了。老大和老二不爭氣,自是沒什麼想頭,剩下的你跟老四,老四的母妃家裡雖然不是權臣骨幹,但盤踞朝中這麼多年,多少也有自己的一方關係擺在那裡,現在怎麼看,她要選個人來輔佐都只能是三哥你了是不是?」
楚奕說的這些都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楚原不是傻子,當初葉陽珊找上他時,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是如今通過楚奕的口再說一遍,他突然就起了疑心,「這有什麼不妥?她別無選擇,斷了我的後路對她也沒好處。」
如果葉陽皇后有意把他賠上,那她似乎也再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皇子來輔佐了。
「是啊,由上面的那些現狀分析,她的確是只能和你結盟。」白奕聳聳肩,重新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突然意味不明的深深一笑,「可是三哥你有沒有想過她最終要的是什麼?她是需要一個人來與她結盟,但她要的這個人不是隨便的一個皇子,而是將來的西楚帝君,一個能穩穩妥妥把她推上太后之位,權傾天下的人!三哥你覺得,自己在這個大位之爭中有幾成勝算?」
楚原怔了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失血的緣故,整個人如墮冰窟,從頭到腳都冷的發抖。
他的母妃出身不高,不過是帝京臨縣一個縣丞之女,而且又早死,沒有給她留下半點的庇佑和保障。
若要說到這個大位之爭,在葉陽珊找上他之前,他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也就是在葉陽珊對他伸出這根橄欖枝的時候他才有了這種非分之想,現在回頭仔細一看——
他有什麼?唯有的指望就是葉陽珊這個堂堂皇后一國之母。
而在他做著魚躍龍門美夢的時候卻全然忘了——
他憑什麼?憑什麼可以得到葉陽珊不遺餘力的支持?
楚奕見他神情突變也不以為意,只就只顧說道,「你知道,自從當年落月谷楚風喪生以後武烈侯府和鳳寰宮已經貌合神離,葉陽氏她這些年苦心經營,在朝中雖然是有些勢力不假,但其實武烈侯府才是她最強硬的後盾,失去了這個後盾的支持,她自己本身就是泥菩薩過江,在這種情況之下,以她的為人,你覺得她會狗急跳牆同樣找一個白手起家的你來拚死一搏嗎?」
楚奕問,又逕自答:「不會!」
他說的肯定,擲地有聲:「她不是那樣的人,當初楚風的死也沒有將她打倒,反而讓她迅速的把目光轉向你,這說明她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不要親情不要盟友,她要的,只是最後能讓她權傾天下的助力!」
楚原的神情一震再震,到了這會兒已經像是全然失了力氣,整個身體的重量幾乎都是靠在那侍衛的身上來支撐。
不得不說,楚奕的這番剖析無懈可擊,讓他如醍醐灌頂般驟然驚醒。
「她——你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楚原的聲音虛弱,虛弱中又有種難平的怒意緩緩灼燒,額角青筋暴起,皮膚下面幾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在因為憤怒而隱隱的跳動,「她還有後招,她是拿我做了幌子?那麼她真正的盟友是誰?會是誰?」
他喃喃低語,很快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神情恍惚的不時由喉嚨深處發出輕微的怪聲。
楚奕只是看著,卻並不急著打斷他。
「不是你……老七?不……老七也不可能,是誰?是誰?」楚原自顧想了半天,突然怒極反笑,一張臉扭曲的如同修羅地獄的惡鬼,大聲道,「是老四!她真正押寶的人是老四!」
「是啊,老四!」楚奕歎一聲,微微露出讚許的神色,「老四的舅舅掌戶部,那可是尊不折不扣的財神爺,百萬大軍也要吃飯穿衣啊,明面上他不爭不搶,再有你給他做了擋箭牌,咱們那位皇后娘娘又是個長袖善舞的角色,嘖嘖,來日他一朝崛起,豈不是一鳴驚人?就是不知道三哥你為他人做了嫁衣,到時候還能不能含笑九泉!」
含笑九泉?怕是死不瞑目才對!
「她想要利用完我就一腳踢開,真真的是好一個如意算盤!」楚原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很快被仇恨吞噬。
「三哥你自己有眼無珠,也實在怨不得別人!」見他想明白了,楚奕突然一改方纔的惋惜感喟之色,面上一片冰寒的厲聲道,「該說的我都與你說了,也不算讓你枉死了,既然是你先對我出手,也就怨不得我手下無情了!」
他說著便是豎手為刀冷然揮下。
蘇沐手中長劍閃電出鞘直取楚原的心口。
楚原驚懼的瞪大了眼,卻已然是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蘇沐的劍鋒逼近,沒有半分手軟或容情,就在楚原準備閉上眼安心赴死的前一瞬,變故突生,他身邊那護衛眼見著大勢已去,突然便也不去阻攔,直接身形一閃撲過來擋在了楚原身前。
蘇沐的劍尖上頭運了內力,收勢不住,一劍從那侍衛的肩胛骨貫穿,嗤的一聲又再撲了他身後的楚原一臉。
那一劍的氣勢如虹,刺穿那侍衛的肩頭劍尖竟然還生生在楚原肩上挑破了一層皮。
楚原整個人都呆在那裡,蘇沐一擊不成,眉頭一皺就要拔劍再刺,卻不想那侍衛當真是個硬骨頭,竟然直接徒手一握劍神,用肉掌把劍卡主。
蘇沐的動作被阻,也只在那一瞬的功夫,那侍衛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怪笑,砰的一掌將近在咫尺的蘇沐一掌拍了出去。
楚奕臉色一變,還不等他身後剩下的侍衛撲過去,楚原那侍衛卻在一張推出蘇沐的同時也從袖中拋出一枚煙霧彈。
爆裂聲平地而起,室內頓時籠罩子一片白霧之中。
「殿下——殿下——」侍衛們驚慌失措的聲音伴著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那白霧只持續了片刻功夫就無聲散去,楚奕甩甩袖子,神情略顯狼狽,仰頭看著房頂上突然出現的大洞勃然大怒的吼:「追!一定不能讓人給我跑了,上天入地,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他這邊暴跳如雷,吼的嗓子冒煙,凝重而緊湊的氣氛裡卻是突然聽見身後一聲愉悅的淺笑傳來。
------題外話------
嗯,更新,昨天熬通宵了,我拼了命只能寫這麼多,《攝政王妃》今天上架了,有追問的妹紙記得去看哇o(∩_∩)o~
PS:不要小瞧皇后,那是個人才,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