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的喪禮過後,秦菁又在祈寧停了幾日就和白奕一起啟程前往邯山鎮。舒殘顎副
白奕是代替白穆林回鄉祭祖的,其實她原是可以不必同行,可是因為蘇晉陽要陪同白奕一起上路,把她一個人留在祈寧又不放心,權衡之下只能把秦菁帶著一起過去,到時候正好方便從邯山鎮啟程直接返京。
雖然早就聽說這裡的邊境不很太平,但秦菁他們也是到了這才知道這裡的形勢遠比想像中的還要惡劣許多。因為處在兩國邊境魚龍混雜,於是就有人趁火打劫,發這國難財,經常有匪類為非作歹大劫過往的客商行人,輕則劫財重則傷人,每一年當地的官府都要處理十幾宗這樣的無頭公案,曾經魯國公的駐軍也和官府聯手調兵剿殺過一匹惡徒,可是這群人是瞅準了這裡山高皇帝遠又有西楚人臨陣威脅,駐軍不可能過度分心來對付他們,故而銷聲匿跡個把月馬上又捲土重來,大有野火燒不盡出風吹又生的架勢。
白奕這一趟回來的帶的財物不少,十幾輛馬車招搖過市難保不會引來那些匪賊的覬覦,所以也是不得已蘇晉陽只好調派出所有的人手一併護送他前往邯山鎮,用這樣上百人的大陣仗來震懾沿途可能遭遇的歹人,讓他們不敢打這車隊的主意。
這日一早起來蘇晉陽就命人打點好行裝,一行人用過早膳之後浩浩蕩蕩的往南城門方向進發。
邯山鎮在祈寧縣西南,南城門是必經之路,為了防止西楚的探子混入,這城門的崗哨對進出城門的客商盤查十分嚴格,在裡外都設了路障,行人一個挨著一個排隊過去接受檢查,沒有問題了便會有人移開路障放行。
因為秦菁他們的身份並未公開,只做了一般商旅的打扮,所以也必須走這個過場,車隊剛剛接近城門就有士兵過來阻攔,讓他們下車等著排隊出城。
因為是一大早,進出城門的小商小販很多而他們的車隊又過於龐大,是以這一耽擱等著從成立出來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秦菁是先出來的,就在路邊等著馬車一一過去,最後負責斷後的蘇晉陽牽馬經過她面前的時候停了下來,道,「車馬已經盡數出來了,我們上路吧!」
「別磨蹭了,這天眼見著就要到晌午了!」這一次白奕以天熱馬車裡空氣不流通為名也坐在馬優哉游哉的從城裡出來,居高臨下的看了兩人一眼。
秦菁並不理他,只扭頭對蘇晉陽吩咐道:「走吧!」
「嗯!」蘇晉陽點頭,轉身要去隊首下令啟程,不想剛剛爬上馬背,就聽見身後的內城裡一個女子清亮高亢的嗓音響起,道,「蘇公子留步!」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卻見城內的大街上兩輛輕騎護衛著一輛馬車飛馳而來,而那駕車的兩個女子不是蕭羽府上的靈歌旋舞又是誰呢?
有這兩個丫頭打頭陣,車裡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可是蕭羽怎麼會突然過來?
蕭家的馬車也是剛剛到了城門口就被守城的士兵攔了下來,在他們排隊等候檢查的時候旋舞卻是先行跳下馬車,擠進人群裡跟排在最前面的人換了位子先行一步出城門往秦菁他們這邊跑過來。
她腳下步子空靈,不過片刻功夫已經輕飄飄的奔到了跟前,面不紅心不跳的對著秦菁盈盈下拜道:「我家公子特意趕來為您送行,請表小姐移步過去同我家公子敘話!」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秦菁只道這兩個丫頭圓滑又機靈,必定是蕭羽的心腹丫頭,此時看來她還是走了眼,這個旋舞分明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秦菁故作不經意的偷偷打量她一眼,就順理成章的對蘇晉陽和白奕道:「你們先行一步到前面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蘇晉陽並不多言,只是面目清冷的點點頭,然後從容的調轉馬頭慢悠悠的往城外的古道方向走去。
因為想遍了辦法就是查不到蕭羽一夜暴富的由來,白奕對秦菁這個的這個冷面表哥一直有著濃厚的興趣,此時就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可是蕭羽的個性極為孤傲冷淡,卻並不一定想見到他。
秦菁微微蹙眉,抬頭對白奕使了個眼色,攪局的事兒白奕是手到拈來,不過他也知道秦菁此行的關係重大,所以雖然不樂意卻也還是撇撇嘴優哉游哉的打馬去追蘇晉陽了。
這時候蕭羽乘坐的馬車也已經過了城門的崗哨,駕車的靈歌打開簾子,蕭羽身手利落的從車上跳下來,腳步匆忙的迎著秦菁快步走了過來。
「羽表兄怎麼來了?倒是讓我受寵若驚呢!」看著他走近,秦菁這才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平和淺淡的笑容。
「表妹你遠道而來,不巧正趕上我母親的喪禮,我這個做表哥的未能盡到地主之誼,請你不要見怪!」蕭羽的面容冷峻,依舊沒有太明顯的情緒的顯露
「表哥說哪裡話,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秦菁笑笑,「表哥這麼急著追出來送我,是有什麼事吧?」
「嗯!」蕭羽應道,目光卻是錯過她頭頂看了眼她身後正在慢慢遠離的車隊道,「我聽說你此去邯山鎮之後就要直接返京了?」
「是啊!」秦菁點頭,也回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聽說這裡匪患嚴重,往來於祈寧和邯山鎮之間也不安穩,能省一趟的功夫也就這樣吧,而且我這出來也有一個多月了,母后那裡已經寄了數封家書過來催促我早日回去,如此我也就不再折返祈寧來叨擾表兄你了!」
「你一個女兒家獨自行了這麼遠的路,姑母擔心你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也就不留你了。」蕭羽並不同她假意客套,說著便是招手示意隨行的家人道:「把東西拿過來來!」
「是,公子!」靈歌笑著應道,從車上跳下來,然後兩個護衛模樣的男人爬上車,片刻之間又一人抱了一個紅木漆金的箱子從車上跳下來,被靈歌帶著逕自朝秦菁他們走來。
「表兄這是做什麼?」秦菁詫異的抬頭遞給蕭羽一個詢問的眼神。
箱子並未上鎖,蕭羽抬手隨意的將其中一個打開,那兩個箱子不是太大,二尺見方的模樣,但是裡面陳列的東西都能看成無價之寶,珠玉寶器擺的滿滿當當,著實秦菁這樣自幼長在銷金窟裡的皇家公主都被晃的眼前發花。
蕭羽隨手拈起最上面的一個翡翠串子在指間稍稍摩挲了一下,然後才是重新抬頭對上秦菁的目光道:「我與姑母多年未見,這個箱子煩勞表妹代我轉交給她,算是我和我母親對她的一點心意。至於另一個箱子——祖父好文墨,我選了幾幅字畫,也請你代為轉交給他鑒賞!」
蕭羽說話的語氣很平淡,讓人很明白就能看出來這不過是個形式上的一種客套而已,但是對於秦菁而言,只需要他在表面上的這種示好就已經足夠了,只要蕭家上下表面看上去和和氣氣不要讓人抓住把柄,這就是個好兆頭。
「咱們是一家人,既然這是表哥的一番心意,那我就擅自做主先代母后和外祖父領受了!」秦菁頷首,扭頭對旁邊的蘇沐道:「把箱子收起來吧,好好保管著!」
「是!」蘇沐應聲,揮手示意兩個近衛上前接過蕭府侍從手裡的箱子,然後捧著退到一邊。
蕭羽一直等著她的人接手了箱子,這才又開口,語氣頗有幾分凝重的說道:「藍家人的耳目已經到了這裡,所以我不方便帶他出來跟你話別,不過既然我答應你了,你就盡可以放心,我會照顧他的!」
雖然在場的都是雙方的心腹,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蕭羽的表述仍然很隱晦。
在他看來秦菁會甘冒奇險為秦宣步步謀算,這姐弟之間的感情已經非比尋常,是以他的這個話也算個變相的安慰,不曾想秦菁聞言卻是啞然失笑,並沒有半分即將分別時候的傷感情緒,只道:「把他交給表哥你,我很放心!」
蕭羽看著她臉上自若的笑容,心裡再度深深的迷茫起來,他雖然自認為閱人無數,但是每每面對這個表妹的時候都會覺得費解,像是永遠看不透她在想什麼一樣,她對秦宣,像是寵溺至極,並且為他謀算步步為營,但是真要做起事來卻每每的鋌而走險,又像是完全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一般,就像如今她把秦宣交到自己手上的這個決定,祈寧遠在千里之外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對於一個非敵非友的自己,她怎麼就能如此放心?
秦菁對他眼中充滿探尋意味的目光視而不見,等了片刻不見他說話之後就主動開口打破沉默:「表兄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那我便先行告辭了!來日方長,咱們京城再見。」
「嗯,那我便先回去了,這周邊草寇為患,你路上當心些!」蕭羽鄭重的點頭,轉身轉到一半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就又頓住身形,伸手對旋舞道:「把你的凝光刃給我!」
「哦!」旋舞眼珠子靈動的轉了轉,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好奇,也一個字都不問,只是順從的解下腰間佩戴著的一個幾乎要彎成滿月形狀的月牙形飾物雙手遞到他的掌心裡。
那東西是金屬質地,顏色偏青灰,上面雕刻著奇怪的花紋圖案,又鑲嵌了好多花花綠綠的石頭,之前秦菁就注意到旋舞帶著它,誠然那時她就只當那是她少女貪玩帶了個好看的玩物,此時被蕭羽取下來她才赫然發現那東西並不是個普通的飾物,而是一個做工精緻的刀鞘。
蕭羽把那柄凝光刃握在掌中顛了顛,然後又轉身折回秦菁面前把東西遞給她,囑咐道:「這把凝光刃是巧匠以寒鐵打造的利器,鋒利無比無堅不摧,你帶著防身吧!」
這東西做工精緻,別具匠心,秦菁心下好奇就伸手接了,入手之後才是真的有了感覺——
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鏡子大小的東西竟然沉甸甸的頗有些重量!
她握住刀柄隨手抽了裡面隱藏的利刃出鞘,那是一把類似彎刀的精巧武器,但是因為彎曲的弧度較大而呈現出迴旋狀,刀刃極薄,幽幽的放著冷光,讓人一看就能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覺。
蕭羽見她感興趣,就又說道:「這個東西很輕巧,你隨身帶著回宮也不會有人看出來。」
秦菁不置可否,只是興味很濃的握著那彎刀比劃了兩下,然後將它收歸鞘中,蕭羽剛要鬆一口氣,卻聽她聲音果斷的搖了搖頭。
「不了!」秦菁微笑著往前走了兩步,又親自動手把重新收入鞘中的凝光刃系迴旋舞的腰間,這才再度抬頭對上蕭羽錯愕的目光道:「這雖然是個好東西,可我又不會使,放在我這裡未免浪費,羽表兄的心意我收到就好。」
蕭羽的目光微微一動,不能說他是因為秦菁的拒絕而有所不快,卻是目光游離不知道在想什麼。
秦菁頓了片刻,又在緩緩笑道:「羽表兄,不知今日我可否在你面前尊回大向你討個人情?」
自從達成共識以後蕭羽對她的態度總要好上許多,於是點頭:「你既然喚我一聲表兄,看來這個人情我卻是不送不行了?」
秦菁垂眸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丫頭道,「羽表兄你既然掛心我的安危,若是還肯賣我這個面子的話可不可以割愛把你這兩個丫頭送給我?」
秦菁此言一出,不只是蕭羽,在場的所有人都打出所料,面面相覷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靈歌和旋舞是蕭羽身邊的心腹丫頭,若是他肯轉送給秦菁,那麼打狗看主人,秦菁也勢必會把她們撥到近身來侍候,這蕭羽對她本來就不是實打實的鐵心投誠,這也就相當於在自己身邊主動給他安排了兩個眼線,這樣以來只怕秦菁身邊發生的事,事無鉅細,馬上就會有人傳回祈寧來給蕭羽知道。
把秦宣放在他的掌控之下已近是天大的冒險,如果再把他的丫頭安置在身邊,那豈不是連秦菁自己的一動一動都要完全掌握在蕭羽的耳目之下?
墨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馬上轉念想到秦菁無論做什麼事都必定有她的理由,也便勉強把這一時的衝動壓了下去。
秦菁並不受他們之間這種古怪氣氛的影響,解釋道,「蘇沐是個妥實的人,可他畢竟是個男子,不能隨時跟在我身邊。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卻不知道羽表兄你肯不肯割愛?」
把靈歌和旋舞放在她身邊,這對自己而言絕對是有利無害。蕭羽的眼中波光流動緩緩在秦菁臉上掃視過一圈,慢慢的就有了三分瞭然。
「這兩個丫頭在我身邊也有些時日,性格都是乖巧機靈,跟在表妹身邊倒是不至於唐突,只是——」他定下心緒,不再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反而露出一個大度的表情側目對靈歌和旋舞看了一眼道,「要不要跟著表妹走,你們兩個自己說吧!」
靈歌一直平淡的微笑,彷彿對於去留的問題並不十分上心,然則蕭羽話音剛落旋舞就已經笑嘻嘻的屈膝對秦菁福了福道:「承蒙表小姐抬愛,我們自然是願意的!」完全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嗯!」蕭羽沉吟著點點頭,這才下了決心擺擺手道:「既然這樣,那就隨你們吧!」說完這一次終於是再不猶豫的轉身往自家馬車的方向大步走去。
秦菁並不急著走,先是等他的馬車重新進了城門,然後轉向墨荷道:「事出突然,她們兩個都沒帶行李,你先去安排一下,帶他們去車上等我吧!」
靈歌和旋舞對視一眼,自覺自發的對著秦菁鄭重的行禮道,「奴婢見過小姐!」
墨荷福了福身,帶著靈歌旋舞先行一步安排她們上車。
目送她們走的遠了,蘇沐的眉心已近擰成了疙瘩,不無擔憂的往前一步走到秦菁身後道:「公主真的要帶著這兩個丫頭上路嗎?這兩個丫頭只怕是不簡單呢!」
「就是因為她們不簡單我才更要帶著她們一道兒。」秦菁的目光斂起,冷然的歎息一聲,「蕭羽這個人,戒備心太重,即便他現在被自己的心魔驅使而受了我的蠱惑,可他不會相信我,也不會臣服於我,說白了我們之間就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現在宣兒在他手上,從本源上講我總是要受他制衡的,所以在我們能夠綁到同一條船上之前,我要取信於他,就必須想法子讓他安心,讓他覺出我的誠意,明白我是真的把他當做自己人來看待的。」
為了能夠讓蕭羽徹底打消疑慮放心的跟自己合作這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最起碼這樣一來蕭羽自認佔了個明處的視角就不會疑心生暗鬼的背地裡想法設法對她來陰的。
蘇沐想了想,雖然覺得她所言有理還是忍不住的擔心:「可是留兩個外人在身邊,總也是不妥的,以後殿下做起事來難免要因為顧慮她們而束手束腳!」
秦菁抬手制止他,舉步往前走去:「在蕭家我暫時沒有其他人可以用,所言同蕭羽的合作必定是長期的,很多事都不可能一直瞞著他,這樣也好,就算只是個順水人情他也是要領我的情的!」
蘇沐沉默不語的跟著,走了兩步秦菁卻又突然頓住,抿唇思索片刻道:「蘇沐,要不你還是暫時留在祈寧吧!」
蘇沐微微一怔,但也馬上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不由的斂了神色:「藍家那人,公主準備怎麼處置?」
「你也覺出不對勁來了?」秦菁冷聲一笑,笑容之中更多了幾分譏誚的逕自說道,「藍玉桓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可是這一次他若即若離跟了我們一路都按兵不動,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既然來了,無論成敗都一定會有動作,現在咱們馬上就要往回走了,想必很快他就該要想方設法的發難了,所以你還是留在這裡盯著他點兒吧,而且——宣兒那裡,我也怕他一時適應不了!」
雖然她不說,但事實上她對秦宣還是有著諸多牽掛的!
「是,奴才明白該怎麼做!」蘇沐神色凝重的點頭,「如果公主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就先去了?」
「你去吧!」秦菁目不斜視的擺擺手,繼續抬腳往前走去,心裡卻是泛起絲絲冷笑——
藍玉桓,依照你的打算,這一趟的祈寧之行,你我之間必定要有一個人是要有去無回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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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身懷絕技的丫頭神馬的……女主必殺技之一?
ps:昨天睡太晚,有點頂不住了,所以今天少更點,我先去呼,愛你們,嘴嘴~